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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水涸湘江-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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蛮?那头怪鸟?阿姨给他服用的是……?
“是呀!”秦婉仿佛看穿了他的心事,继续说,“我给你服用的正是蛮的精元!蛮是灾鸟,但若用得好,照样可以造福于人!风儿连日炼制,共得两颗,一颗给你服用,另一颗则让你贴身佩带!”
少年一颤,仿佛不敢相信的看向胸前锦囊。果然,在这短短时间内,他的身体已经起了剧烈的变化。似乎有无穷力量向他的奇经八脉蔓延,而已经萎缩的经脉也得到迅速修复……
秦婉明亮的眼睛看向远处,蓄满泪水。那夜,风吟的话又重新在耳畔响起——没有蛮,你如何与我的鼓抗衡?然而,女子想不了那么多。时局多变,谁知道前路是福是祸,但,眼前人却一定要留下!
逐风在远处看了很久,一直没敢打扰。心里暗暗好笑,师父居然没有发现自己。此时,见他俩的事已告一段落,赶紧上前。
“师父。”逐风禀报着,“薛家告急——”
“……”那样突兀的消息令两人一时反应不过来。
当逐风提步走近时,秦婉已察觉少女在那站了很久。这一切都落入她的眼里了?女子玉颊晕红,暗自恼怒。然而,没料到她带来的竟是这样一个消息。
“三日前,金陵守将黄凉遇刺身亡,对外宣之曰:畏罪自杀!”逐风说,“如今金陵的平衡已经破了。”
外敌未攘,内乱又起。难道大冲的气数就将行尽?
十年天地干戈老。昭明、天狼齐齐脱轨,那是天下大兵,乱世降临的凶兆啊!
“传令——”秦婉掏出燕幽令,目光冷定,“除寻常轮值弟子外,明早齐往金陵!”
“慢!”少年从她手中抢过令牌,笑道,“阿姨,你忘了前几天那个晚上了?”
“……”秦婉、逐风齐齐皱眉,不知这未来的“夫婿”在这节骨眼上玩什么把戏?
见两人没悟过来,少年把弄着女子衣角,慢条斯理,仿佛胸有成竹。“阿姨忘了风吟的真实身份了?”
真实身份?明月楼楼主、拜月教大祭司……?
“十几年前呢?”薛瑛又加了一句。
“兵谏嘉华帝的兵部侍郎?!”秦婉、逐风同时失声。这一刻,隐约明白少年的意思了,但又觉得太不可思议。
“对呀!”少年说,“当年兵谏不成,他可是被判欺君罪名,灭族抄家!假如嘉华帝知道当年的兵部侍郎还活着会怎样?穆王府在背后支撑一个欺君之人又该如何定罪?”
“……”秦婉怔怔不敢言,看着未来的夫婿,感慨,“玩弄权术毕竟还是需要像你这样在权力中心长大的人!”
“与官府作对,本就没多大胜算!”少年继续说,“何况,金陵路途遥远,加之局势复杂,我们赶去只会令局面更加混乱。金陵那边斗得厉害,帝都临安的‘有心人’会没注意到?”
“所以,要赢这盘棋就必须在临安取胜!”
“可是,要见嘉华帝并不是那么容易的呀!”秦婉只觉头疼,此类权衡取舍问题本来就不是她所长。
少年蓦地笑了:“阿姨你真笨!皇宫是进不去,但闻太师府邸呢?”
薛瑛摩挲着锦囊中碧色的珠子,眼中闪烁着复仇的光:“时局多变,本来就可投机取巧。以前薛家与太师一党并不交好,但并不代表以后也不!闻太师与穆王府角逐多年,恐怕心里早恨得痒痒得了!如今又处下风,我们透他个信息,帮他一把,就权当作是向他示好。就凭闻太师与穆王府的恩怨,若让他得知穆王府在背后支持乱党,意欲谋反,又会怎样?”
“到时,薛家之围自然可解不说,不准还是大功一件!”
秦婉怔怔,听他娓娓道来,瞬间阐明纷乱的局势。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他才十六岁呀!
过了好久,才长长吐出一口气:“今晚就往太师府一行。”想来,他们这些权势中人抓住了对方这样一个把柄,是什么手段都用得上的!

二十六:如此尘世非人世(上)

帝都临安风起云涌。
是夜,秦婉、薛瑛造访太师府。逐风站在朝曦阁上,夜观星象。忽然,许多星辰瞬间黯淡了,摇摇欲坠,而北方天际随即染红。
政局大变已是注定,然而,为何北方天际突然泛起红光?
大凶!可又应在什么事上呢?不行,等师父回阁后必须尽快赶往金陵!仿佛总有一些东西是不在人控制之中,随时都会脱轨。强烈的恐惧感弥漫在少女心里。
没人知道今夜的临安城到底发生了什么,或将会发生什么,人们所能看到的只是昭明变、天狼出。
太师府书房灯火彻夜不灭,不知在里面交谈的又是些什么人?只听太师身边的人说,今夜有一对神秘男女造访,太师隆重款待。
第二天一早,闻太师就匆匆进宫面见圣上,据说嘉华帝是在后殿单独召见的。
闻太师从皇宫出来时已是傍晚时分,形容憔悴,甚至泛起了明显的黑眼圈,惟隐约有些喜意。
有人说,闻太师心系天下苍生,为国为民劳苦功高浑然忘我;也有人说,闻太师惟恐天下不乱,搜肠刮肚,又不知在皇上面前进什么谗言来弹劾他的政敌?
只是,人们所能看到的是权倾朝野的穆王府一夜间给皇城禁军围得水泄不通。嘉华帝亲颁敕令,灭族抄家,罪名:谋反!其协从党羽一概不赦。
在台前主持这一切的正是闻太师。皇恩浩荡,泽被苍生,如此千载难逢之机自是“宁枉勿纵”!
几天后,薛家之围不破自解。那些在薛家危难之迹落井下石的侯门贵族马上换了脸色,惟恐“无妄之灾”会降临到自己身上。
穆王府倒了,闻太师只手遮天。但,他的这个美梦也没坚持多久,嘉华帝是圣明的君主,马上又暗中扶持另一股势力,以求在朝野与闻太师达成平衡。但,这是后话!
几日后,前线征伐再次失利,定国大将军薛溟革职回家,但因为薛家在穆王府造反之事有功,不予追究!
半个月后,金陵城郊外。
金陵城还是那般繁华,那般沉重。少年的青春如快马,“滴滴答答”踏遍天涯,但,他是在哪里失去了马前蹄?失去了的东西永远不会再回来……
山上,雨雾缭绕,伫立着一座道观:白云观。两个月前,他将姐姐的尸身放在了那……
“阿姨,等金陵的事了结之后,我想将三姐姐带回燕幽阁。”
漆黑天幕掉下了沥沥小雨,风吹桐叶,雨打残荷。
——故乡云水地,归梦不宜秋。
多雨之夜,风格外的冷,吹得檐下铁马叮当乱响。纱灯轻轻曳着,裹在雨雾里蒙蒙一片,显得有些不现实。
翠华院前,那株少时一起栽下的梧桐树依旧还在,只是与他一起栽种的少女已经先行离去。
薛瑛回到翠华院,恍然有隔世之感,静静伫立在梧桐树前。回雪馆只有一墙之遥,然而,少年怎样也移动不了脚步,想看看却又不敢,到底为什么不敢连他自己也说不清……那样的复杂,心里不是没有恨的,太更多的是悲哀。
娘心里一定很苦吧。他想。
过了会儿,脚步声起,有人朝这边走了过来。
秦婉赶紧拉了少年躲到一边的花树丛中,此次是暗访,绝对不能让人知道他们已到了金陵。局面太微妙了,冰封湖面,实则暗流汹涌。
花树上缀满了露珠,稍一触碰就挥洒下来,全掉进衣服里。冰冷的,极不舒服,两人暗自皱眉。
纱灯里,淡淡的烛光挥洒着,照见了靠近少女的脸。清清的、冷冷的,略显苍白憔悴的脸蛋美丽至极,但不知是不是天黑的缘故而多了些悒郁,仿佛是水墨的洇染。
谢——雨——湘。
只见少女撑着伞走入雨中,将院子里那些飘落的枝叶细细扫作一堆。一个闺阁弱质做着这些粗活,是那般的平静淡定,仿佛一切早已习惯。
忽见少女身子一震,朝黑暗中的某处看了半晌,轻轻道:“你来了?”
“是的,我来了!”那人的声音显得有些老,然而却矍铄有力,“你应该想到,总有一天我会来的!尽管……你是那么的恨我!”
“跟我回去吧,湘儿。堂堂千金是不该做这些粗鄙的活的!”
走入了光线辐射区,让秦婉两人看清了他的面容。那一刻,简直不敢相信。
谢雨湘有些奇异地笑了,淡淡说:“先生请回吧。谢家千金已经死了,而且……我从不希望自己是。”
“先生?”那人一颤,仿佛对这样的称呼难以置信。
“先生先我而生,有何不对?”
少女熟练地扫好一堆堆枯枝烂叶,再用簸箕装了,倒在梧桐树树根上。“当你利用我作为你权衡名利场的工具时,我们早就没有了父女之情!”
那人正是谢家族人,他隐在暗处的唇角微微抽搐。半晌,问:“你是不是谢家的人?是不是谢家的子孙?”
听到这样的回答,少女蓦地笑了,那样的笑容有说不出的讥诮。“家族?是不是只因为我生在了那里,所以不管身边那些人对我好与不好,好人还是坏人,我都无条件地得与他们站在一边?为他们服务?即使是沆瀣一气,违背自己的意愿?”
记忆中的少女从来未用这样激烈的语气说话,她是乖巧的、温顺的……然而现在居然用这样的语气说话!谢家族长全身都颤抖起来,仿佛是一头被惹毛了的老虎。
“其实,早在白鹭州无意中相见,我就知道你是明月楼的白虎护法!当时你见是我而没下手,反而自己受了重伤,我原以为爹爹是个慈爱之人……”少女咬着下唇,微妙地停住了,半晌,“但我没想到从那一刻起,你早已在暗暗打算,更没想到自己会愚蠢到相信你的话!我、我没想到自己的父亲居然会将自己亲生女儿作为搏弈用的……棋子……”
“啪”的一声,少女的话音戛然止住。谢家族长浑身颤抖,狠狠抽了这个“大逆不道”的女儿一耳光。空气忽然止住了,风也不再流动。打得如此重,少女唇角溢出了血,摔在地上一时竟爬不起来。
薛瑛身子一震,几乎按捺不住地冲出去,幸而秦婉拉住了他。
少女挣扎着踉跄站起,左颊高高肿起。然而,她的表情也因此变得异常平静,向谢家族长微微欠身:“先生还是请回吧,让别人见了不好!我是来赎罪的,不想再被别人误会是谢家暗埋的棋子。”
或许,那么多年来还是第一次打这女儿吧?谢家族长脸色苍白的可怕。然而,仿佛忽然意识到此行的真正目的,悄然向身后暗处隐去。
风忽然动了,薛瑛从隐身之处跃起,朝那身影追去,然而,那个人影去得极快,眨眼间就消失在视野里。
薛瑛?谢雨湘一颤。在那惊鸿一瞥中她看清了来人的脸,恍如梦幻,心绪激荡,一时竟说不出话。
秦婉、薛瑛两人追了一段路,到了一个拐弯处就追丢了那人。谢家族长居然轻易潜入薛府,而且似乎对薛家布局极为熟悉!那一刻,不安感笼罩了两人全身上下。
必须先去看看娘了,薛瑛心里念着。那么久不见,也不知会怎么样?
两人朝回雪馆去,忽见一少女从对面走来。不是别人,正是与少年一起长大的络纬。
络纬显然也看清了来人,僵硬着表情,仿佛不敢相信。手中端着的杯盘摔落地上,因此也唤回了少女神思。
络纬喜极而泣,拉着薛瑛的手,道:“薛瑛,原来你没死!总算是回来了、回来了!”又哭又笑的,也不怕人取笑。
“是呀,没死!”少年唇角露出一丝笑,淡淡,“很失望,是吗?”
络纬一怔,啐道:“呸!什么话?”又说,“夫人现在在书房,公子这就看看去吧。等下还要召开家族大会。”
“家族大会?”薛瑛一怔,不明。
“是族长传承。”络纬拉了少年就走,显然四公子平安归来比什么都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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