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罢人散-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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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的是,左戎没想放他回来,而左贲也知道他有可能回不来。
慕容黛临危救他一命,也好在左戎根本不想人知道这场暗杀,把人手都安排在别处,也好在乔岙自己就熟悉地形,才得以脱身,在那口大钟里,她漫不经心的问道:“并非所有人都愿意为别人卖命的,有人为名,有人为利,有人为情,有人被逼无奈,你又是为了什么,让你不惜付出生命?”他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也不知道如何回答,心里却突然亮了,乔岙当时只有一个想法,为自己活一次。她似乎是坚强的,就在她开口问他的时候,乔岙甚至觉得她掌握这一切的动向,可是在密道里,她惊慌却又强装着冷静,在那条看不见头的甬道里,她也是害怕的吧。出了密道的时候,乔岙能明显地感觉到她的脱力,他原以为她只是累了而已,毕竟慕容黛在传说中是一个多么强悍的存在——是能少主心心念念的人。
茗月倒下的一刻,乔岙看见慕容黛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普通人面对死亡才会露出的痛苦,她似乎不是从腥风血雨里走过的一样,乔岙出言讽刺她,不过是想让她转移注意力……或者说是一种安慰,没想到引来的是她的大哭咆哮。那时间她整个人都像失去了控制一般,而真相却让他半天无法回神,乔岙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说了要保护她。
保护她?他够资格么?她竟然不是慕容黛,原因离奇的让乔岙无法相信,但他最终还是信了,因为他知道,不论她是谁,她确实不是那个人。而乔岙心里面也真正的想为为自己活一次。慕容黛点醒了他,他应当去做出一种偿还,乔岙自己慢慢意识到,那种猛然间的清醒,竟让他像出壳的小鸟一般,认定了第一眼见到的那个人。
这是为自己而活么,还是原本认定的是左贲,现在却换了她?一开始或许是因为这种认定与感激,如今,却似乎有了一些不同。他习惯了与她同出入的日子,慢慢的变得亲狎,他们的关系也渐渐危险。而解散左家、死士易主这样的主意也让乔岙不快了很久,乔岙知道她的压力不会比任何一个人小,却竟如小孩子一般和她怄气。可是当她黯然神伤几近离魂的时候,乔岙又是追悔莫及,想要一直站在她身边,想要一直守护她。可是,死士依然是左贲和乔岙在带领,她说得对,只要死士还在一天,他们就是永远的上下级,即使她一直极力否认她的地位,不愿搬入主屋,只让他们称其为黛姑娘,就好像当年少主还在的时候一样。
靠的太近,会让其他死士不快,在左家所有人都知道,左烟倾慕她,如此,他该如何带领死士?如何继续被信任被拥护,连带着左贲的地位也会受到动摇。乔岙在想,左贲又是独独为了稳住死士而找他回去么?怕不是如此简单,左贲不愿见他,误入情途吧。左贲与他,还是有着父子情分的。
他就这样一直摇摆着,不知道自己应该扮演一个什么样的角色,直到成然的闯入,给了他一个离开的理由,她来之前,他把那封信攥在手心细细思量。她出言很不客气,乔岙当时也几乎信了她句句真言,她说:“你不配保护我。”虽然知道她只是为了激怒他,他却还是生气了,气自己为什么是乔岙,她又为什么是慕容黛。
乔岙已走到了青木与始朝的边境,突然有些后悔,上一次走到这里,他依然还是放不下回去找她,这一次,可以回头么?正在踟蹰间,正见迎面走来一人,笑意盈盈,来人正是死士之一——卞和。
卞和走上前来,眨眨眼睛,“管事让我来,怕你又到半途走不动道,也算是陪你进青木,你可跟紧了。”左贲还是了解他的,怕他反悔,特地派了人来“押送”他。卞和是他在左家时做知心的朋友了,乔岙像冰,卞和却活泼的很。或许只有这样一个充满主动的人,才不会在和乔岙相处的时候觉得无话可说吧,前面就是青木了,乔岙回头看一眼来时的路,痛下决心像是下了什么了断,对着卞和说,“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
、往事
乔岙走了以后,黛儿竟然莫名其妙的感到了害怕,觉得这四周暗潮汹涌,自己又看不分明。这个人一直静静地守在她的身边,虽然没有多的话多的表情,却每每都能让人感到心安。自己对他是什么感情,或许黛儿也不知道,总觉得渐渐地有了依赖,却又似乎不是男女之情。或者说,俩人都是彼此在绝望中抓住的一根浮木,让对方感到心安。
黛儿不愿意他再继续跟自己有什么不明不白的纠缠,只能这样伤了他,叫他走。他会恨自己么?而她又希不希望他恨着自己,黛儿自己也说不明白。
“他的离开你不必介怀,正好想不开就遇上左先生让他回去罢了。”黛儿回过身,成然正静静站在她身后,脸上依然带着浅浅的笑意,清爽明净,正如这四月的春风一般舒爽。黛儿不过在这窗边站着,他却总能一语道破她的想法。“没事。不过是看着这窗外玉兰开的盛,多站了一会儿罢了,没事。你今天倒是有空得很,巳时才刚过。”成然走过来,一身的白色,犹如窗外的玉兰一般如玉晶莹,皎皎如月,黛儿一时间竟有些恍神,一个帝王偏偏生的这副佳公子的无害模样,也不知平日里清清淡淡的成然如何坐稳了如今的位子,但她知道,这一定是不易的。突然有些为他惋惜,明明是如此犹如挂在天上一般的仙人,却谪入人间,入了这皇家,背负着这些他不愿意的东西。成然见黛儿突然皱眉,轻声道:“我也没事。”黛儿笑笑,他总能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今日政务已经处理完毕,想着乔岙离开也有些日子了,你在这里还算习惯?”黛儿轻点头,“真是麻烦了。”他奇怪的没有接话,却兀自说了起来,“这玉兰,我即位之后才种的,当年父王在时,不喜花粉,这整个白鑫皇宫决计是见不到一朵花的。”
她心想之前说了玉兰,怕是勾起了他的伤心事,却又不好喊停,只能静静听着,“我登上皇位,实属不易。记得当时这整个宫殿都是被血染着,红色太重太浓……再也承载不起什么俏丽颜色了,特别是红色什么的。”他就这样一点点诉说着,难道这就是为什么白鑫皇宫依然没有些什么有颜色的花卉,只有当日见到的疏竹和今日的玉花么。他突然定睛看黛儿,带着淡淡的伤感,她只当成然是又想起了那段惊心动魄的,差点让他丧命的岁月。他盯着她长长的看,弄得黛儿有些手足无措,“黛姑娘……”良久以后,他才开口唤她,“嗯?”黛儿轻声应答,不知如何应对他的愁绪。“然,想给你一个了解我的机会。”黛儿心下一松,原来他说这么多是为了让自己知道些他的事情,并没有什么责怪她提起当年的意思。“嗯。”黛儿还是应下了,他看她的目光突然变得有些复杂,似幻似真的,弄得她有些迷惑。但当黛儿正想看个仔细的时候,他的目光又变的平静如初,像最上乘的琉璃一样,泛着安静而澄净的微光。
“有些身份不得不去背负,当时受到姑娘指点,然方才恍然大悟,只是希望无论做什么,都不会让自己后悔才是。”“你也不必将这事挂在嘴边常常提起,”黛儿笑道,“好像你欠了我什么天大的人情似的。”他闻言竟够了勾唇角,“呵呵,黛姑娘此言差矣。欠下的,就得去还。”两人又是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了许多,说到有趣的又不由自主的笑闹了一番,成然最后起身离去,说有空还来看他。
黛儿开始有些庆幸认识了成然,若非当时月下偶遇,也倒是失去了这样一位有着七窍玲珑心的朋友。他雅致、大度、善解人意,而两人说起什么,每每竟是十分的互相契合,黛儿想,这就是所谓的知音吧。他说给自己一个了解他的机会,确实,黛儿对他一无所知。而成然却似乎什么都知道,不止对黛儿的行踪了然于胸,连慕容黛的过去,他也是巨细无遗。不知道他和慕容黛曾有着怎样的渊源,能让他在认识慕容黛前便对她处处上心。
隔天一大清早,鸲儿突然过来说是成然派她来告诉黛儿一声,今日是白鑫的闹春节,集市人多热闹,若她有兴趣可叫鸲儿陪着我出去走走。黛儿正是无事可做,便也就出了宫门,想起成然怕是还要差遣鸲儿做别的事,便叫她不必陪自己了,她自己出宫就行。
许久不出宫门,上了集市才知道外面的春天已经闹得厉害,尽管地处西北,这时候的白鑫国,已经是春意盎然,才想起来,这玉兰盛开的时节,也正是海棠花正盛的时候,海棠本就是好活的花儿,娇美好看,又不似玉兰似的容易枯黄,总是一副热热闹闹的样子,街边巷尾人家常种。慕容黛喜不喜欢海棠,黛儿不清楚,反正黛儿是喜爱着海棠的,垂丝海棠,一朵朵粉腮含羞倒挂枝头,颜色嫩的似乎要化开来,又恰恰好好的不让人觉得太淡或者太艳。每一朵,都是低着头,就好像大家闺秀,美得谦逊又雅致。
出宫闲逛,才知道自己已经在宫中呆了快半月了,海棠开的好美,一簇簇的犹如云霞一般,不由得让黛儿想到了那个远在世界另一端的人,他是一个很奇怪的人明明嚣张着却又行事低调,明明喜怒写在脸上,自己永远却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他曾是这具身体爱着的人,爱到灭族之恨都能一笔勾销,而他又对她如何呢?他现在……又怎样了,在别人的面具下活的开心么,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了么。对于慕容黛来说,落影门或许是她曾经的全部呢,若不是阴风,龙黛二人怕还是好好的,她也不会死,而黛儿,也不会莫名其妙的来到这里。黛儿突然想起来白鑫的目的,自己是为了寻找阴风,却在这乔岙成然身上废了不少时间,这白鑫钰城自己常常行走,就是想要引起阴风的注意,可是这一连都十多天了,连动静都没有,或许他已经不在钰城甚至不在白鑫了吧。
黛儿突然觉得自己还真是无药可救,连这事都能被忘了个干干净净,虽说她心里还是不愿承认是因为乔岙的事,让自己乱了阵脚,却似乎没法说服自己不去想个中的缘由,只能开始思量阴风的事,把乔岙的事情,先放在一边。
既然阴风已经不在这里,那她也不能再等下去了,自己要主动去找他,找到慕容黛想要的真相。黛儿在这里住的够久了,却平白还赚了个不错的朋友,念及此,黛儿才缓缓地往宫里走,准备向成然辞行,心里却有些不舍。
集市上耽搁的时间不短,回到宫中居所,整理好东西,换了身不那么扎眼的衣服的时候,已经是华灯初上了。黛儿将行囊准备好,打算一向成然辞行,第二天便可以提着东西走了,也不用到时候手忙脚乱。走到成然的太鑫殿,竟看见一束黑影向太鑫殿闪去,她只当是成然的探子或者密使之类的人,踟蹰着进退。
还是过会儿再来寻他好了,这时间怕是成然不方便见人,正想着要走,那扇门的背后,竟然出现了一个让黛儿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她的脚步生生被定住了,心里却是一震颤栗,为什么,为什么是他!
黏黏腻腻的声音划过,像是最深的地底透过层层青苔透出的闷声,黛儿一时间竟然像被闪电劈中一样,挪不动步子,任那像蛇一样的声音,划过自己的皮肤,探入心里。她心里已经设想了无数种的可能性来猜测为什么会在这里遇见他……遇见成然和他在一起。
沧桑粘腻的声音钻进黛儿的耳朵,她突然觉得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