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出江湖-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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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当所受龙拐婆婆临死时的重托,若非己不知疗伤需要多久日期,决不托人代送,这时又担心所托之人,一时失闪,忍不住再回青灵一趟。
罗端心意一决,立即展起神功向青灵绝顶飞纵。
一别数日,人物全非。
青灵上院变成一片瓦砾之场,被烧成焦炭的巨柱,犹自喷出缕缕黑烟。
几堆黄土新坟,赫然并列在一块山坡之上。
罗端周身一阵震栗,急走往坟前。
但见青石碑上刻着:“青灵道姑高妙玄之墓”
“青灵四女之墓”
“青灵灶下婢之墓”
“两位老怪物之墓”
这四座墓碑,把罗端带进五里雾中,但见一片迷蒙。
他呆立多时,才失神地喃喃道:“这事可有点古怪,那伙杀人凶犯不知四女和灶下婢的名字犹有可说,田天籁和崔卧龙两人与敌交手,难道连姓名都不报出?还有那红蜂娘子为甚么没有墓碑?再则青灵门下若已死绝,谁又把她们葬在一起?”
他在几座碑前踱步沉思,终觉事态离奇,他想到苎些墓碑,很可能是敌人所立,否则,不会把两位武林前翡称为怪物,而且又没有立碑人的名字。
他仔细抚摩,审视,忽见碑墓留有不少石粉,推想到立碑之人可能是用掌力磨碑,那人既然有这样好的掌力,为何不用金刚指力在石上书写省力,反用剑刻!
日期是三天前,三天内的尸体,不会起多大变化,罗端真想把两位武林前辈的墓掘开,看看是否有崔、田二老在内,但他旋又想到“人死入土为安”,何必多一番作孽?
“好吧!又是一笔血债!”
他猜测多半是翼龙带他师叔卷土重来,否则,以二老的功力,决不致轻易致命。
姑不论死的是否崔、田二老和青灵师徒,反正青灵上院确已化为瓦砾,可见死人已是无法可免。
他犹自发了一回狠劲,立即遍巡近处,要找回那枝龙头断拐,但当他把这块瓦砾之场,扫得乌烟四散以后,不但没有断拐,连略为好一点的刀剑都没有遗留,寻到几件兵刃,俱是凡铁打就,被火烧过之后,连铁质的光辉都已失去。
“我不信贼人有这好心,连兵刃也替死者埋葬……”
他忽然触动了一个不祥的念头,又暗叫一声:“不妙!恶魔别是带那断拐去骗安琪姐姐。”
他心急如箭,恨不得一天就赶到崂山,好阻止恶魔行恶,一口气下来,也不知奔了多远。路上行人但觉身侧卷起一阵旋风,即有人形去了老远,各自惊慌哗乱,向路侧狂奔。
但罗端疾走一程,渐觉真气不继起来,他自已明白原因在于伤后失调,饿了三天,只得几颗生栗子和鸟蛋来吃,能起多大作用。
照这般猛干下去,只怕还不到崂山,不累死也要饿死,那还能再说报仇?
他一想到为武林除奸、报仇雪恨的大事,不禁对自己的体力恨了起来。
然而,他又觉得这条生命重于泰山,贵于珠玉,不但不该死,并且也委屈不得。
于是,他放缓脚步,走向相距不远的一个小镇。
这不过是一二百户人家的一座小镇甸,在一段极短的直街上,也有几家小饭馆,和一家简陋不堪的客栈。
当天敢情恰是墟期,所以虽已未申时分,还有熙熙攘攘的人群。
罗端一走进镇口,即发觉不少人向他投以惊奇的目光,暗诧道:“难道我身上有什么怪样?”
但他自己向身上仔细端详,立即发觉这时还是一身劲装,而且被掌劲着的部份,各破一个大洞,不由暗叫一声:“不好!这衣服惹人注目,我是一颗凶星,莫又害别人因我而死!”
自从松云山庄惨案之后,他每到一处,必定带累别人送命。他所见过而对他颇表同情的的人,多则一日少则半天,也必定送命。他好心好意送青灵三女和红蜂娘子到达青灵山,不抖又替青灵派惹来空前的祸害,并还害了两位隐居多年的武林耆宿。
这二连串的惨象,使这年轻人感到责任越来越重,也暗自警惕起来。
“好!我先教你们认不得!”
他知道自己包袱里,还有两套家常衣服,立即装成忘带重要东西的神情,摸摸口袋,回头就走。
他走进镇外里许的小树林,换过衣服,走往另一镇口进镇。先在小客栈订下房间,放好包袱,洗去旅尘,已到了申酉之交。
因为这时正是晚餐时刻,镇上人多半留在家里,赶集的也多半散去,原来挤得肩背相接的饭馆,这时反显得冷清起来。
罗端走进去这一家,已有三位五六十岁的老人同在小饮,那神态十分安详。面对门外那老人见罗端进来,竟微微点头,有点像招手之意,罗端只瞥三人一眼,即选石座头坐下,心想:“你可别来认识我,省得替你带来不幸。”
跑堂的见一位衣衫整洁的少年进店,忙挨近桌旁,躬声问道:“大少爷要吃些什么?”
罗端心说:“好啊!如果是那样装束,了不起是一声小侠,这样反而成了大少爷了!”
心里一喜,不由得笑说一声:“拣好的拿来罢!”
“请向要不要酒!”
罗端缓缓头一摇。
跑堂的不觉一怔。
忽有人笑道:“公子何不小饮几杯?此店虽小,倒有上好的竹叶青、女儿红。人生有酒须醉,为何不小饮几杯?”
罗端侧头看去,见说话的正是上首那位老人,暗道:“谁要来多事,真要找死,怪不得人。”
但对面却含笑招手,又不便拒之于千里之外,也就对那老者笑笑,回头对跑堂道:“既然有好酒好菜就来一小壶罢!”
跑堂答应一声,含笑径去。
罗端趁那跑堂去叫菜酒的时候,看看店里的摆设,也打量那三位老人几眼,但见三人六目都带有一种威芒,上首那老人更是十分眼熟,而那老人也频频向他注视,倏地……
第十三章 昊天三老
他生怕累及别人,急急又把脸转向别处,心头仍卜卜地跳。
过一会儿,跑堂的端来酒菜,他尽管低头大嚼,顷刻间,吃尽一份油鸡,一份烧鸭,而面前一杯酒仍然原盅未动。
其实,他只想把饭吃饱,慰问一下委屈了几天的肚皮,几曾要喝什么酒?当他正要把半盘子鱼片吃尽的时候,上首那老人忽然离座走来,含笑问道:“公子尊姓,可否告之老朽?”
“小可姓罗!”
“公子毕名端字吗?”
“不!小可姓罗,名是格夫,老太敢情认错了!”
老者微微笑道:“老朽并未错认,贤侄改就了名字,改不了容貌,你耳珠两颗红痣十分明显,还骗得人么?”
罗端心中暗惊,但他恐怕一自承下来,即会有不测之祸落到对方头上,索性佯作不明态。
“小可与老丈素昧生平,名字是家严定下来的,那还有假?要说相貌相同,孔子与杨货岂不是个先例?”
老者见他一口咬定不是罗端,仍然不敢相信,正色道:“若公子有别样苦衷,也不妨对老朽说,老朽天闪掌黄金度,与天雷掌皇甫浩、天雹掌华千里全在此地,决没人敢动公子毫末,请问令尊不是金刀罗伟么?”
罗端早知三位老者正是当今武林上享有盛名的“昊天三老”,听他自报名号,也深感故人之情,尤其提起亡父,不觉眼眶微红,但形格势禁,只得强自忍住,嚅嚅道:“小可一介书生,并不识得金刀罗伟,老丈确实认错人了!”
黄金度把罗端看了半响,见他眼眶发红,分明是动了天性,至于为何不肯承认,情知定有蹊跷,只好点首道:“敢情老朽真个错认了,请公子且休见怪,但公子也太像我那谊侄了,打扰!打扰!”微微一拱手,便自退去。
罗端虽因老人向他道歉,起立连说几个“无妨”,心头上却难安之极。
黄金度带了几分疑惑的心情归座,即对同伴说道:“依我看来,那可确是奇怪,说不定我们三人俱已走了亥字运,合该命终了。”
罗端又是暗惊道:“这三位前辈有何事那样要紧?”
即闻华千里道:“松云山庄那桩惨案,我已疑与回龙帮有关,正想查探一番,谁知偌大一个回龙帮,忽然又销声匿迹,一个小卒也找不到。”
黄金度叹了一声道:“我早知邱三畏不成气候,但不久以前,他居然敢发什么回龙贴,邀我们这些老不死入伙,还大言不惭,说顺其之者生,底下那一句虽然没出来,还不是逆之者死!”
皇甫浩忽然插嘴道:“要是说回龙帮能够做出松云山庄的血案,我始终不能全信,可惜没有找到罗公子,不然,他定可知道谁打死路前辈。”
罗端这时有几分明白,料必是黄金度一伙后来到达松云山庄,看见所立墓碑,才追查此案,虽觉他三人不自量力,却是热情可感,不自主地抬起头来,望他一眼。
但那黄金度嘴里说话,目光却牢盯罗端这边,见罗端望了过来,也就点头微笑。
罗端暗叫一声:“不妙!”
赶忙将面前一杯酒一口吸尽,故意眉头一皱,又将余酒吐出,立即吩咐上饭,顷刻间,吃了三大碗,竟犹未尽,连盘里的菜汤也一扫而光。
但他立即发觉这样狼吞虎咽,那像个公子少爷?不觉尴尬一笑,付帐出门,刚一赶过门槛,猛然觉得眼前一暗,“蓬!”一声响,却把一位要进门的壮汉撞得倒退两步。
“不长眼睛么?”
那壮汉吆喝一声,伸手便抓。
罗端一身艺业,岂会被他抓着?但他当着“昊天三老”面前,不便出示武艺,竟被那人抓住前襟,忙拱手说一声:“失礼!”
那汉子和他同伴统共四人,前面两人长得蜂腰猿背,活像是武林健者,后面一老一壮,目泛蓝光,更显得功力精湛。
但那老者似是不欲多事,说一声:“岳儿放了他罢!你也自不小心,连闪字诀都不懂么?”
他这话具有无上权威,那汉子脸皮微红,狠狠瞪罗端一眼,才把手放开。
罗端一听那老者口音,却是入耳心惊,走过他身侧时,有意无意地说一声:“谢谢!”同时瞧他一眼,又发觉另外一人,身影有点眼熟,暗道:“难道正是那两个老魔?”
他边走边想,终觉老者的口音确像翼龙的师叔,一回客栈,便急把临街的窗门打开,俯瞰那家小饭馆,暗窥里面的动静。
酉末戊初,昊天三老首先离开饭馆,缓步走进罗端这一家客栈,罗端心头上才放下那块大石。
然而他继续注视下去,经过炊许时光,却见他所怀疑的人,也向这走来。这一发现,可把罗端惊得心头剧跳。
原来他知道这家小客栈楼上只有两间小房间,每个房间只放有一张床,楼下是木板平铺,可容得十几人歇宿,三老既来登楼,当然是歇在楼下。
来人连带同伴就有四个,绝不可能挤在一个小房间里,若那四人也是鬼国十雄人物而与三老同床,岂不是虎兔同穴,三老平白送命?
若果鬼国十雄不知三老认识罗伟还好,偏是三老去小饭馆谈论松云山与回龙帮的事,被那鬼国十雄的人听去,怕要不立即发难,祸生肘腋?罗端胆战心惊,想了半晌,才想出一条计策。
他认为不论那四人是否鬼国十雄的人物,提醒三老住往楼上的小房间,总算应该做的一件好事。
于是,他撕下糊墙的纸片,撬出一段细细的楼板,把它烧成焦炭,迅速写着“前辈同床,鬼国十雄,武艺极高,速迁楼上,端儿”等十八个字,卷成一团,然后走往楼下装作解手,恰经那张大床,指力轻弹,已把那纸团射向黄金度的耳边。
黄金度在江湖上成名多年,一察觉耳边微动,又不像是暗器,情知有异,伸手经耳边一拍,说一声:“蚊子真讨厌!”不动声色,已将纸团捏住,趁机也起身小解。
罗端恰由后面回来,与黄金度擦肩而过,轻说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