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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皇运-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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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略惊醒,撑着臂起身,目光落及褪着外衫的尹文衍泽。
“可是吵醒了夫人?”尹文衍泽抱歉了叹了声,“我该再轻些。”
延陵易并未回应,只朝着他影子靠了靠。歪坐了榻沿,伸手替他解下腰间玉带,冰凉的冷玉华带由她指间滑过。尹文衍泽倒也愣下,不做多言,任着她侍应。妻之职,妇之纲,这一系列工序,早是在反复练过许多次。不多功夫,便是要退到最后一件薄衫。延陵空的赤身裸体,她从来没少看。但也不知为何,换应对了现实之景,她还是稍有恍惚,指尖触了那细细一条丝带文扣,却呆愣住,头皮渐也发麻,眉心突跳。犹豫下,硬挑起眉角,解了那软扣,下意识地要闭目,却在触了满眼底螺青之色后徐徐呼了口气…好在他套了亵衣于内里。
但也不知是这男人习惯古怪,还是他特意多做了准备以备难堪尴尬,这初次宽衣解带的场景,总算还不算难看。延陵易只觉自己该尽的礼责是以尽到,便退了里侧,未卧,声音淡淡的:“睡吧。”
尹文衍泽温声应了,熄了昏灯,展衾被而卧。
团帐紧阖。漆黑中,无一丝光亮。延陵易这才不出声地随着卧下,背靠尹文衍泽沉沉阖了目。纵他是不举,只暖衾中夹着他人气息,仍是要她不适应。许多年皆是独枕而眠,这第一晚与人共枕同眠的滋味并不舒服。
身后忽地凉下,随即又暖起,似有人轻揽上她双肩。延陵易隐隐皱紧了额头,只未言声。
是尹文衍泽出手环住了她,那只手自被衾中由她肩头滑至腰间,终扣住了她软腰,将她半个身子带到胸前,以下颚抵着。
长甲攥在手中,钻心的疼痛才能替自己掩下一心慌乱,延陵易忍下,默不作声。
他温软的唇印着她后颈,微有些暖意,因是自己的身子太过寒凉。
“虽做不了他个…吻你还是能够的。日后夫人想怎样,只说了就好,太过憋屈自己是会伤了身子。”他眼瞳明亮,却未看她,只认真地吻了她后颈每一处,而后沿着左肩滑下,“至于延陵家的子嗣存息…为夫怕只能有心无力了。夫人可以纳男宠延子脉,为夫睁一只眼闭一只则好。我们人前是伉俪情深,人后各有其获,倒也不错。”
兰花状的疤印纹在她肩胛,倒不知因何留下,竟连旧疤也极是诱人。唇轻点了那处疤痕,他感觉到她挣扎地颤了微许,眸中笑意于是更深,蛮横地以唇重重欺上,窒息地吻过,舌尖玩弄地扫着疤印的轮廓,是六瓣心兰。
那伤疤年头已是久远,只在他唇下仍是会钻出嗜心的疼痛,无名指的长甲断在掌中,手心似凝了血,延陵易寂寂抬眸,紧咬了双唇,诡谲地惨笑一瞬而逝…尹文衍泽,你果真也不是善主!若言她是习惯了冷漠,彻心彻骨的残冷。那他…便是戏子,一脸温润清明不过是面具,焉知那重重幻影之后,他一颗心又是以什么做的。人皆有欲,这世上本就没有大善人,更没什么清心寡欲。他说各有其获,她也真想知道他要的是什么!
终于终于,还是显露了真颜。

第二十九章 子礼
四更时,延陵易便是醒了。或以说,她本就未眠。
不作声地下了榻,披着长衫绕帘出了内寝,摇醒了外半间守夜的贤儿,示意她同自己出来。贤儿睡眼惺忪地随她出了正房,欲言反由延陵话声压下——“烧水,我要泡汤。”
贤儿不解,大半夜泡汤是什么规矩,然还是引着她入了侧间。
她袭着宽大的袍子沉于池底,水流盈暖馨香,在水下用力睁了双目,试图看清所有的模糊。她知道此刻贤儿一定在偷乐,她方才见了自己后颈稀疏的吻印便扬了眉梢,是满眼的惊喜。只又有几个人能知道,都是做戏,连吻都是可以拿来演戏的。她从来不是一个好戏子,饰不出以假乱真的情绪,也不会装出那么多神情。她只是她,残冷如霜、步步钻营、为奸做佞的延陵易。
沐浴而出,她选了件高领衫衣,层层裹住仍觉不够,便放下了高髻,改梳了垂鬓。一年三百余日,都不会有丝毫变化的延陵易望着对镜中陌生的发式,似连自己的影子都不熟悉了。
天,仍未破晓。
厨膳间只有三两个起早的小丫头在烧水蒸熏,再不过半个时辰,是王爷晨起洗漱的时间,而后便要用早膳。王爷和姜夫人的食膳更是要分开做,王爷喜在清晨就着豆鼓腌菜用清淡的白粥,姜夫人日以三顿必是要用饭食,且早间的膳菜,做的不好,便是要失了全天的胃口。王爷曾以亲命食膳堂,尤以姜夫人的三餐加膳为最重,其他皆可次之。
“徕香。”烧水的小丫头揉着眼道,“王妃晨时是喜好吃什么口,你问好了没有。是与王爷同膳吗?”
“延陵忠不是把延陵府的菜膳单要给了我们一份吗?你照着做便好。我还要准备姜夫人的晨膳。”
烧水丫头嘟囔着:“你说的好听。只那单子上一例例膳点,别说怎么制,就是名字你都听说过没?枣香奶子、芙蓉莲碧糕、白术金橘卷,翠芭盏棠饵,宫里那繁杂式样也不过如此了吧。”
“那延陵府真是用金子砌出来的,只一早膳便要上个二十碟点心,八式粥样,五种米饭。我听说延陵府的食膳堂的丫头们那是昼夜轮着倒,不得片刻清闲的。唉,总不出三四口人,每人也就用那么一点点,剩下的全是浪费了。咱们王爷最尚节俭,真不知如何能忍得下同他们共膳。”
“徕香你也别抱怨了。你是做着姜夫人房中的膳食用不了愁,且来告我这奶子的香料要怎么挑,我看这膳谱怎么看不明白呢。”
“五月的桃汁文火煎至五六分,滚着枣酿香蜜调。”贤儿听了膳间嘈杂议论,便先了半步入内,不讨喜地看了个中小丫头一眼,“白纸黑字不是写着吗?”
“是这般写着。”那徕香猛一笑,掩了膳单于身后,说话间卷着火气,“只你告诉我,如今大伏的天儿,何处去寻那五月的桃汁,还有那香蜜更得腌酿个把月。你让我们一个晨间如何变出来?!”
“所以我们王妃特意遣我来报备一声,日后她的晨膳,与王爷合用。王爷用什么,她也同样。”贤儿一撇嘴,口中满是得意,“你们做不出来,但也别吃不到葡萄就说籽酸。堂堂一个王府膳堂,连这些酿膏汁品都不备,反而说起了别人府上的长短。是延陵府奢侈过了,还是你们昱瑾王府寒酸的像话?!”
“贤儿,你闭嘴。”
声刚落,延陵易半个身子已转入厅膳正门,素衫以错纱配色,式样虽简单大方,只丝线絮花处仍可见精妙。
“主子。”延陵贤转了身子,扶上自家主子,淡了声道,“您怎么亲自来了。”
徕香几个丫头从未见过有主子们入过这膳厅,眼前不仅仅是名满京师的大人物,又是如今王府的大主子,一时惊得言不出声,三三两两跪下叨念着安吉。再瞅瞧这天色依暗,心里讶异王妃起得还真是早。
延陵易不动声色地点了头,声音平而清:“日后我的三餐,俱是与王爷同用,无需另备。”
“是。”徕香领了头应下。
方才几个丫头们的话,延陵易大抵由窗外听下,明白她们几个的分工,便直接看向了那个名叫莱香,也是嚷嚷地最凶的丫头:“徕香你是负责姜夫人房中的晨膳。”
徕香见这位大主子直唤了自己,一时惊喜疑虑皆是涌上,点着头应道:“是。”
“你同我来。”延陵易言着卷起了衫袖,露出两臂雪酥,绕过诸人步向了水池案台,净了手,以安静的巾帕擦拭干净,回身淡问道,“姜夫人三餐都是用米?”
“是。”
“我要奶子、薏苡仁、莲子这三样配佐,堂中可有?”
“有、有,我这就去取。”徕香忙忙应下,撤了身就要去食柜中寻来。
延陵易再询问了今晨的菜谱,吩咐了几个丫头去选出薏苡仁莲子中饱满的各十粒,而后再磨成细粉。她自己则一面吩咐,一面调着菜料,亲自烹煮。葱丝切细,熏烘腌调,纵连身侧贤儿都未料及,眼前俨然厅膳主妇的女子,是她家王爷,是她追随了许多年的主子。
晨光熹微,满园子尽染着饭菜香熏。
王府西园前,已驻稳了端菜的侍女。姜元钏刚刚伺候着姜夫人洗漱,料想今日来膳来得很及时,往往都要催促,只眼下一推园门便瞅见两队侍女候应着,迎首立着延陵易,她俨然一副贤淑慧德巧媳妇的模样。衫衣是淡淡的素色,眉眼淡淡的,唇色淡淡的,胭脂淡淡的,与她有关的一切,都是冷淡寒凉。
她推了半盏门,而后冲着延陵易微点了下颚。延陵易只一会意,见众人端着食膳已入,才转身离去。
正院厅堂,尹文衍泽不出一声地坐等延陵回堂用早膳。晨起的琐碎,他从下人口中拼凑得知,而后便不发一言地落座了膳桌前,静等来音。
不多半刻,延陵易即是回来,临了他身边圆凳坐下,由人伺候着净手用膳。一晨间,她忙络了许久,却不觉饿。或者是因着粥膳并不对胃口,只小喝了几口粥,夹了三两筷子便停箸叫人撤下她碗筷。
“不合胃口吗?”尹文衍泽由粥中淡淡抬了视线,眼一扫她身前瓷碗,“听下人说,昨夜你也没用几口。天气本就躁,再用不下食水,是会坏了身子的。”
她想起他本就生了张戏子的脸,竟也由一清早便同自己演这出关心的戏码,不由得更失了胃口。挑了眉淡道:“入了巳时自会加膳。”

第三十章 看不穿
“日后晨起不必那么早,姜夫人的膳,亦不需过心。府里人手算也足够。”尹文衍泽用过了膳,借着净手的功夫温声言道,眸光再掠了身侧人,复添言,“再者…我也希望一早醒转瞧见夫人安眠于侧。”
这话说得有些个露骨,除了心中无物的延陵易,周身其他随侍都垂了头低笑。尹文衍泽故作责难地扬眉望过去,才压得她们再不敢造次。
正以“温情暖意”时,姜元钏竟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于门外咳了一嗓子,几步而入,并未行礼,直接道:“姜夫人说,王妃的好意,她心领了,只这精膳美食,她用不下。也请日后王妃莫再费心。”
延陵易平静地与其眸光相对,总算温软道:“是问姜夫人,倒是延陵哪里做得不对味吗?若有什么忌口,还是要来说的。”
“王妃是不想我们夫人用晨膳了吗?”
这一声逼问,倒是引得尹文衍泽拉下了脸面,五指攥成拳,僵在一处,而后略显责难地瞧看了眼姜元钏,“元钏不可肆言,王妃是好意。”
“元钏未说她揣了恶意歹心,元钏代转的姜夫人原话,王妃听不懂,王爷是还听不明白吗?”姜元钏倒是个底气十足的,言罢扭头即走,再不看身后人都是什么脸色。
尹文衍泽眸光凝下,复又匆匆扫了眼延陵易,见她神色如常,微叹了口气,附着她手道:“夫人别过心,姜氏的怨怼是冲着我,而非你。只以后,不必再给她们园子送了即可。”
延陵易由他手掌下抽出自己腕子,双手合十,转了视线:“我在王府的十日,逢晨必会去做。王爷若是担心姜夫人不肯食膳伤了身子,也可另派丫头备一份。只延陵易的礼数,是不能缺的。”
“我听人说…夫人袭任延陵王之位前,于家中瑾慧持孝,每日晨膳皆是亲自烹煮侍奉父母用下,十余年如一日未有缺失。只如今你已入了夫家,不必再持以旧规累了自己。”
“凡为人子之礼,冬温而夏凊,昏定而晨省。”延陵易启言,用以礼记之论,“于延陵之心,晨备食膳是同昏晨定省一般的礼道。”
尹文衍泽渐眯了双目,轻吸了口气:“夫人莫要糊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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