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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好花时-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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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姹偏头望着他,似是在研究着什么。半刻,她目光瞟向他身后,“你哪里摘的梅花?怎么这么香?”凌云将手放开,左手果然握着两枝俏梅,他凑近鼻尖轻嗅了一口,道:“有这么香么?如何我竟不觉?”
子姹含笑眨了一下眼,说道:“孰不闻‘入芝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花本是极香的,却因你嗅得久了而失去了香味,这不是极正常的么?”
“你倒又知道了!”凌云伸手将梅枝往她鼻尖一点,轻嗔道。子姹闭目深吸一口,唇线也跟着向上弧了起来。“必定是清芷院摘来的,那里的梅花总是比其它院的要香。”
“‘梅蕊腊前破,梅花年后多’,你要看,等你能下地以后,还可看到。”他将梅枝递与她,撩袍在床边的榻上坐下,顺手拿起覆在被面的书。
“‘周宣姜后’?这位皇后可是位贤后。想我大溏先帝若是也能有位这样的皇后,也不至于弄得朝中乱成一团了。”
他鲜有地议论起朝政来,唇边还带着一丝轻松的微笑。子姹想着,怕是如今大局已定,正式登基之日又已在即,先前提紧的心也逐渐放下来了罢?便也微微笑道:“你道这贤后是随手可得的么?贤后便如贤臣一般,一是要运气,二是要眼光,若是为君者放浪不羁,便是那贤良闺秀也不见得稀罕作那皇后。”
凌云仰靠在榻背上,望着前方缓缓点头:“这话倒是有理,‘贤后如贤臣’,而贤后更难遇于贤臣。想我如今奉命记录文武百官任内考绩,却也是发现不少滥竽充数者,这些人不但无能,还身居显位,而真正有才者却因身无背景勉强才混得个微小官职,假若不是为君者不知人善任,又怎么会导致这种情况?”
子姹想了想,问道:“那你会将这些居于末者却又有才的人提拔上去,代替原来的无能者么?”
“不,不会。”凌云挑眉摇头,“为官之道博大精深,但若说穿了也就两个字,——做人。身怀才气却又居于人下,那么此人十之八九有些清高甚至刚愎自用,如果将之调至显位,那么办事时必然会导致非对即错、非错即对的后果,而官场上,又怎么能够清如水而坚如石呢?”
048 他是谁?
子姹闻言笑道:“你这么说,倒把旷古名臣伍子胥给一语掰倒了。”
“伍子胥么?”凌云轻笑,“伍子胥若是不那么刚硬,又如何会落得自刎而亡的下场?”
子姹点头:“刚极必折,想来就是这个道理。那么,假若为官者谦逊恭让,一味地求和而退让呢?”说到这里,她的双眸忽地闪了一下,定定望着榻上的他。
“一味的求和便如后楚怀王,如若不是退让于项羽,想也不至于遭人谋杀。泥菩萨都有三分土脾气,兔子逼急了也会咬人,一味退让自不可取。”说罢,他忽地轻笑,“跟你说这些,也不知你闷不闷?”
子姹笑道:“怎么会呢?我一个妇道人家,平日里也极少听人谈起这些话题。小时候自己也读了些书,却只知记着些里面的典故自己琢磨,如今听你一说,倒又像是明白好些东西似的。”
凌云笑着伸手点她的鼻梁,“我看你呀,还好是个女儿身,若是个男子,怕也是个不得了的人物。”
子姹挑眉:“何以见得?”
“就凭你这份隐忍的本事。”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敛起,接而又叹息,“你吃的这些苦,我心里都知。但一个人既然将这些苦痛全都忍了下来,忍得久了,必也得撕个口子来发泄。你若是有哭有闹还好,那样我还不必担心,可是你从头到尾一言未发,我直觉,这不是你……你心里有火种,只是还没有被点燃。”
他这一番话,说得平静无波,却让错愕中的子姹心里直打鼓!
没等她有更多的反应,凌云又接着道:“为官者,也需得忍,‘小不忍则乱大谋’,这才是为官之道!其实论才华论幍略,三王爷龙恪也不输与七王很多,可为何却落得如丧家之犬般呢?就在于他不能忍,他若是能坚守在太上皇身边,忍到他驾崩那一刻,介时圣旨一下,七王虽不说一定不能成,但必定会难上许多。”
“所以,”说到这里,他又微笑了,“你幸好只是我的妻子。”
“唔,当然……”子姹稳下心神,含糊地点了点头。
“少爷,吴将军来了!”雨墨站在屏风外,朝里禀道。
“他亲自来了?”凌云坐起来,回问了一声。雨墨道:“是,吴将军过来邀您一道入宫见驾,皇上回宫了,并且路上还遭遇到了险情,皇上差点被刺客所伤……”
“咳咳——”
子姹忽然猛地咳嗽了几口,直咳得双肩剧抖,双颊通红。凌云立起站在床边,叹息着抚了抚她的背,揽着她在怀里,又急忙问:“皇上可有受伤?”
“这个……雨墨不清楚……”
“嗯,”凌云应了一声,等到子姹平息下来,才道:“我这就来了。”回头又嘱咐子姹:“你先歇着,我去唤喜儿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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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身盔甲未除的凌宵站在西林苑门口,望着那扇微开的窗户发起了怔。窗户里人影晃动,但可惜,却不是她的影子……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
喜儿坐在床边,焦急地抚着子姹的背。而子姹仍在咳嗽,捂住双唇的白绢落下了点点红渍。喜儿含泪跪在床下,说道:“小姐!到底怎么了?我才出去一会儿功夫,怎么就落下这毛病了?”
子姹急喘气,好一会儿才停了下来,蹙眉指着外面道:“喜儿,你去看看,宵儿回来没有?去问问他,‘他’有没有受伤?”
喜儿一愣,顿觉她指的是谁,当即气道:“你怎么一点也不爱惜自己?他有那么多人护着,受伤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何须你如此挂心?你倒是由着性子把自己弄垮吧,你就这么折磨我吧!”
子姹一听,立时平静了些,喘息了几口,倒又把胸口那阵腥甜给压下去了。“傻子,我只是一时有些急躁,哪里就要命了?去端些茶水来吧,我压一压就没事了。”
喜儿抹着眼泪起身,转身从桌上茶壶里倒了些水,递到子姹唇边喂她喝了下去。
“你别怪我,”子姹挪开杯子,怔怔地道,“我一听见他遇刺,便就想起了那夜的事,近来也没做恶梦了,陡一想起,到底急躁了些。”
喜儿无言坐下,伸手一下下抚着她的背脊。
天色已近黄昏,园里树影摇动,四周一片寂静,连丫环们都已不知去了何处。
凌宵踟蹰了半晌,终于还是抬脚跨进了门槛,穿过挂着空荡荡秋千的花园,缓步上了台阶。
门内,喜儿在抽泣着低语:“……这孽障也不知何时才得了结?这么不分白天黑夜地来折磨人,难道他欠你的还不够么?”
子姹叹息着劝道:“好了,我不过就是心急了一下嘛。我与他之间,谁欠谁的如何说得清?我是傻了,他的事本不关我的事,即便是我欠了他,如今也用不着让我担心。”
“你知道就好了!”喜儿抿嘴,“他如今是一国之君,自有成千上万的人去护他周全,你白操这份心,岂不就是害苦了自己?你还怀着他的孩子呢!有个闪失,他难道还会心疼你不成?”
“喜……”
“砰!”
屏风处,突然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屋里两人同时一惊,张大眼望向了门外,“是谁?!”喜儿惊恐地望着门口,双手不禁握紧了子姹的手腕。
“是我。”
门口处,一只泛着冷光的银质头盔在地上盘旋了两道,在门槛处缓缓停了下来。凌宵自屏风后缓缓走出,带着些不可思议,还带着些颤抖,定定地望向床上的子姹。
“宵儿……”子姹下意识地出声,唤完后,才惊觉先前的话语。“宵儿!”她惶恐地望着面色凝重的他,几乎要冲下地来,喜儿一把将她扶住,慌道:“小姐!你不能下地!”
子姹双手撑在喜儿身上,望着凌宵停在屋中,隔着三步远的距离,却仍能感受到他身上冰冷的气息。
“我从来没有问过你孩子的生父是谁。”他微微垂目,冷眼望着子姹,“因为我不想让你回想起那些伤心事,我不想你伤心。可是你刚刚——”
“宵儿……”她流着泪,心碎地摇头。
“我不想你伤心……可是,”他顿了顿,眉头揪结起来,喉头也滚动了一下,“可是,我现在不得不问一问你,——他,究竟是谁?”
子姹抬起眼眸,咬紧了下唇,眼泪像泉水一般从她眼角涌下,瞬间就滴湿了手下的被面。“不!”喜儿冲上前跪在地上,紧拉着他的盔甲:“二少爷!求求你不要问了!求求你——”
“走开!”他一声低吼,吓得喜儿也怔住了。而子姹盯着地面,紧咬着的下唇已然松开。“好,我说!”几个字击得凌宵与喜儿俱皆一震,子姹望着他们,唇畔浮起了一丝飘忽的笑。
“他,就是龙煜!”
“皇上?!”虽然先前已然听到了她们的对话,但此刻他还是忍不住心头的震惊,往后猛退了一步。片刻后,他才稍稍定下心神问:“那他——不!为什么我一点也看不出来?而且连向来明察秋毫的大哥也没发觉他对你——”
“你们如何能看得出来?”她冷笑一声,道:“他几乎死在我手下,已然将我恨之入骨,又怎么会表露出半点暖昧让你们猜测?”
049 真相
深秋的拢月山庄寂静而萧索,宽大的正房里,秦子姹于暮色中缓缓睁开了眼睛,入目处雕花大床上的罗帐、与环绕在她身上的坚实臂膀让她瞬间回想起了方才所发生过的事。
黯然又闭目,眼泪顺着眼角滑落下来。
“别哭……”龙煜用胳膊单手撑起身子,将她的脸轻轻贴向自己。他离她如此之近,彼此身上的气息清晰可闻。“龙煜,你一定要这样把我逼到绝路上去么?”她紧闭双眼,语速低沉,胸脯却在一起一伏。
“姹儿……”他面有歉色,将她揽得更紧。
“你是不是,一定要逼死我你才甘心?”
她缓缓睁开眼,目光里透露出一丝无畏的坚决,那目光那样强烈,竟使得原本柔弱的她也显得坚毅起来。
“姹儿!”龙煜坐起,把她的肩膀扭转过来,一时也无法直视她的双眼,只是贴紧她,在她耳边做最轻柔的低语:“别怪我……我承认我有错。可是你难道忘了,十年前我在秦府后园的草地上给你做纸鸢时跟你说的话了吗?我说过,我要为你做一辈子纸鸢的,若不是为了等你长大,我何以会等到如今还未曾亲近过任何女子?”
“这跟我毫无关系!”她忽然叫道,双手推开他,愤怒使得她的身子在不停颤抖,“你亲不亲近谁,都与我毫无关系……龙煜,你不该缠着我不放,你有你的天下,而我自有我卑微的人生,我从来没想过跟你在一起!你将来必会有大把爱你的女人,但那些人绝不是我!”
“胡说!”龙煜低吼,将她松开了些,瞪她一眼,又松手将衣服给她一件件套上。“我自小眼里只有你一个,你不要跟我说你不知道!知不知道刚才那话让我多难过么?以后再不准说!下山后我会让舅舅去退亲,——你是我的。”
“我不是谁的!”子姹大吼,眼泪又狂涌出来,“我只想安安静静过我自己的日子,我不想跟你一起,不想跟秦家任何一个人有关系,你为什么要这样逼我?!”
“我没有逼你!”
这样发自心底的怒喊声是龙煜从来没有从她的口里听过的,那一刹时,他不由怔了一怔。但是片刻后,又沉下了脸色来,环住她身子的手也更加冷硬,“你不觉得你太固执了吗?谁说我必定会有大把女人?”
子姹冷笑:“夺位称帝,不就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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