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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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终於这位即将不惑的师傅娶妻成家了，把景亲王夫妇感动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这下要在旼亲王府待多久都行，孙子抱回来养就好。儿子的师傅在自家王府娶妻成家，旼亲王自然也开心著，这下儿子的师傅绝对跑不了。至於到底是哪家的小姐能获得学富五车的才子青睐，众人也不八卦，似乎是才子近期在外结交的文人好友，与人忘年之交，顺便娶了人家女儿。文人的女儿，自然是正常不到哪去。自幼就爱与家父写写诗、学问辩论，连适婚年龄都耽搁了，如此同样热中於学问中的女子，这才入了才子的眼。虽已是小有年纪的老小姐，却与才子一拍即合，才子才女，这不是天生一对是什麽？
於是婚礼在旼亲王府办了，嬴睿这堂哥嫌搬回家麻烦，研究书籍一堆，与妻子在这继续住下就成。他堂嫂也没说什麽，只带了一个丫鬟、少许行李也就安稳地搬了进来。
「世子，这是蔷叶。」
「蔷叶的诗也写得极好，你堂哥赞赏过的呢。」
宫蔷叶，这是他堂嫂带来的下人的名字。堂嫂在街头救了甫丧父的她，并且收为丫鬟。宫蔷叶发过誓，在她有生之年会用生命来回报这个恩情。
她不该只是个下人。
他们甫成亲那天，嬴睿就注意过这个女子。他只是远远地看著她服侍堂嫂，虽然熟练，但那娴静与气质、谈吐甚至是学识，都与她下人的身分南辕北辙。而且堂哥与堂嫂不只一次，在他面前称赞她的学识。
於是宫蔷叶的出众聪颖在王府里传开了，说她不只气质非凡、学识渊博，象牙白的皮肤、黑夜般的长发，更别说那双勾人又黑白分明的凤眼、还有一笑倾城的酒窝。一介下女，颠倒众生，更有超越一般女子的学识。传了传，自然也传入了旼亲王耳里。旼亲王一听这对才子才女对宫蔷叶的赏识，立马命她在世子读书时间，在他身边服侍，成为世子的学伴。
世子听课，她在旁守护。世子练字，由她磨墨。世子吟诗，由她来对。
嬴睿没有过学伴，他那弟弟赢裔年纪又更小了点，而且命运不如这世子顺遂。别说是神迹显灵，赢裔出生时差点把亲娘还有自己克死。幸好母子都保住了性命，不过他这个弟弟，虽也聪颖、棋艺精湛，这辈子恐怕要在病塌上过了。
如此世子多了个伴读书僮，虽然身为女儿身，但表现更为出色。
那年世子嬴睿十三岁，宫蔷叶大了他两岁。
那年，从那一年开始，嬴睿眼里就只有宫蔷叶。
三年过去，原本就是适婚年龄的宫蔷叶又有更多人来说媒论嫁。虽然堂嫂与蔷叶本人一再婉拒，但世子却开始担心著，宫蔷叶总有一天会嫁人成家。那麽到了那时，自己该怎麽办呢？
──不行，就只有宫蔷叶不行。她不能嫁、她不能离开他与别的男人成家，就只有宫蔷叶不行。
有一段时间，嬴睿拒绝蔷叶的陪同。他一看见蔷叶就心浮气躁、胸口烦闷。因为蔷叶较大，私底下世子都会称她姊姊。这无关他是否身为世子这个高贵的身分，蔷叶坚持的，就是《孟子》中的长幼有序，即使她是个下人，但在学堂前，人都是平等的。
一开始嬴睿觉得蔷叶有理。这不是来自於命令，也不是来自长辈的压迫，而是一种尊重。於是他接受了。事实上这是第一次有人这麽跟他提出，他诧异著，不是觉得新鲜，而是佩服。这个女子有她自己的想法、有她自己的原则。对此他是甘拜下风。
渐渐地他开始厌倦这个称谓。他每唤她一次姊姊，就显得他的年幼，与她又隔得越来越远。嬴睿想过不此一次，如果他们的岁数交换，是他大了两岁，那麽会是他先到达适婚年龄。而蔷叶不只该称呼他世子，学堂前还得唤他一声哥哥。
蔷叶的声音软软的，音量不大，它却总是能排开其它声音，抓住所有人仔细倾听。不过他怕再过一阵子，就再也听不见这个声音了。
其实嬴睿有个秘密，这个秘密只有赢裔和母亲晓得。如果他期望得到什麽，只要不停地在心里祈祷，事情就会如他所愿。
但是这个魔力用在蔷叶身上，好像没有任何一点作用的样子。
今天，又有新的一批人到王府找堂嫂，为了替蔷叶说媒。而且这次让媒婆来说媒的，是今年的新科状元。他早已耳闻旼亲王府的丫鬟，不但服侍著世子，还是世子读书时的陪同。他不介意宫蔷叶下人的身分，打算明媒正娶，而非收妾。
他听说今年的状元家世清廉，世世代代都出了不少状元，在文官群里有著一席地位。而主角本人，不沾女色，温文儒雅，更以俊逸的外貌闻名内城。如果堂嫂是为蔷叶著想，一定会答应这门婚事。
宫蔷叶今年再拒绝所有婚事，明年就是十九、後年就是二十岁的老姑娘。
摽有梅，其实七兮。 求我庶士，迨其吉兮！
摽有梅，其实三兮。 求我庶士，迨其今兮！
摽有梅，顷筐塈之。 求我庶士，迨其谓之！
宫蔷叶能用报恩这个名义拒绝多久呢？除非她打算终生不嫁，为奴报恩。
「世子，奴婢蔷叶。」
正想到她的说媒之事，宫蔷叶马上在他房门外等著入内。
「我累了。」
「世子，您好几天没有练字……」
「今天不练。」
「……世子，奴婢是想说，您的文房四宝落在书堂，现在在奴婢这里。」
「……拿进来吧。」
躲了她这麽多天，终究还是得见面。嬴睿明白，文房四宝只是个藉口，他有好几套，只是蔷叶手上的是他最为常用的那套罢了。就算他的文房四宝没有落在书堂，她还是有办法拿著其它东西，要求进门的。
蔷叶拉开拉门，转身关上，向他福身，然後将手中文具放到柜上。
临走前再问。
「世子，您今天真的不练字吗？」
嬴睿没有回答。蔷叶就这样低著头，看不见此刻他望著她的表情。
「今天的婚事，你答应了吗？」
「奴婢没办法回答世子，这不是奴婢可以决定的事。」
「如果堂嫂问你，你会答应吗？」
嬴睿知道蔷叶不想回答，尤其这是自己的私事。可他就算再没有立场问，还是想听见她的回答，就算用世子的身分逼著。
「奴婢不会答应的，世子。」
「是吗？今天这门婚事可以说是有史以来最好的、以後再也没有更好的婚事了也不一定，你要拒绝？」
「就算是，奴婢也不会答应任何婚事。」
「你可以答应我吗？」
「奴婢答应您，世子。」
「你可以答应我，永远不会离开我的身边？」
嬴睿的逼问至此，蔷叶多少听出了不对。离开世子的身边？为什麽是世子？但是身为下人，她是没有资格怀疑主子的，就算有那麽一点端倪，那也是她自身的妄想。
只是妄想。
「在奴婢的有生之年，都会待在世子身边，不会离开您的，世子。」
十六岁的嬴睿没有听出端倪，他相信了。他放下心中的苦闷，也心安了。
妄想吗？这对宫蔷叶来说，是天崩地裂都不可能发生的事、也不可以。但是，宫蔷叶知道嬴睿的答案吗？
二二、嬴睿与宫蔷叶（下）
二二、嬴睿与宫蔷叶（下）
是夜。
如果是做过什麽残忍、不为人道、亏心之事。就应该要害怕这种深黑、安静的夜晚才对。
旼亲王拿出宣纸，不知道在案上钻研什麽，不时停下来翻阅一旁的书籍，漱了口茶，再专心誊写。
烛火其实十分明亮，但不知怎地，总让人觉得阴森、毛骨悚然。然而旼亲王什麽也不知、什麽也没发现地，专注於案上的工作。直到夜真的深了也不知寝。在这所有人都入睡的夜，就只有他还挑著夜灯，一个人……
「五年前的方氏父子，怎麽了？」
「方絮雪、方卿蓝父子。」
倏地，一个人影从黑暗现身在烛火的馀晖中。旼亲王年轻时是位武艺出色的武将，带兵出征了好多年，而立、不惑之际才娶了王妃，至今只有嬴睿、赢裔两个孩子。因此现在到了知命之年，世子都还尚未成年。
毕竟是上了年纪，成家後几年来也松懈了，居然没有发现背後这内贼，早已威胁到他的後背。
「原来如此啊……曾经听过方卿蓝的妻子宫氏当年带著一个孩子逃避追缉，没想到这个传言是真的……。」
「父亲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於是让我姓“宫”。」
旼亲王开始注意到自己早已动弹不得，别说是转身，连指头都不听自己使唤。他看了一眼案边的热茶，原来啊……
「那茶掺著剧毒，如果不吃解药一刻後会死亡的，王爷。」
「再问一次，方絮雪、方卿蓝父子五年前随先皇南下微服出巡後怎麽了？」
「哈哈哈哈哈──」旼亲王大笑。「我旼亲王真是老了，居然将你留在府中、还放在世子身边。本王真是老得糊涂了。」
「这三年来，本王居然一次也没有怀疑过你啊，蔷叶。」
「如果不是你的声音，本王真是认不出你啊……」
「是啊，姓宫的人不多，本王怎麽就没怀疑过你呢……」
蔷叶离开旼亲王的背後，淡然地来到案旁，看似轻松，却像监视般地坐下。
「王爷，您只有一刻钟呢。」
「晚了，我这儿的解药就来不及了。」
「王爷，您审理方氏父子弑君一案，抄了方家，诛之九族，最後方氏父子怎麽了？」
五年前，方絮雪、方卿蓝父子一文一武，一丞相一将军，深受先皇重用。据说方絮雪的母亲是西域来的异族，他有著如雪般白皙的皮肤。而儿子卿蓝，更有著像蓝空般地眼珠。
当年先皇私下带著方氏父子南下，没想到不久後便传来先皇身亡、而方氏父子事迹败露逃亡西域。那时皇宫正经过一场後宫斗争，许多皇子、皇女随著亲娘斗争失败胎死腹中，就算是平安生下的皇子，多数也成了这些嫔妃的陪葬品。最後贵妃胜利，而新立的太子只有十岁。
旼亲王立刻主掌了大局，拜太子为皇、拜贵妃为太后，让其垂帘听政。然後批判方氏父子弑君，更告发方絮雪之母是从西域带来灾难的女巫，加在杀君之罪之上。通缉方家父子，若十日内不回京认罪，将诛之九族
但弑君的根本不是方氏父子。蔷叶晓得父亲与祖父对先皇的一片丹心，而南下微服出巡更是由先皇提出，弑君的怎麽可能是方氏父子？
可主掌大局的旼亲王就不同了，天下人都知道当年的贵妃是旼亲王献给先皇的美人。让太后垂帘听政？至今五年了，帘後从来没有太后。有的，只有帘外的旼亲王。从幼皇登基至此，当今的朝政一直都是由旼亲王主导。
「白皮肤、蓝眼睛。方家都是妖孽所生的後代……」
「祖奶奶是西域来的公主，不是妖孽。」
「我国皇朝的文武百官，不该由杂种来干政，入宫的，都该是血统纯正的皇朝子民！」
「要怪本王抄了方家，就怪你那到最後都没有出现的父亲跟祖父！」
「……HAYASHI（林）。」
旼亲王一僵。
「王爷说血统纯正？那麽恐怕不适用於世子。」
「大胆！」
「王爷的王妃林氏，生下次子後身体虚弱，长期卧病在床。从与王爷匆促成亲开始至今，没有人见过王妃。」
「闭嘴！」
「林这个姓氏，在倭寇国也有。」
「王爷，斗胆请问，王妃会说汉语吗？」
「够了！」
「王爷，王妃不是您在沿海征战时，从倭寇国带回来的倭寇女子吗？」
「宫蔷叶──！」
「王爷，您想陷害方氏父子弑君之事、立太子为皇、静待篡位之。就您说的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