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凤-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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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景轩跟穆临简一般,虽身为皇子,可却没眼高于顶矜贵之气。
因而听了我这嘲讽,他也不介意,倒是弯起眼睛笑得厉害:“你年少抚琴抚得好,本就有些名声。后来从北荒里回来,合该低调一些。可你却十分能折腾,先是视死如归,再是非我不嫁。当时永京城,街头巷末传得八卦可都是你。连宫中侍卫,也少不得要议论你几句。”
他说这个事,我是晓得。
可如今想来,这却不能怪我。
本来我以为景枫已死,自是一门心思想随了他去。可后来,既然我又摸着了新门道,自然要一门心思地嫁给景枫。
虽然荒唐了点,闹腾了点,这倒也是我风格。我前些年不明这因果缘由,自是有些理解不能,可如今,纵使我已经老成些了,倘若景枫再有个生死未卜,我估摸着自己若一时缓不过劲儿来,还得备一条白绫二两砒霜三杯鹤顶红。
我有些讪讪,一时间也不知说什么好。即便英景轩素来不正经,然我当时史赖着要嫁给他,真真是逼得人做了个冤大头。
英景轩瞧了我两眼,又似想起了什么趣事,“嗒”一声将茶盏往桌上放了,兴味盎然道:“对了,还是你刚从北荒回来事,有一次,我在宫里撞见莫子谦,他一夜没睡。说是去沈府瞧你,结果你不知抽了什么风,夜里睡着睡着便哭了,一个狠劲便咬了舌头,他当时好不容易把你嘴掰开,你又闭着眼去咬他。你将他手狠咬了半个时辰,虎口给你咬得鲜血淋漓。莫子谦怕你夜里再一个不小心将舌头咬了,便在你床跟前守了一夜。这个事,你却是不知道吧?”
我嘴角动了动,想笑,没笑出来。
英景轩又凑近瞧了瞧我,“噗嗤”一声笑道:“你说他怎么趁你睡着了去瞧你?”
我一愣,没回答。
英景轩“啧啧”了两声:“还任着你咬,守了你一夜?”
我咳了一声,仍是没回答。
英景轩坐直身子,一本正经道:“这回事,我得好好儿跟枫儿提一提。”
我一惊,连忙道:“这事儿你可不许提,临简今下午才翻了醋坛子。他平日脾气虽然好,遇上这种事却是死倔,你若跟他提了,他非得逼我将他手给咬出血不可。”
英景轩眉梢挑了挑,又“哧”地笑起来:“景枫为你,可也吃了不少苦头,是你想不起来罢了。”顿了顿,他将笑意敛了些,“再说那阵子我为何要娶你事……”
我今日来寻英景轩目,探清从前我与景枫之间事,却是次要;而问清他为何明知我是柳遇,却依然娶我,才是真正关键。
我听他这么一提,也即刻正襟危坐,敛起心神听了起来。
英景轩脸上笑容也愈来愈淡,他顿了一下,放慢语气道:“三个原因。第一,你失忆了,心里真正惦记,只有景枫一人,我若不答应娶你,你兴许真会求死。”
“第二,当时景枫失踪了。我只有景枫这一个弟弟,岂会真让你去死。毕竟你是北荒一场争战幸存者,兴许还是……唯一知情人。”
“第三,这个皇位,即便景枫想要,我却是一直不想要。可我身为大皇子,起码要保住这个江山。”
前两个原因,我倒是听得懂,可第三个原因,我却觉地纳闷。
他要保住江山,和他娶不娶我,又有什么关系?
英景轩倒像是看出了我疑虑,他勾唇一笑,慢悠悠道:“你以为……当初北荒一战牺牲所有将士错误,真是景枫一手促成?”
我怔住。
我尚记得在香合镇时穆临简。他说,北荒万千将士之死,却是因他好大喜功。也为此,在北荒争战结束后半年,他未跟人说过一句话,只有可可日日夜守着他。
可、可听英景轩这会儿意思,此事……莫不是还有什么转机?
英景轩看出我疑虑,又慢条斯理道:“或者说,你以为,当初你兄长沈可是为何而死?而你沈眉,又是为何在大婚三日之后落了水?”
第55章
我从东玄殿回复,已经是寅时了。
夜色至最深,反而透出一股让人骇然寂静。
我在床榻上翻来覆去也没睡着,脑子里,一直盘桓着英景轩所说话。
当年北荒一战真相。
我哥哥沈可死。
我心中有几分凉意,又有几分欣然。
还好,还好我多留了个心眼,背着穆临简,向英景轩探清了事情前因后果。
也还好,我并未将诸事挑明了跟穆临简说。否则我袖手旁观,任由事态随他心意发展,说不定即将面临,又是一场别离。
从前事情,我真地努力去想过,可是除了梦里琐碎片段,我一点也想不起来。
但我也知道,无论是作为从前柳遇,还是现在沈眉,我都无法再承担一场南辕北辙之分。
天明时,我要上朝听审。
此刻,我强迫自己闭上眼,即便只睡半个小时,好歹也可以养养精神,去应付朝堂上谈笑间可见刀光剑影,去应付已经打定主意要将我送走景枫。
第二日秋光正盛。
我被带入乾坤殿之时,朝堂上气氛已经剑拔弩张。众朝臣分成三派:一派沉默;一派认为我论罪当诛;最后一派却认为我功大于过,又是大皇妃,所以可以免罪。
其实我并不值得这些人争吵得如此厉害。充其量,我不过是一根引火索,要牵出我女扮男装背后两桩事,才是真格。
若说这殿上,有一人真是为了治我罪而来,那便是景枫。
昭和帝如往常般,漫不经心地拨了拨茶叶盖,挑眉道:“那么依丞相意思,沈爱卿之女沈眉,不但无过?反倒有功?”
史棠略一拱手,又将方才言辞重复一番:“微臣以为,大皇妃三年为效力之举,姑且可以放作一边不谈。然而,大皇妃当时替兄长入仕,明知是死罪,却为保家人,视死如归。律法外,尚有人情在,大皇妃如此,亦是我朝之福气。况,退一万步说,女子入仕,在我朝并非没有先例,当年……”
史丞相所说这个先例,是我最后一张护身符。
两百多年前,瑛朝开,由于根基不稳,太宗皇帝驾崩,高宗皇帝继位后,有过一阵动荡。彼时还是凤媛皇后入仕,与高宗帝一起齐家治,才得以平定乱党,瑛朝也才迎来开后第一个盛世。
然而,若要借着凤媛皇后例子,来赦免我罪,那么满朝文武,尤其是英景轩,便必须认定一个事实——我沈眉便是大皇妃,且,很可能是未来皇后。
史丞相说出这话,即刻近乎所有人嘴都被堵上。
一时间,乾坤殿里鸦雀无声。
可还未等我长长地吁一口气,便有人站出来冷声道:“沈眉是与大皇子有过婚约,可若说她是大皇妃,这一点,还有待探讨。”说话人是史竹月,他端然站在我身旁,冷冷瞥了我一眼再转头看向穆临简,“我说可对,景枫二皇子?想必二皇子与尚书府沈家小姐,也是相识多年了吧?”
此言一出,忽起一阵喧哗。
穆临简是景枫事,到如今早已满朝皆知,可一直未有人捅破。今日捅破,却是为着当初我在北荒时,与景枫有过一纸婚约与一段情事。
景枫闻言,只淡淡看我一眼,并未作答。这一眼不置可否,更让上下官员疑云顿生。
其实他满可以矢口否认,史竹月袁安即便要做假证,也做不到他两位皇子头上。
他若否认,我便可以即刻脱罪。
可他没有,我也知道他不会。
这时,朝堂之上又想起一个戏谑声音:“哦?我却不知,眉儿与皇弟还有这等交情?”英景轩扬起英挺眉梢,看了我一眼,又笑道:“眉儿莫不是小时候溜进宫里,恰巧跟皇弟说了句话吧?嗯,如此这般,也算作相识多年。”
我知英景轩在帮我,便也顺应着他话头往下接道:“却不知史尚书说相识多年是何意。其实我沈眉,与朝堂上许多人,都是相识多年。”
史竹月冷笑一声:“不知沈眉小姐,可还记得你近六年前,走失在姬州一事。”
这桩事是板上钉钉事实,我不能否认,于是只好颔首。
史竹月笑道:“可叹却是沈眉小姐回来后,却失了忆,忘了自己流落北荒,更忘了……”说到这里,他略作一顿,声音狠厉起来,“更忘了自己失忆两年,换名作柳遇,早已与当朝二皇子景枫私定终身!”
话音一落,满朝骇然。窃窃私语声中,却有一声脆响格外清晰。
我抬目望去,见莫子谦正弯了腰,去拾地上一枚玉坠子。我怔然看着那枚玉,了然于心。
大抵是感觉到我目光,莫子谦忽地抬眸朝我方向看来。
他脸色有些苍白。目风相接,他神色一诧,眼底欲露不露是几分怅然和苦涩。片刻他眉间却微微一蹙,别开了脸去。
我看着那枚玉坠子。跟我腰间挂着月牙坠一模一样。
只是我坠子朝东,他坠子朝西。合起来,刚刚能成一轮满月。
我当初问他讨来时,便晓得这坠子是一对。彼时我在他面前,还是那个好兄弟沈可。
可我真是存了一份私心。我想着,我女扮男装终有被揭穿一日。到了那时,青梅枯萎,竹马离散,我们终归有一样事物,还能牵连着彼此。
我咬了咬牙,亦是别开了脸,朝史竹月笑道:“史尚书也忒神通广大了,我失忆两年事,我自己尚且不知,尚书大人却记得这般清楚。”
史竹月听了这话,却将话锋一转,朝莫子谦凛然一望,冷声道:“方才我说出当年之事,只见着少将军一副失态神色。莫不是少将军听了沈眉小姐失踪两年之事,想到了什么?”
我清楚地看见莫子谦脸色白了一白。
他看了我一眼,忽然道:“是,想起了一些事。”
朝堂上又是一阵喧哗。谁都知道莫子谦这两年跟我走得近。我当年在北荒事情,哪怕我爹看不出什么蹊跷,凭着莫子谦与我亲近,也是瞧得出来。
更何况,莫子谦方才神色,已然清晰明白告诉了我,甚至告诉了所有朝官和昭和帝,他知道了些什么。
他若将我当年种种寻死觅活坦白,我就会被治罪。
莫子谦垂眸,嘴角牵出一丝笑,忽地又莫名笑道:“只是一些琐事,不便在朝堂上说。”
这句话不说还好,一说便勾起了所有人兴味。
昭和帝打头一个探身,兴致勃勃地道:“爱卿但说无妨。”
莫子谦吸了口气,喉结动了动,径直道:“臣与侍郎沈可是好兄弟,但与尚书家沈眉小姐,却是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
此言方出,我一愣,上上下下亦是一惊,没料到他竟会提起这个。
朝堂上一片寂静,只有莫子谦声音萦绕:“臣……从小便喜欢眉儿。可是眉儿一直对臣恶意相向,所以直到十七岁,臣也不敢上尚书沈府去提亲。眉儿十七岁时失踪了,臣当时为了找他,一个人寻遍了北荒大漠。”
“后来眉儿找着了,那时她哭着喊着要嫁大皇子。臣也是每日都去陪着她。”说到这里,他唇角牵出一抹苦涩浅淡笑:“说来也是臣自己死心眼,直到了眉儿落水后,我才彻底在心里放弃了这个人。可这么熟悉一个人,哪怕就是扮作男子,臣也是觉察得出几分不同。只是臣不敢去想,也不愿去猜,就这么跟她维持着臣子间关系。”
“这几年,臣也南征被战了数次。打从心底佩服人,便是当年景枫将军。臣也不止一次在眉儿面前提起过这位将军。可每每提及,她并不见甚异样,提多了她反倒略显倦怠。”
“是以,这么数年过来,以臣之见,若说眉儿当年与景枫有过一段情,不若说她是真真正正地对大皇子用情至深。”
我沉默地看着他。
我晓得他为何要绕这么大个弯子,来帮着我证明我并非和景枫有情这桩事。
其实他心里全明白了。他说这么多,除了让人更信服他话意外,也是说给我听。
这样将二十年来不曾宣诸于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