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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龙凤-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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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了半刻,道:“有些疼,但也没有那么疼。”
穆临简笑意缱绻,像在夜里散发开来。他侧过头去瞧旁边垂柳,唤道:“眉儿,等过些日子,我便娶你,可好?”停了一下,他又道:“我需要了结一些事情。待事情了结,你我一同辞官,你穿凤冠霞披,我将你娶进门。”
你穿凤冠霞披,我将你娶进门。
我喉间蓦地一哽,抬头怔怔地瞧着他:“那我从前嫁过人,你也不嫌弃了?”
穆临简点头道:“不嫌弃,一直就不嫌弃,我……是吃醋了。”
一下子我心里百味陈杂,张了张口,却不知该说些什么,直到穆临简又伸手抚过我眼:“怎么又哭了?刚刚不是还好好。”
我慌忙起身将泪花一抹,与他道:“我、我这是欢喜。我这些年,还以为自己这辈子都没人要了,前几天我知道自己喜欢你,觉得好不容易酝酿出朵桃花,我已经够欢喜了。没想到你竟愿意娶我,这么样真好,真。”吁了吁气,我复又道,“我们早些回家吧,你家姊他们该等急了。”
穆临简笑起来,“嗯”了一声,帮我拍了拍衣衫上灰:“回去吧。”
刚走了两步,我复又叫住他,迟疑半晌终是问:“你说你要娶我,那你是不是也喜欢我呢?”
穆临简神色一顿,片刻竟蹙着眉笑起来:“嗯,喜欢。我还以为你知道。”
我一愣,先点点头,后又摇了摇头:“有点知道,不过你没跟我提起过,我便没敢确定。”默了一默,我又回到柳遇坟前,深深给她作了个长揖,拜了三拜。
再回身已觉岁月静好。穆临简立在柳树旁,抽着嘴角看着我:“你这是……在作甚?”
我乐颠颠地凑上去,诚实道:“我给她拜拜。要我说,她可真是个好人啊,保佑着你也保佑着我,成了这么桩美满事。我打算在北荒这些日子,日日来拜祭她,给她送些瓜果,烧些纸钱。”
穆临简继续抽着嘴角:“别、别了,不用了……”
我义正词严道:“你别这么说,就算你要娶我,先来后到我们也得讲,礼数也得顾及。因此退一万步说,我也该唤柳遇一声姐姐。”
看来我果是不该常提及柳遇。先才还随和穆临简,这会儿望着我怔了半晌,终是扶了扶额头,道:“那什么,我们回家吧……”
夜里香合镇,行人极少。待回了穆临简家,宅子里透出阵阵饭香。
穆临简含笑看了我一眼:“若我家人将你认成小遇,你也不要介意。做平时自己就好,他们极好相处。”
叩门三声,宅子里传出个小孩子声音:“来了来了!”朱红门哗啦一声被拉开,一个模样甚可爱矮个子小胖墩在面前怔了好半晌,愣然招呼了穆临简一声:“小叔好。”
顿了顿,他又转过头来看着我,一双黑眼珠子滴溜溜直转。突然,他眼中有异彩乍现,转瞬即逝。下一刻,他猛然扑入我怀中,嚎啕大哭道:“小婶!!”
我悲催地抚了把额头,看了看地上圆墩墩倒霉园子,柔声道:“呃,小久是吧?我是你小眉婶婶。你瞧我这不是来了吗?你别哭别难过了啊。”
园子一愣,顷刻松开我,跑到我身旁拉着我手,一边愤怒着仇视穆临简道:“小婶我不是在自己难过,我是在为你难过。”
我一愣:“为我难过。”
倒霉园子拽了拽我手,将我朝他身后象征性一拉,伸手挡在我面前,对穆临简怒道:“小叔你别装蒜!我瞧见小婶裙子上有泥痕,你说,你是不是一个冲动忍不住,在外面就把她给那什么什么了?!”
第32章
我有点发懵,茫然看着穆临简言笑晏晏地蹲下身。
他伸手抚了抚倒霉园子发,淡淡道:“那又怎样?”
我彻底呆了。
倒霉园子个头极矮,还不及我腰部,圆墩墩模样,闪忽忽眼。
他瞅瞅我,又瞅了瞅穆临简,嘶声嚎道:“你太坏了!我憋了这么多年都没碰过我小婶!你敢碰我小婶!我告诉你,从今以后你就是我宋小久仇人,我跟你势不两立!”
语毕,倒霉园子做出一脸悲愤状,抓起我手便往屋里拉去。
我刚被他拖着趔趄走了两步,另一只手忽地又被人牵住。穆临简一把将我拽入怀中,皮笑肉不笑地理了理我发丝,柔声道:“眉儿是谁人?”
我一愣,将他推了推:“你怎得还跟一个小孩子计较?”
岂料这宋小久,根本不是一般小孩。
我话音刚落,他三步并作两步摇晃到我跟前,“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抱着我小腿继续号:“小婶,我不计较,你被小叔碰了我也不嫌弃你。你跟着我,往后你跟着我过!”
倒霉园子可劲儿拽着我小腿,偏生穆临简还紧紧将我揽在怀里。
我浑身上下忍受着被二马分尸痛楚,脑子里一片混乱。
幸而这时,屋内有人听到动静,疾步迎了出来。
这厢出屋是一个身着素衣妇人,面目生得很美,半老徐娘风韵犹存。
她远远望了我一眼,在院子中间顿了顿,复又迎上来,就着倒霉园子耳朵呵斥道:“你小叔女人你也抢?看我不打折了你腿!”言语间,素衣妇人又匆忙朝我点头一笑,与穆临简道:“晚饭早做好了,还不将小眉儿带进来。”
我跟在素衣妇人身后,一边走一边琢磨。
穆临简这一家子委实神奇。看这光景,素衣妇人应当便是倒霉园子娘亲,穆临简家姊景霞。我记得穆临简与我提起往事时候,曾说闫三两一直喜欢他家姊。
思及这一层关系,我不禁抬头拍了把额头,心里顿时充满了对香艳八卦期待。
晚膳设在正厅。洛姥姥与闫三两早端坐在桌前。见我与穆临简进了屋,闫三两又红了眼眶,洛姥姥小个子小脸,人倒是颇和气,径直招呼着我与穆临简坐去她身旁。
景霞甫一松开倒霉园子耳朵,园子便一溜脚往洛姥姥身上爬,一边爬一边恶人先告状“姥姥姥姥,小叔跟我抢小婶!”
洛姥姥“呵呵”笑了两声,理了理园子小辫子,答:“他不是一直跟你抢着你小婶么?抢了这么多年了,你也没抢回来,算了吧啊?”
我闻言,又狠狠晕了晕。
小园子愣了愣,“啪”一声将筷子朝桌上一拍,蹲在地上摆出一副不饶人脸色,不说话了。
一人向隅,举坐不欢。
众人默默吃了一会儿。景霞忍了半晌终于没忍住,筷子一拍冷言道:“宋小久,你昨个儿溜去镇口调戏罗寡妇还不够,今儿又开始跟你小叔抢小婶,你越发有本事了啊。”
倒霉园子以手支颌,郁郁道:“我六岁那年就瞧上小婶了,是小叔插了一脚横刀夺爱。再说了,三两爹爹也说,漂亮女人都是用抢,不抢就没了。”
景霞瞪大眼,闫三两道:“霞霞,我跟小久亲,所以他唤我爹爹。”
倒霉园子再看穆临简两眼,恶向胆边生,溜脚跑去景霞膝下,又道:“娘亲娘亲,我只要小婶一个。漂亮女人我见多了,没人比得过小婶,你帮我跟她提亲,她跟了我,保准吃香喝辣。”
景霞还未答话,但闻“嗒”一声,穆临简将茶水一放,笑道:“你眼光不错,就是动作慢了点。”说着,他忽地伸过手,将我往他怀里一揽,又笑:“最漂亮女人给我做娘子了,你再物色物色去找第二漂亮。”
穆临简语气本是半开玩笑。岂料这话入了倒霉园子耳里,竟被当了真。
园子面色一阵白似一阵,跳着脚就立在椅子上大叫:“可你对小婶不好!小婶当年那么劝你,你偏不听,偏要去做那个副将军,打仗有什么好?!若不是你,小婶也不会死,镇里那么多人也不会死!”
此言一出,屋中忽地静了下来。穆临简揽在我身侧手僵住,慢慢松开来。
须臾,屋角烛火突然爆了一声。
景霞这才反应过来,一边拉拽着倒霉园子,一边朝我赔笑道:“这孩子一激动就容易胡说,小眉儿别介意啊别介意啊。”语毕,她赶忙将倒霉园子抱出屋去。
屋内气氛仍旧尴尬,闫三两看了看我,再看了看穆临简,筷子一放勉强笑道:“我去看看霞霞跟小久。”起身走了两步,他又添了句:“小久这孩子爱说胡话,你、你们都别往心里去啊。”
我将思绪在心底理了又理,自是明白了几分因由。待我再抬头去瞧穆临简时,却见他脸色惨白早没了血色,唇角有些发抖。
我心中一沉,忙拾了个空碗舀了汤递给他,笑道:“你也是,偏生要跟个小孩子计较。日后你多让着他点,我总是跟着你,向着你。”
穆临简神色一滞,慢慢转过头来看向我。他目色有些涣散,须臾间,又望了望我端在手里汤,勉力笑了笑。
可他没有将汤碗接过,叹了一声,独自出了屋。
本来热闹房间寂静下来。茫然间,我只好望着洛姥姥,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洛姥姥依旧笑着,拾起筷子,兀自道:“都走了?都走了我自个儿吃。”顿了顿,她又回头看我一眼,“去瞧瞧他吧,这些年他也过得不好,心里愧疚得很,总不敢回这个家。”
夜里寂静,月色中天。前几天,穆临简还略微兴奋地与我说,六月六见姑姑,我想他定也没料到,回家乡第一天,会是这样一个不欢而散结果。
景霞带着小久回屋歇着了。
院子不大,柳影扶疏。穆临简倚在一棵枯木旁。枯木前有流水淙淙。
我在原地顿了顿,上前一步唤了声:“临简。”
穆临简身形动了动,抬起头来。夜色太迷蒙,我瞧不清他神色。但我晓得他有些难过。
我又走近了几步,抿了抿,终是唤道:“景枫。”
穆临简浑身忽地一僵,慢慢直起身,愣然将我看着。
我讪讪道:“今、今日在柳遇姐姐坟前,你我……我瞧见墓碑下小字了。写是‘夫君景枫’。何况三两哥今天喊你,也喊漏了嘴。”停了一下,我又补充道:“其实没关系,你是穆临简也好,是景枫也好,对我来说,都没关系。”
夜风凄莽,穆临简苦笑了一声:“不问我为什么?”
我摇了摇头:“不问了。”想了一下,我又说,“其实不是我不想问,你晓得,我就是个八卦性子。只是我怕问了以后,万一发生什么变数怎么办。等、等日后我们辞了官,成了亲,你别忘了告诉我。”
穆临简沉默了看了我一阵,忽地走近两步将我拥入怀中:“对不起。”他将脸埋在我脖颈间:“当年……我也不想,我也没料到会变成那个样子。本来你……本来小遇,小遇也劝我,让我守住家乡,守住亲人就好。可我偏不,瞒着她,投诚窝阔……”
我有些无措,只伸手慢慢地抚着他背脊,竭力安慰道:“嗯,五年前北荒一战,我常常听莫子谦提起。他说,若不是当年景枫将军假意投诚了窝阔,那战争也不可能那么快结束,毕竟窝阔兵力比我们强那么多……”
“不是!”穆临简哑然道,“窝阔兵力虽比我们强,但他们跋涉来到北荒,很快会断水断粮。我若、我若能稳住性子,与他们再周旋些时日,待莫老将军援军一到,北荒、北荒将士,百姓,都不至于牺牲了……眉儿,你没瞧见那时北荒,尸横遍野,血流成河,都是我错,是我急功近利,是我好大喜功,想要凭着一己功勋挤进朝堂,想要……”
他声音低了下去,夜风盘旋声却益发清晰。
我不知该如何劝他。因为我知道,假如因为一个错误决定,而葬送掉无数条性命包括自己最爱人。无论时光如何流逝,那份悔意都是不会消弭。
可现在,我眼前人,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一品师,亦非那个果断睿智穆临简。
回忆里边缘地带被触及,无论何人都会惊慌失措。
我慢慢道:“我不懂行军谋略,但我晓得战场上瞬息万变,有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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