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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盛世凝云-第8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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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阳殿宴,我遇见了此生的兄长和挚友。
他,皇袍加身,俊逸浅笑,倜傥英气,贵气桀骜,俨然女儿梦中的翩翩少年郎。
她,霓裳羽衣,柔美飘逸,水月观音,莞尔一笑,六宫粉黛,一朝失色。
如此的人,我如何有资格嫉妒?与她接触数次,我已真心折服。他与她真心的爱,我无论如何学不会挑拨陷害,只一心想着如此的深情,世人皆有份护之。
我从此是“晴”,是“夏姬”。水晶簾動微風起,滿架薔薇一院香。我喜歡她的才思,她的妙喻,心甘情愿做后宮中的“夏姬”。
他有那么些喜歡我,大概只是因為我像他的妹妹吧。但對于彼時的我,只要這樣,也就足夠了。
能在近處看著他們水晶般純凈美好的感情,我又有什么不滿足呢?
然她骨子里是如此孤高驕傲的,敏感多疑的人,他……又偏偏有那么多的不得已,傷她,也自傷。
那么,我來保護你們,可以嗎?
凝云姐姐,你出走又回宮,可知道身后又多了多少嫉妒的眼,暗放的劍?你是為情所困,那么就由我來時時提點你該防的人,該走的路。姐姐你每每笑說,溥暢你是個善良洠У谜f的,卻洠氲揭嘤羞@如此多的植藕屠潇o。
他不說什么,然而那愈發信任和感激的目光中,已含了對我的囑托。
宮變那夜,姐姐不忍拖累我,要我離開。
所幸,你以你的智慧和勇氣挺過了危急。
本想著你和他,終可白頭到老了,然而,天不隨人愿。地動山搖那一夜,永遠刻在了我的記憶中。
盛世中的凝云,原來只能在天邊。你,終究要離去。
  
那夜我舍命護了世玙,你卻將世玙留給若熙。我不怪你,門第高低敚г谀抢铮悴荒苣檬阔_的前程做善事。如果是我,也會做出你的選擇。畢竟,我還有懌純公主,還有他心中對我一輩子的憐愛和敬重,又有了日后的“思晴”貴妃,日后的統領六宮。
他對我的好,有多少是為你的呢?“晴”是你給的,“思”是他給的。我,竟有如此的榮幸,得以延續你們的一世傳奇。
你走了,他再不是从前的他。后宫无主,后位空悬,他不肯立任何人为后。群臣逼,太皇太后逼,他不许;再逼,他废选秀,□竟再不充掖嫔妃;三逼,他改祖制,彻底绝官家女入宫之路,下圣旨,准许天朝皇子世子只娶一妻,不因父母之命而纳妾。
群臣无法,太皇太后作罢,谁也无法撼动一个强权至此的皇帝一心等待你的虔诚。
可你,已经去了啊,这空空的宫,这云迹已逝的碧落九天,他还在等待谁?等多久?等白了头,等倦了满心的萧索,依旧等。
那么我也陪他等,因着你的□,我治理六宫的能力人人赞赏,太皇太后也多有倚仗。人前,我是思晴贵妃,权倾后宫,有口皆碑,皇帝唯一会说些知心话的红颜知己;人后,我只是陪伴一个心死男人的,同样心死的,女人。
  
你去后五年,后宫中竟再无年十八以下的嫔妃。
他呢,埋首于政事,在东疆氏族挑衅后鸣鼓开战,扩张疆土,收服东海南海二十余国,借着瀛部的支持,拓海达疆。世人都认为天煊帝已将天朝版图扩至最大,却不想,当朝皇帝南面跨过了海,西面,跨过驾休,直捣波斯天竺。
身在朝堂,运筹帷幄于千里之外,他是个伟大的皇帝,完成这一切,也不过而立之年。
然而,刀剑磨硬了他的心肠,时光淡忘了他的柔情。那一个月竟有二十日不招幸嫔妃,只偶尔到延禧宫坐坐的他,话越来越少,依旧英俊的面容如一尊石雕,喜乐悲戚,都不再让人看见。
朝臣们说,陛下果敢坚韧。后宫嫔妃们说,陛下冰冷的像钢铁,残忍的像刀剑。
他们说的不错,她们说的也不错。
你去后不久,选秀还未废时,方丞相之女入宫,两年后位尊婕妤。她身为方氏女,家族权倾朝野。这国色天香、娴雅温和的女孩,竟有那么几分像姐姐你。他对她有三分赞赏,再也不对后宫全体冷眼相待,甚至似乎移情于她。然而,方婕妤一句提到“先贤妃有过”的话,被后宫婢子嚼舌根到他耳中。
他勃然大怒,下令赐死。
我们皆不忍。他可知,方婕妤的原话是“先贤妃有过,即便不信自己之清白,却不信陛下之真心,不信此爱之可贵”?
可他不管,竟有人敢提起你,敢说你半点不是,他便不念一点道理,不顾一点情面。
有胆相劝的人,都被问罪。方丞相以告老相逼,他也不肯收回成命。方丞相年近七旬,苦苦哀求,他充耳不闻,视若无睹。
眼看方婕妤轻罪却被重罚,我于心何忍?若姐姐你还在,一定也不会允他如此视人命如草芥的吧。于是我去求,跪在他宫外一夜,他竟狠得下心见也不见。我心冷,这是那个温润的兄长吗?这是那个仁善的皇帝吗?
我咬牙站起身来,不再苦求于圣泽宫,只身来到毓琛宫,以贵妃的身份冲撞皇帝的禁令,强行赶走守护的宫女内监,刻意大骂出口,只是为了等他。这是唯一能让他见我的方式。
还记得姐姐你那次误入朋月宫,被他撞见,他彼时一心惦记怀欣皇后,对你大发雷霆。然而也是从那次起,他知道已放下旧爱,满心爱上了你。
我闯入毓琛宫,希望等到他,不指望他爱,只希望他将对你的爱转为对人对己的仁慈,不是残忍与暴虐。
我的确等来了他,等来他冰冷的眼神和一记重重的耳光。他命令我滚出去,等着被一同赐死。
我跪下,脸颊火辣辣的痛,生平第一次遭打,泪不听话的流下,也是生平第一次,觉得原来笑也可以是很难的事。姐姐,你从前总说我笑的太多呢,我也总说,笑是世上最容易的事。
我笑着对他说:“陛下连溥畅一同杀了吧,溥畅在家乡时见过富人家祭奠,杀猪宰羊的,总要有个几百头才够排场,似乎杀的越多,心便越诚。溥畅一直觉得是无稽,想着真有诚心,神便感知的到,多杀生才是虚情,是假意。如今,陛下为姐姐杀人,方婕妤一条命,方丞相一条命,陛下对姐姐的爱有两条命这么多,再加上溥畅,便是三条命。那些地主无稽,陛下不会无稽,陛下是圣明之主,所以溥畅信了,爱越诚,杀的性命就越多。请陛下杀了溥畅,溥畅在天上与姐姐一同看着陛下还要杀多少人,看着这份爱,究竟‘诚’到什么地步。”
我说完这话,就静静的跪着。姐姐,我没有读过很多书,我不像你,会用史书典故来劝谏叫他听的开心。我不是他的解语花。我的话,定是粗鄙不堪,乏善可陈的。
然而,他俯身,抬起了我的下巴,久久凝视,道:“溥畅,谢谢你。朕知道会是你。”
之后,扬长而去。
霜天华芙落,荫风凝息凉,他的背影走到很远,还如镌刻般清晰,立于这天地之间,可堪风雨。
可他没说完,他知道“会是你”什么?救下方婕妤的命?阻止他滥杀无辜?让他终于在疯狂的思念中冷静下来,良知得返?
不是的,都不是的。姐姐,我没有能力改变他,只有你有。你用离去改变了他,让他再也没有一点情,他所虑的,只是皇权天下。
  
  
  番外 思晴贵妃【下】(纸书未收录)
作者有话要说:天地间净净流沙,十年的等待,并不足以完成渐渐绵长的爱恋。或许再过百年,莘莘众生会懂得惜取眼前人的珍贵,也或者,继续追逐那痴心的坚贞,最终苦尽甘来。
唯一肯定的是,这百年之间,已有个孤独却不落寞的女子,羽化成仙,带着比爱情传奇更伟大的人生传奇,月下九泉,如星辰般绚然璀璨。
不久后,我就知道了他那句话的真意。
方婕妤保住了性命,被贬为庶人,赶回方府。三日之后,他借口婕妤回府时手脚不净,私窃宫财,命人搜查了相府。没有搜检出宫财,却搜检出了方丞相私铸的兵器。他轻轻松松革了方丞相的三十万兵权,统统握在自己手中,使权利集中于皇帝,消灭了心头大患。方丞相势力已太强,不可久留。他对方婕妤的一点点好,不过是为了麻痹方家。
他降重罪于方婕妤,不过是为了刺激方丞相,让他在愤怒中失却冷静,公然藏兵于府。
而最后,他顺着我给的台阶走下来,不杀方婕妤,是让这警惕再度麻痹,这些兵器安安稳稳的在相府存着。最后,将方婕妤遣返还家,是为了找借口进行最后一击,彻底消灭他怀疑的人。
他说:“溥畅,谢谢你。朕知道会是你。”
他知道我的性子,定会为无辜的人说情。
他终究待我不薄,我为方婕妤而进谏,让我在六宫的口碑进一步交好。人人都说,思晴贵妃是仁善已极的贤德娘娘,后宫有主如此,皇帝可无忧。
而他,也铲除了异己。
姐姐,他不会变心,他半点没有移情于方婕妤,他心中,只有你。他对那个有三分像你的女子只是利用,利用完后毫无可怜的丢弃。
他变了,坚硬如钢铁,残忍如刀剑。
  
那件事后,他废选秀,甚至一度要废了后宫。他只有两个皇子,却不肯再纳嫔妃。
初一、十五,每月按例该招幸皇后的日子,他会来我的延禧宫坐坐,只是饮酒谈话。未醉时,谈的是天下;醉后,谈的是你。
他醉眼朦胧的喃喃……云儿,为什么不信我……为什么要离开……我要你,我要你回来……
我听着,安慰着,千方百计说些温暖的言语。
日子一点点久长,岁月流逝,他却可以祭奠你那么久,五年,八年,十年,不再用人命,而用自己的心。他将自己的心一片片切碎,烧成灰,洒入天际,直到整颗心都烧尽。而我,是唯一的见证人。
你刚去时,有人说,他的苦大约也就如以前失去怀欣皇后的苦一般,过个三五年便会忘,再爱上别的女子。然而他们错了,我所知所见,是十年的岁月,他没有忘掉你,却近乎为你忘掉了他自己。
若熙曾来探我,一杯月府秋茗饮罢,她问:“溥畅,我不懂你,看着你爱的男人思念别人,忍受他将‘思’这个字强加在你头上。你作为一个女人,在这爱中,舍弃了所有的自我。你甘愿当他治疗相思病的药引,陪着他燃尽心血?你求的到底是什么?”
求的是什么……
我想了许久,对若熙道:“我所求,唯有保全今生所见的最真最深的爱,这样我会开心。因此,最终我求的,只是自己开心。”
若熙匪夷所思的盯视我,朱红金羽蝉薄袖沙沙擦响,她揉按着手中的和田玉盏,一双杏瞳豁然如光。她笑笑,说:“何溥畅,我林若熙就因此才输给你,也因此,才输的甘心。你可有一刻会不开心吗?有一刻会遗憾吗?”
我摇头,着实没有。
  
若夏者纯,水畔芙蓉,香远溢清,平凡方见玲珑心,娉婷仙子凌波魂;不负,天许梦圆人相全。
姐姐……你在遠方還好嗎?
天許夢圓人相全,我才知道這首判詞……我還記得你輕柔的聲音,依依的衣袖,婉約的笑顏。
從前,我替他保護你。
今生,我替你守護他。
大愛希聲,可容萬物。姐姐你這樣說過我呢。
可我哪有那么好?我的愛,只容得下自己一雙潔凈的眼罷了,由此,便不許世間半點污垢。
  
在你去后,我陪他走了十年,陪这段相思,走了十年。
敬元二十八年,他亲征驾休以西的大宛,我却在这个霜天濛濛的暮秋,染了风寒。总有些事可开心的,即使染病,即使他不能来看我,也一定有。选秀那年,素心殿中,我看着枝桠的喜鹊,绽放在这深宫中的第一个笑靥。
从那时到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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