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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山有木兮木有枝-第47章

小说: 山有木兮木有枝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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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娇艳的红意。
她垂着脖颈,盯着自个身下的石缝,咬紧唇瓣,不肯呼一声痛。
却也不抬头望他,就这样默然伏于冰冷的青石地上,只有鲜红的血渍这样不争气,一滴一滴,迤逦而下,赛过冬日的傲雪红梅,怒放于人的衣衫之上。
他毫不为所动,在她头顶,冷声再道:“尔知道本王每日需对的是什么吗?!”语气虽冷,却掩不去其下的痛楚,宛如一把尖刀,直插入她心内。
她身子动也不动,也不答,只如泥雕蜡塑一般。
她岂会不知他每日要面对的是什么,是生,亦是死,是眼前万里河山,也是身后穷途末路。
自从他救下她,他再不曾如此对过她,他的冷厉暴戾,再也不曾落于她身上。
可是她不想抬头,她不愿与之目接,她不忍看那一双眼眸,亲眼见之,会令人魂魄俱失。噬心之痛,又岂是皮肉之痛所能及?
发髻,叫他的掌风一并扯落,束发的玉簪骨碌碌滚出好远,一直到他的脚步声已经再不辨,似才在桌下止住。
云萝宫人飞扑过去,一把抱起她的半个身子,还未讲话,眼泪,已似断线的珍珠徐徐滚落。
她却笑了,用衣袖印一印眼前人的面颊,浅笑低道:“罗敷,并不痛。”
遂,扶着她的手臂勉强立起,才支起身子,就再也止不住,朝前吐了一大口血沫。随之,是刚喝下不久的药汁,沾着血色,尽数吐于跟前。





第五卷 鼙鼓  天外孤鸿影(1)
  更新时间:20101015 10:36:21 本章字数:2379

自打那一夜始,她仿似变了一个人,整座西偏殿内的宫人都察觉到有异,却说不出所以然。
只那双瞳仁内,沉寂无比,比那太液池内的冻水,还要波澜不惊。
别人当然不会知晓个中就里,除了云萝宫人。
因为,燕王朱棣还跟往日一样,如常处理军务,召集谋臣诸将议事,每每至夜深。
难得空闲之时,便教导小世子一些简单的箭射。通常此时,徐王妃都会命教养宫人将另外两位小王子一齐抱于跟前,自己则和各殿主位远远看着,一大家子人好不和睦。特别是几位小殿下,平素极少得见父王,此刻,得以承欢膝下,或奔跑于中庭之间,或长于宫人手中,一个个,兴奋顽劣异常。
没人能从他的眉目间看出端倪,即便是云萝,也不例外。她跟随他如此之久,可说是他的贴身心腹,却丝毫看不出他心内有一丝不悦。
燕王的隐忍与心机,天下罕有,外人,根本窥不出一分。
但,眼前这一位的变化实在太大,几乎是不加遮掩,比之往日,可说是大相径庭。一张小脸,苍白得好似纸一样,一日一日,当小宫人端来药汁,她都默然望着药盏许久,才肯接过小口小口地饮尽。
她自从服侍她始,从未见过她有如此形容。
以往,不用他吩咐,她自会前去大明殿他跟前禀报她的一行一止,可是,这一次,她竟然大着胆子一日也不曾去过。
直至此时,她才稍稍懂得云英宫人当日的心意。
她和云英,虽有不同之处,她自认心气远高于后者,但日复一日,却不约而同被眼前人收服。
她极少开口,有时一整天,西偏殿内都听不到一句人喧。
但,别人看不出异同,她云萝又岂会不懂得?
放在以往,她多日不去他跟前尽职,他早就震怒,或许这一会早挨了重罚。可是,这一次,燕王竟然听之任之她这样罔顾他给她的差使。
如果她没猜错,这份体恤,应是他心内给予她面前这一位的补偿,尽管他不会明言。
她柔声相劝道:“姑娘,这么晚还要出去么?”外面天寒地冻,别说她这样的身子禁不住,就连那些粗使的宫人都受不住。
可是她的劝阻并未起到效果,她只披了一件薄裘就缓步行出殿外廊下,也不管自己,踽踽向着宫外方向行去。
她立即捡了一件重裘再追出去,一面回头吩咐灵儿等人,赶紧执了宫灯在前引路。
积雪,已经上冻,才走出隆福宫几步,她就一个踉跄,连带着她一起,跌落于坚硬的甬路之上。
云萝压低嗓音,惊呼道:“姑娘伤着不曾?”
身畔之人,答也不答,只蜷于地上,默然不语。
她却是吓得不轻,强撑着爬起,示意几个小宫人和自己一起用力,扶起她。再为她轻拍去衣裾之上的污垢,好言轻道:“姑娘这是要去哪里?”
罗敷终于轻轻开了口,却是清淡无比:“你们在此处等我,我想一个人走几步。”语虽低,却带着不容人质疑的冷意,话音甫落,人,已经轻飘飘走了好几步,直走向彼处的太液池。
灵儿等人因怕责罚,此刻,竟吓得哭将起来。她在旁低声斥道:“好好的,哭什么?还不够添乱不成?!”
几个小宫人即刻噤声,低头抹着泪痕,却不免冻得瑟瑟发抖。
眼前,即是凌波桥。
溶溶的寒月,映着半池坚冰,凄冷无比。她吸一口气,扬起小脸,任凭那两行热泪,缓缓自女儿的眼角滑落。
她的玉笛早化为齑粉,他送她的竹笛也被他亲手毁了,这深宫,她出不去,天下虽大,她一样逃不得。
他是她的网,牢牢缚住她的手脚,却不许她呼痛。
她不想在西偏殿内呆着,因为,自那隔壁的宫阙内,分明传出一阵又一阵悦耳的丝竹之乐,虽听不见人声,但能于这静夜扰人清梦的,肯定不止赵氏一人。
她望着那明月,低低语道:“寒枝,好痛。”
这一句,她在那一日也曾向他说过。她一身的血渍,似止也止不住,湿了她的罗裙,也湿了他的大半片襟袍。
他抱着她不住发抖的身子,眼中,俱是绝望之至的哀伤,绵密而幽深,仿似江南三月漫天盖地的稠雨。
她看一眼身后,数十步之外,云萝领着几个小宫人瑟缩于寒风中,手中的宫灯,照亮了足下的方寸之地,也映着人的眼眸。
她并非为他留宿赵氏的殿内而痛,她只为她自己而痛。
今日,是她的生辰,自从她离了方府,再也不曾有人记得今日。他要她,却从未真正懂她。他教了她,却眼睁睁看着她折辱。
方寒枝,宛如一只被人剪去羽翼的寒禽,普天之大,却没有她的明日。
她矮下身子,捧一把积雪,手心内的刺痛,却止不住心口处的牵扯之痛。丝履单薄,足下,传出一阵又一阵彻骨的冷意。
她握紧手掌,将掌心内的雪团捏成一个玉球,耳畔,清晰传来熟悉的足音,他,终是来了。
她毋庸回头,就知道是他。可是,她此刻,并不想见任何人。
她支起身子,奋力挥动手臂,想将手中的雪球扔出去。才挥了一半,手腕就叫人擒住,另一只大掌,掰开她的掌心,夺去了那冰冷的雪球。双臂再一用力,她的身子,即落于他怀内。
随即,是汩汩的暖意,隔着衣衫传来。
他抱得她如此紧,仿佛要将她扣入身内,宛如先前,许多许多次。但是,这一次,她却没有半点反应。
他冷声斥道:“秦罗敷,尔不要命了?!”语气,已大有转圜。虽仍是冷,语意,却再分明不过。
她听了,却仿似没听见一般,动也不动,一副身子僵得连呼吸都若有若无。
他叹一口气,双臂再加重了些力道,将那副瘦弱伶仃的身躯,重重箍于臂弯内。他罚了她,到头来,却明明白白,罚的是他自己。
她依旧不做声,就着月光,一双杏目,竟看也不看他,仿似他是一个陌生人。





第五卷 鼙鼓  天外孤鸿影(2)
  更新时间:20101015 10:36:27 本章字数:2384

可是他并不是一个陌生人,他是她生命的源泉,是她的无如燕王。无论他怎么暴虐,怎么冷戾,她从来都没有真正畏惧过他,自她见他始,就一意要撷取那颗骄傲无比的男儿心。
他终是给了她,也给了他所有的禁锢与桎梏。
他俯下身,一把打横抱起她,大步朝前走去,径直走向他的大明殿方向。
她静静偎于他胸口,没有一丝反抗,她知道,她反抗也无用。
从前殿直接进到后寝,穿过中庭,步上玉阶,再步入内殿。每越过一层帷幔,暖意便重了一层。
他在将她置于榻上的同时,冷声再道:“没有本王的允许,你哪里也不许去。”这是要将她天天困在他的大明殿内么?
她低着脖颈,蜷缩于榻上,动也不动。
刘成探头探脑地跟进来,小心赔笑道:“王爷该喝药了。”
他点头。
刘成见了,赶紧挥手示意身后的小宫人奉上汤药,他坐在榻前接过,分两口喝掉,并不曾再看她一眼。
但,果不其然,她的一双剪水秋瞳,终于移向了他手中的药碗。默然看着他喝药,衣袖内的小手悄悄握紧,指尖,扎得她生疼。
他站起身,行至十步之外的条案前坐下,拾起其上的一卷书柬,就着夜烛,冷着眉目看着。
刘成亲自上前走至他身后,将铜雀舌尖的烛芯重新修好,再蹑足退至一旁候命。
他淡淡道:“尔等先下去吧。”
“是。”刘成遵命去了,一并也带走了殿内的随侍宫人。
寝殿内,一时间,静得连墙角的更漏之声都分外刺耳。她的小脸上,闪过一丝波动,遂,低头,蜷于他的宽榻之上,合眼假寐。
才睡至一半,就猛然惊醒,眼前,又是那殷红刺目的血迹,一点一点,仿似落雪一般,席卷而至,压迫着人不能喘息。
她支起身子,枕畔,依旧空空荡荡,没有半点枕过的痕迹。条案前,也不见他的身影。
她轻轻下地,屏息走至外室,却见他半靠在一张软榻之上,卷着衣袖,王鹤一王太医则正坐于他身前,为他在行针。
五步之外,立着道衍和尚,手执一封书信,向他禀着什么。
天,不过刚蒙蒙亮而已,朦胧的天光,自殿外透出。帘幕之外,是穿梭忙碌的宫人们,一个个,面容肃穆,不敢有丝毫懈怠。
看见她现身,道衍只略微顿了顿,看一眼朱棣的脸色,随即再继续念着。王鹤一,则赶紧低下头,敛着眼眉,并略略侧过身子,以示避忌。
一根根数寸长的银针,深深没入他肌肤之内,她才看了一眼,就只觉有重拳狠狠落于她的心坎之上。
她,虽听了片语只言,也已听出,道衍此刻所念的,应是以燕王名义写于朝廷的“上书。”
一字一句,无一不是重峦叠嶂,机锋暗显。
他回转眼眸,与她目接,淡然的眸光深不可辨,看不出一丝微澜。一袭半旧的袍衫,露出白色的里衣,俊美如斯,其下,却是波涛暗涌,心机难测。
道衍才念了一段,她就轻轻转身,刚想避去,耳畔,却传来一声巨响。等定睛看去,却是一个宫人打碎了什么,随之,是刘成在外殿的呵斥声,虽勉强压着嗓音,却也透着掩不去的惊慌。
不过片刻,即看见刘成过来请他示下,躬身先施一礼,低头道:“回王爷,刚刚——”
还未等他开口,他即应道:“拖出去便是。”语气,虽平淡至极,却,何其残虐。这并不是如常的他,更不是人前的燕王要一贯维持的隐忍与体恤之状。
他并不曾再看她一眼,可是她岂会不懂——他在等她向他开口。他何等眼力,岂会看不出她对他的刻意冷淡?
所以,他要将他心内这一份痛,迁怒于他人。这份痛,如此之深邃,深得令他不惜撕破他在人前一贯的伪装与虚应。
她的面色,一瞬间,变得惨白,甚至,连一张唇瓣都变得几乎透明。道衍,只稍停了须臾,便接着再念下去。他皱下眉,忽道:“把这段去了。”
道衍忙沉声应道:“是,臣记下了。”
刘成抬眼看看殿内诸人,眼角余光,偷偷再望向她。她扶着门框,道衍和尚那一句句铿锵有力的“词章”,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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