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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小红帽-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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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想想,她醒来时,屋外那女人呼唤的名字就是「蕗琪」没错。她现在说的语言甚至不是英文或任何她学过的语言。

这是属於「蕗琪」的记忆吗?

她的喉咙乾哑,无法想像自己生活在一个陌生的时空里,用一个陌生的身体。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呢?」惊惧的泪水终於流下来。

外婆缓缓摇头,也没有答案。

那天晚上,她哭了很久。

外婆只是不断安抚她。即使她安慰自己只是因为自己拥有她孙女的身体,曹清荭依然对来到这世界上的第一份善意感激不已。

她无法想像她怎么会把自己搞成这样!

她甚至不是医生!她是领有合格执照的药师,她的男朋友才是医生。如果一开始不陪他来参加阿富汗的义诊,就什么事都不会发生了。

她当时只是想,阿富汗听起来虽然危险,大部分的义诊团都会受到保护,而且这种地方又不是出国旅游有机会去的,就当一次特别的旅行好了。

早知道她就选择去勒里西斯,没事还可以观赏一下那个台湾嫁过去的传奇!

这下子可好,从小到大众星拱月的社交公主,突然变成一个十一岁的小女孩,她还得从青春期重新开始!

太惨了!

「我会告诉所有人,你惊吓过度失忆了,如果人家问你什么,你只要推说自己忘记了;可是你自己千万要当心,外面的人对我们吉普赛人又爱又恨,你千万不可让人知道你的灵魂已经不是蕗琪。」外婆告诫她。

「……你就这么理所当然地接受了你的孙女换了个人的事实吗?」她忍不住问。

外婆轻抚她的脸颊,相似的忧伤闪过。

「远古之灵的旨意并不总是容易理解。我有时会想,祂们为什么让我生在一个对魔法抗拒的年代,却又让我拥有一身魔法?或许我的人生有特殊使命吧!」外婆对她微笑。「小女孩,你就是我的使命啊!」

那夜之后,曹清荭以着「蕗琪」的身分活了下来。

「蕗琪」,是红色的意思,她最喜欢的颜色。她只能像自己的新名字一样,努力活出最精采的生命。



十五岁的蕗琪蹲坐在壁炉旁,美丽的黑色大眼盯着她外婆瞧。

外婆取过一把不知名的药末丢进大铁锅里,铁锅立时响起一阵咕噜咕噜的声音;外婆再取来一把红色的粉末,往锅子底下的炉火一丢。

轰──

「哇噢!」蕗琪敬畏地往后一闪。

外婆给她一个皱纹满布的笑容,回头拿一柄大汤杓开始搅动锅内的汤。

她着迷地看着。铁锅飘出各种不同颜色的烟,奇幻难言。

最后,一个淡红色的泡泡从锅中升起,越来越大,「啵」的一声破裂,变成一串淡蓝的水雾落回锅内。

「成了。」外婆笑咪咪地舀起一杓汤,倒入一个小瓦瓶里,再用带有符咒的小红绳将瓦瓶口束好。

「这是什么?」她迫不及待地接过那个小瓦瓶打量。

「小心,别破坏封条,免得魔法消失──这是爱情符。」外婆手中不停,继续舀汤制作其他瓶子。

「所以,要让某个男人爱上自己,就让他喝下里面的符水?」药师的本能让她万分想把里头的成分好好检验一下。

「没错。」外婆笑咪咪地点头,转眼间做好了十二个小瓦瓶,每个瓦瓶的束线颜色不同,不知道跟功效有没有关系。

「如果那个男人心里爱的是另一个女人,却被买药水的人偷下药,那不是很不公平吗?」蕗琪皱了皱鼻子。

外婆把汤杓放下,温柔地看着她。

「魔法不是万能的,它只是一个辅助的手段。这个爱情符是对萌芽初期、互有好感的男女最有效。有时受限於某些原因,男方或女方迟迟不敢向对方表白,这时爱情符就能推波助澜。如果那个男人心中爱的是另外一个女人,那么他的爱和执着最终会挣脱魔法的束缚。」外婆苍老的食指点一下她的鼻尖。「这个世界上,最难束缚的,就是人心啊!」

呵,她有一个很有智慧的外婆呢!蕗琪露齿一笑。

「而且,」外婆突然眨了眨狡猾的老眼。「这个爱情符是最初阶的符咒,不然每个客人拿到一帖就管用,我以后就没生意了。」

蕗琪仰头大笑。

老天!她真爱这个老外婆。

所谓客人是指山下那些上来求诊的镇民。

蕗琪一家都是吉普赛人。

她和她「母亲」一样是典型的吉普赛美人──浓密的黑色长发,野性的浓眉大眼,和白皙无瑕的皮肤。即使才十五岁,她的身材已日渐丰腴,即将变成一位冶艳动人的吉普赛女郎。

以前的曹清荭虽然和现在形貌大异,但也是个美女,所以她觉得老天爷在挑选她的新躯壳上没有太亏待她。

吉普赛人是长年迁徙和流浪的民族,每到一个城镇,便以歌声舞蹈等卖艺,或者占卜、草药为生。由於贫穷的缘故,吉普赛人里不乏小偷或扒手,再加上他们四处迁移,一旦偷了东西,当地保安要抓人很不容易。因此,吉普赛人一直不是个受欢迎的族群。

那些镇民虽然喜欢他们带来的技艺、魔法和草药,却本能地对他们敬而远之。

她家人在五年前经过这一片山林时,外婆突然间有所感应,决定停留下来──事后外婆说,或许那个感应就是要在一年后让她复生──於是族群中几个也不想再流浪的家庭,就跟着一起留下。

刚来之时,据说附近城镇对於山林里聚居了一群吉普赛人颇有意见,好几次有些年轻气盛的男孩上来挑衅。不过她的族人尽量隐忍,以免闹事被赶走,而外婆的巫医之术确实治好了许多镇民的顽疾,於是山下的人渐渐默许了他们的存在。

他们在山林的边缘筑木屋而居,平时女人下山卖些手工艺品和草药,男人则去镇里接一些木工等零工,像她的父亲波罕就是一个化腐朽为神奇的好木匠。

闲暇时他们自成一国,自行聚会、玩乐,不会下去和镇里的人打交道。日子虽然过得清贫,却自得其乐。

「蕗琪!」一道怒气冲冲的人影杀了进来。「你又在这里偷懒?」

蕗琪对外婆翻个白眼,外婆轻笑,她才无奈地从地上站起来。

「妈……」

「妈什么妈?」她的娘亲玛菈两手一叉腰。「我叫你帮外婆打扫屋子,你扫了没有?」

「有啊!我一直在这里帮外婆做……做那个……那个!」她连忙指了下瓦瓶,表示自己真的很认真。

「那个?那个什么?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偷懒,好了!屋子里既然用不到你,我另外找事给你做。」

蕗琪马上苦着脸,赶快跟她外婆求救。

她以前就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要她做家事比叫她背十个化学公式更难。更何况,这里又没有吸尘器、洗碗机那些东西,她哪会啊?

外婆轻咳一声。「女儿,蕗琪身体才刚好……」

「什么『刚好』?都已经四年了还『刚好』?妈!你和波罕就是这样宠她,才宠得她四年来连个碗都没洗过。」玛菈横眉竖目。

刚修完屋顶的波罕正要进来,一听到自己的名字,马上明智的转头再去找其他东西修。

蕗琪对父亲怒目而视。真是不讲义气!

波罕迎上女儿的视线,讨好的笑一笑,飞快出去。

「好啦,你要我做什么?」她郁闷地道。

「你外婆需要金银花和赤蓝菇,你到一哩外的草地去摘一些回来。」母亲将一个藤篮交给她。「别拖太久,我们要赶在黄昏前回家,免得走到半路就天黑了。」

「啊?我们今天不睡在外婆这里?」

「我们一家三口人,外婆哪里有地方让我们睡?」玛菈轻推她一下。「好了好了,快去快回。」

「噢。」她无精打采地提着篮子出门。

「等一下。」母亲突然叫住她。

又怎么了?她回过头。

「现在太阳正烈,也不知道披件斗篷,不怕中暑啊?」玛菈撩起门后的红色斗篷帮她披上,嘴里唠唠叨叨,动作却佷温柔。

蕗琪心里温暖。

原来,所谓的「幸福美满的家庭」,就是这样子。

在她还是曹清荭的时候,她的家庭比现在富有一百倍,她的父亲是上市公司总经理,母亲是某个保养品牌的创始人。

她天生貌美如花,功课优异,受女孩子嫉妒,男孩子欢迎。她的父母成功,家庭美满,她从小就是个众星拱月的公主,多少人羡慕那个拥有一切的曹清荭?

但她也是一个保母带大的孩子。

她的父亲永远在外地出差,她的母亲永远在投资人和客户之间周旋。其实她知道她的父母外面各自有情人,但是表面上他们还是维持一对神仙眷属的形象。

他们一家三口的合照,每次上财经周刊的人物专访,都是一幅绝美的图画。

成了蕗琪之后,她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恩爱夫妻」──波罕和玛菈拥有的连她父母的百分之一、千分之一都没有,但他们拥有彼此。

他们平时拌拌嘴,调调情,无论对对方多生气,他们永远会站在对方的身边,一辈子相扶相持走下去。

原来这就是「亲情」!

即使外婆知道她已经换了一个人,也没有丝毫减少对她的爱。

他们一家人互相深爱,没有任何条件。

失去所有外在的财富和光环之后,她却找到了精神上的丰足。

她曾以为自己会痛恨被困在原始的年代,却意外地发现,她过得很快乐。

上头那个把她丢过来的家伙,其实待她不薄了。蕗琪愉快地哼着小曲,走在森林里。

这女孩还满知足的嘛!

「嗯?」刚刚有人在说话吗?

她四周看了一圈,清风撩拨着深绿色的树盖,金色阳光从空隙间一束一束的射入。风在吹,蝶在飞,鸟在叫,就是没有除了她以外的人类。



她耸了耸肩继续往前走。

四年来,外婆家附近的森林她已经摸得很熟。现在是即将进入盛夏的六月末,是一年当中她最喜欢的时节。

她转进一条林间小路,走了片刻,脚踝微微一痛,被自己带起来的小石子打到。

她不以为意的继续走,不久脚踝又一痛,再走又是一痛,她终於停了下来。

在原地站了片刻,她转头往路边的树丛钻进去。

不一会儿,森林里失去所有人的影踪,唯有昆虫夏鸟卖力地在唱和。

「这样就吓跑了?」

一个高瘦的身影突然从路旁的树上跳下来。

一个少年站在她刚才的地方。

他长身玉立,金棕色的发丝柔软,俊美的五官如雕,他的衬衫和长裤是用上好的布料裁制,皮背心闪着上好皮革才有的光泽。

站在阳光下的他,如一尊英俊的少年雕像。假以时间,他宽阔的骨架被更多肌肉填满,将成为一个雄壮的男人。

不过现在他还只是倨傲不驯的年轻人。

他看着她消失的方向,一把弹弓在指间晃呀晃。

没意思!少年撇了撇嘴,把小石头随手一抛,往大路走去。

走不了几步,他的脚踝微微一痛,被带起的小石头打中,他不以为意继续走,脚踝又是一痛,再是一痛……

意会过来的他立刻停下来,不爽地转身。

「是谁?出来!」

一抹红色的纤影站在他刚才走开的地方,嘴角得意的笑,又得意的笑。

「你找死?」少年从鼻尖倨傲地打量她。

蕗琪撇了撇嘴。

「找死的人是你吧?你这个臭小鬼,干嘛没事学耗子躲在树上偷看?」

「你敢骂我是老鼠?你知不知道我是谁?」少年的表情简直像王子出巡,期待她立刻拜倒下来,直呼万岁万万岁。

「你连你自己是谁都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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