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红-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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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章 水深火热
世界有几秒的时间停止了运转，周围寂静无声。
车的周遭烟雾弥漫，窗玻璃碎了一地，撒在各处如美丽的细钻。陶然最先从震惊中醒过来，也或许她一直很清醒。
她要起身，听见自己的肋骨有清脆轻微的折裂声，伴有被刀锯切割的疼痛，知道自己被卡住了。只好推了推另外的两人，轻轻喊：“方非，永义，醒一醒。”
车身后有碎铁片，随处散落着车子某一部分的配件，“嚓”的一下亮了，燃起小小火苗，空气中有燃烧物与鲜血的刺激气息。
陶然左右转头，察判断现在的状况，奇怪，车祸发生时，并不是电影里演的那样恐慌，而是一片茫然，彻底的茫然。
前不见车，后不见人。陶然这才想起，听说齐墨有一条路，因为多次出过事故，被称为死亡之路。
方非动了动，脸上有几道血口子，牙齿出了血，吐了一口黯蔷薇色的细细泡沫，睁眼茫然的看了看陶然，看看四周，才缓缓开腔道：“这是怎么了？一定又是噩梦。”
方非坐在与驾驶座呈对角线的位置上，是最安全的位置。她没有受到多大的伤害，只是一只胳膊不能再动，大概是骨折。
眼前的陶然穿着白色的衬衣，上面开出一朵朵红玫瑰，鲜艳夺目，方非摇摇头，迫使自己定下精神，才看清那不是玫瑰花，是一片一片殷红的血迹。
不是梦，是比噩梦还恐怖的现实。
陶然身上的玫瑰花肆意绽放，动漫一样越开越大，颜色加深，她脸上浮现了很恍惚的神情，却又无比清醒地对方非说：“车子变废铁，很可能漏油了，你，快点离开，或许会起火。”
方非那只骨折的胳膊不能动，另外一只手也完全没有力气，极力想打开车门，却根本办不到，她着急的说：“会不会爆炸？我们一起走。”
听到爆炸两个字，叶永义乍的惊醒，伏在方向盘上的头猛的抬起。车头瘪的厉害，方向盘被强制向里推，完全变了形，紧紧顶住了他的胸腹，他努力的扭来扭去，完全是徒劳，连安全带都无法解开，叶永义疯了似的，捶打着四周的一切。
大卡车撞击的正是叶永义和陶然的这一侧，命都保住了，但两人均被变了形的车身牢牢卡住，身体不得不随着车门扭曲的形状而扭曲。
任何一扇车门都被挤压，无法打开，陶然见方非兀自挣扎，推来扯去，考虑到她刚才还在发高烧，头脑不见得有多清明，只好抓住她，迫使她沉静下来。
陶然说：“时间不等人，现在，只有你一个受伤不严重，也没有被卡住，有逃生的希望，你从车窗上钻出去，是强化玻璃，窗沿上的玻璃残渣不会太锋利。摔到地上很可能会碰到你骨折的胳膊。即使废掉也不可惜。能活着就应该感到庆幸。”
方非说：“我们一起走。手机呢，快点打电话叫急救。”
陶然能感觉到血液汩汩的流动，身体慢慢的不再感到疼，而是一中冰凉与灼热的混合感受，她知道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根本等不到急救车的到来，于是骗方非：“只有你先出去，到路边拦车，我和永义才有生的希望，再不快行动，三人一起葬身火海。”
方非哽咽着，终于想明白，点点头，努力让自己靠一只手的撑扶，从窗子里向外爬，手脚并用，涕泪横流。果然摔到地上，痛彻心肺。
方非尝试着站起来，腿脚无力的触及到地面，即刻又摔倒。
她再次强迫自己站起来，跌跌撞撞转到陶然的那一边，试图拉开车门，完全束手无策。探身进去，想要为陶然撑出更多的空间，才看见陶然身体血流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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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方非走到前面，去帮叶永义。发现陶然和叶永义此刻正生死相连，想要帮叶永义向后拉扯座位，扩出更大空间，陶然会被挤压而窒息，如果帮陶然把驾驶座向前推，那叶永义会被方向盘顶死。
车尾起了火，三人都感觉到了灼热，叶永义完全呆住，只看着方非，久久才流了一滴眼泪。
方非前前后后的走，渐渐绝望，拼了命的去拉，去扯，去踢，去拍，眼泪大颗大颗的甩落，她竭尽全力的呼唤道：“怎么办？谁来救救我们……老天。”
陶然仰脸向着阳光，有点吃力的呼吸着外面的空气，对方非说：“离开这里，如果车子爆炸，会波及很远，你现在去路边拦车求救，我来打电话叫救护车。”
别无它法。方非一路跑一路跌，爬爬跌跌的站到了路边。路尽头有一个黑点。黑点越来越大，方非知道有车开来，高高扬起手臂，那是生的希望。
陶然摸到皮包，探手进去，掏出手机，按了回拨，是雪莲的号码。叶永义喃喃说道：“易燃易爆，最好不要打手机。”
陶然不理，只说了地址，便挂了电话。她要把最后的一次通话，留给父亲。
陶企国在那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陶然也不解释，她嘱咐道：“爸爸，你一定要忘记方非。她没有爱过你。请不要抛弃我妈。”
车身的火开始熊熊燃烧，陶然问叶永义：“疼吗？”
叶永义说：“算不算老天对我的惩罚？”
陶然的神情十分平淡而冷漠：“曾经有段时间，我如此渴望跟你结婚……”
车渐渐开近，方非唯恐失去机会，跪地在路中央，将车拦下来。她颤抖着扯住司机的衣角，哭求道：“快去救救我朋友，他们被困在车子里了……”
话音未落，不远处传来闷响，不知道算不算是爆炸，只是什么也看不见，陶然的车子完全成了一片火海，方非站起来，想要奔过去，却眼前一片漆黑，昏倒在司机的脚下。
……
大结局：幸福启程
三个人同时被送往医院。
雪莲和陈正东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忙着通知陶然的亲属，商量着叶永义的后事。方非已经没有大碍，胳膊打了石膏，依然昏睡，暂且由姨妈照看。
姨妈抽空去办理住院手续。方非醒来，已近黄昏。病房里空无一人，窗外透了蓝白的闪灯，风一阵吹来，飞来扑鼻的花香。
她坐起来，消瘦了很多，看着自己胳膊上的石膏，看看窗外，神情十分木然。无知无觉的走出病房，随意在走廊里游荡。
下了一层楼，是烧伤科，她被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引过去。站在病房门口，一位头发凌乱的女人正拼力拖住床头，哭喊着哀求医生和护士：“你们要推她去哪里？不要把我女儿带到那个阴冷的地方，……求求你们，不要带走她，陶然啊，你不要妈妈了……”
方非闻声莫名心酸，那床上的人已经被白布遮了头。她显得十分疲乏，听见有人叫她：“方非！”
方非看过去，是一个双目通红的中年男子，方非有一闪的惊喜，随之又平淡下来，道：“你认识我？对不起，我一定是有什么事情忘记了。”
陶企国摇摇头，本想再说些什么，耳边蓦然响起陶然临终的嘱托，终是没有开口。
自称是陶然妈妈的女人，回过神来，冷漠而沮丧的盯住她问：“你就是方非？听说我女儿就是为了送你去医院，才死在路上的。”
方非不禁一阵一阵的发抖，又冷又热，伤口发痛，眼前影子重重，听不懂他们都在说什么，仿佛只身来到一个陌生的过度，周围都是陌生的面孔。她一个人站在荒芜的光亮之中。
陶企国仿佛瞬间苍老，他拉住陶然的妈妈，说：“她或许也受了刺激，你不要闹了，还是让陶然早点安息。”
陶企国和夫人哀痛欲绝，仿佛灵魂都随陶然飞走，不得不将自己唯一的骨肉送入太平间。方非愣在门外，三分钟后被姨妈找到。姨妈说：“你醒了？医生说你要休息，怎么乱跑？”
方非看着眼前的姨妈，怎么一下子增长了几岁的年纪，她乖乖的被姨妈拖着手，去看主治医生。
经过了一系列的反复检查和近一个小时的详细询问，医生判定，方非失去了一部分记忆。她只记得上大学之前的事情。究竟为什么以大学为分界，无人清楚得知。
医生说，方非高烧时期拖延过久，导致一部分脑细胞受损，加上亲眼目睹汽车爆炸和两个朋友葬身火海，因无法接受事实，心理自身免疫，失掉这部分记忆。
或许事故的起源要追溯到专科院校时期，所有与此有关的记忆都会自动被屏蔽。失去记忆是心理生理双重打击，基本无法得以恢复。
即使将来时间久了，会有慢慢认出一些人的可能，但这错综复杂的人物关系和发生的过往已经基本模糊一片。
》姜跃明得到保姆的通知，又看了新闻，寻到方非的病房。方非吊着石膏手臂，见有人进来，连忙坐起，问道：“你是哪位？我辨认了太多人了，真有些吃不消。”
他说：“我是你的一个朋友，叫姜跃明。我知道你丧失了记忆，你是否记得路安平这个人？”
方非摇摇头。
“那么，紫荆花园呢？有印象吗？”
方非侧着头，想了想：“没有丝毫印象。”
姜跃明的心里顿时空洞了许多，看着方非的眼神，一点哀伤，又分外宁静，没有要求与渴望，带了少许稚气与三分认真，让他想起了方非的第一次面试。
姜跃明向方非的姨妈道了别，走出医院，打了越洋长途，汇报了这边的情况，问路安平的安排。
路安平沉默片刻，吩咐道：“不要再去打扰她了。她无法记起的，或许都是不愉快的经历，她需要的不是汽车洋房，让她恢复平静的生活，才是最好的礼物。”
亲朋好友都达成一致协议，让事情顺其自然，不再让方非刻意寻回记忆。一无所有未必表示幻灭，没有喜悦也没有伤痛，或许是一种重新开始。
忘记，就是发生过的事情，可以当做没发生，犹如自由。所有的创伤都会在此得到治疗。
方非今日出院，妈妈穿了一件红色的上衣，戴了假发，提早结束了一期化疗，她精神好了许多，在家里静静等她。
方非来进了家门，打量陌生的房间，看着双眼含泪的妈妈，问道：“妈妈，你是不是病得厉害，怎么变得这么瘦了？”
或许跟方非相伴的日子越来越少，没关系，即使只有短短几天，也一定全是幸福的。妈妈拉住她的手，微微笑：“以后慢慢解释。”
方非坐在沙发上，仍然无法放弃对历史的好奇，她问雪莲：“你说你是我最好的朋友，那能不能告诉我，我之前是否过着普通的生活？我是否算是个善良的人？”
雪莲轻轻拍打她的背，肯定的回答：“很平凡的人生经历，很普通的生活，是个很善良的人。”
“可是有人说，那个叫陶然的女孩因为送我去医院才出的车祸。司机还是她的未婚夫。这全都怪我。”方非内疚的低下头，显然只听说了皮毛。
“事故就是事故，并不是你的错，谁也不能怪。”雪莲道。
方非听后，吁一口气，感激的看了雪莲一眼，如释重负。转头正好与陈正东眼神相对。
眼前的这个叫陈正东的男子，是否对自己的过往无所不知？方非想，他一直静默地看着我，仿佛愿意包容与接纳，一切关于我的创伤与骄傲。
方非每次看陈正东，嘴角都会浮上一抹微笑，雪莲看在眼里，抓住机会，指着陈正东问她：“是否知道他是什么人？”
方非沉默几秒，回答：“我所喜欢的人。”
雪莲脸上掠过讶异与惊怯，问：“你真的记得了？”
“不记得。”方非的脸颊泛起胭脂的颜色，解释道，“看到他，心里的感受很复杂，有一点酸，有一点甜，所以我猜，他大概就是我所喜欢的人。”
。。。。。。。。。。。。全文完。。。。。。。。。。。。。。。
写在这篇小说的最后：
《芳菲不再》到今天为止，连载结束了，以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