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今生-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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溜回家的河工。黄立军也趁机用棍棒威吓那些对伙食表露不满的河工,并且在一次小冲突中打死了六名河工,终于引发暴乱。
目前,修河工事暂停,海大成正调齐所属驻军镇压河工暴乱。
“岂有此理!”商苏衡用力一掌拍在桌上,震得桌上盘盏羹勺叮铃当啷一阵乱响。
“撤了!”
她怒冲冲地吩咐了句,然后站起来,拂袖转身,又带翻面前一盅汤,汤汁顺着桌沿,滴滴嗒嗒流了一地。内侍们大气也不敢吭地连忙进来将晚膳撤去,桌子和地都给收拾干净了,复又悄悄地退出去。
“海大成这些年安逸久了,胆子也养大了,朝廷的钱也敢装到自家口袋里去!”商苏衡气得不轻。
折子中说了,黄立军新入伍,才当上校尉,按理这种派粮的任务轮不到他。在这份折子上没有明指海大成中饱私囊,只指他涉嫌包庇。但商苏衡明白,若没有海大成纵着,黄立军有天大胆也不敢克扣河工口粮。
海大成是她的亲信,当她还是公主时,母亲身边的御前行走。与风从龙一起陪伴过她,很得她的宠信。后来,由她保举征讨过巫羌,立过战功,然后就被调派到金遥任督军。
金遥这一段的河道开凿之事还是她特别指派交由海大成监管的,并且为了避免这种因为督工与派发粮饷交于一人之手而导致克扣贪污的弊端,特别分派专人管理,没想道最终还是出了这般乱子,她怎能不气?
正当商苏衡气愤不已的时候,内侍又来报说纪远思求见。商苏衡知道他必定也是为这事来的,于是吩咐:“宣。”
没多久,纪远思急匆匆走进来,见过礼后,便从怀中取出两份折子双手呈上:“陛下,正进行施工的河道上出乱子了!这是郑伯仁与海大成用六百里加急,从金遥递上来的折子,请陛下御览。”尚思从纪远思手中接过折子送呈商苏衡手中。
商苏衡将两份折子都打开看了一遍。郑伯仁的奏本上说的与乌衣监的情况大体相同,不过,郑伯仁说得模糊含蓄,只说因打死了人引发河工暴动,如今海大成正调派军队镇压,因而工程暂停,于是向上请旨,问如何处理此事。而海大成的奏本则一字未提黄立军,声称流民不服监管,聚众闹事,有意怠误工期,他已经派兵弹压云云,并且向商苏衡保证他一定会处理好此事。另外,他还保证他会额外再从别处多征一些劳力,因此不但不会延时误工,还可以缩短工期,提前完成陛下指派的任务。
商苏衡合上折子,抬起眼,问纪远思:“依远思之见,此事当如何处理?”
纪远思忙道:“臣请陛下即刻降旨,阻止海大成派军镇压,避免事态扩大。”
商苏衡长眉一挑,“远思难道要朕对河工闹事姑息纵容么?”
“臣不敢,臣决无此意。”纪远思躬身再拜,然后抬起头,“臣以为,海大人派兵弹压此举不妥。在臣看来,河工闹事一事究竟所为何来还有待查证,若冒冒然派军弹压,激起民变于朝廷不利。朝廷对此事当以安抚为主,以免酿成大祸。”
“朝廷并不惧任何人。”明知道纪远思的看法是对的,也明明知道此祸事的源头是在海大成,商苏衡偏偏就是不想轻易地顺了他的意。
“可河工亦是陛下子民哪!”纪远思急了,“况且……”
不等他说完,商苏衡火腾就上来了:“纪卿意思朕是无道昏君,不顾百姓死活了?”
“臣不敢!”纪远思扑通跪下。
“你不敢?朕以为纪卿你没什么不敢的。”
这话别有所指。纪远思伏身地上,一声也不吭。
商苏衡见他一派安静顺服模样,愈觉得怒不可扼,想到方才乌衣监密报说他与袁家郡主走得很近,更是火大。最可恼的是她甚至不清楚自己气的究竟是哪条。伸手一指殿门,喝道:
“给朕出去!”
“河工……”纪远思扬起头,还想对那些河工的命运做些努力。
“出去!”
纪远思默默爬起来,退出殿,跪到门外。
商苏衡恨恨地瞪向大门,盯着那个伏于阶下的清瘦身影。纪远思!你真当朕离了你便不行了么!
“拟旨,着纪远思归府闭门思过,三日内不得踏出府门半步!”
爱今生 正文 第二十九章 君臣之道 二
章节字数:2920 更新时间:100322 14:05
尚思将盖了玉印的圣旨捧出,交到纪远思手中。
商苏衡在大殿中说的话其实纪远思已经听到了,心里有所准备,平静地磕过头,接下那道明黄色的卷轴,淡漠从容地站起身,向宫门行去。
走出不远,尚思突然追上几步,低声叫住他:“纪大人,奴婢有句话不知纪大人可愿意听?”
纪远思停下脚,转回身,“尚总管有话请讲。”
尚思没开口。刚才冲上前叫住纪远思只是一时冲动,真的叫下了,又觉得不知该不该说。
“尚总管究竟想对本相说什么?”
纪远思她犹豫迟疑的样子,直觉她要说的估计又是什么陛下心情之类的,他现在没心思听这个,陛下发火,要他闭门思过。金遥的事他是插不上手了,他得要设法通知吏部的简大人,让他联合朝中几位持重的大人于明日的朝会上阻止陛下采取武力镇压方式解决争端。
“尚总管若没什么事,本相要回府了。”
尚思冲口而出:“纪大人错了!”
纪远思面无表情,“错了?本相错在何处?”
既已经说了,就不怕再说清楚些,尚思解释:“奴婢的意思是纪大人在陛下面前用错了方法。”
纪远思不作声。
尚思接着说:“纪大人可觉得,近来与陛下的关系愈加紧张,时有争执?”这个纪远思自然知道。可是要他为了迎合圣意,不能坚持自己认为正确的主张,他做不到。
尚思又接下去,“纪大人一心为国原没有错,纪大人敢于直言也没有错。但纪大人,您面前的不是别人,而是陛下。时时顶撞陛下终非臣子之道。”
纪远思不语。
尚思见他似是听进自己的话去,略松了口气,续道:“奴婢以为达到自己的目的的方法并非只有一种,纪大人以为然否?”
难道要让他阿谀奉承吗?光想,他就忍不住要皱眉了。
“陛下并非说不得理的人,若不是纪大人无论大事小情都不肯稍有让步,大人与陛下的关系又何至于此?”
这话又是意有所指……
“陛下留您用膳,您不肯;邀您赏花,你也不去。这些按理可都是别人求也求不来的荣宠。纪大人,您扪心自问,若不是您自己太顾及那些风言风语,而愿以平常心待之,这些是否都可视作是陛下关爱臣子的表现?”
纪远思若有所动,眼眸中现出深思。
是。
是他太在乎那些闲言碎语,是他太过着意抗拒陛下,所以不允许自己接受陛下于国事外的一点点善意。
他错了。
与陛下间的关系会弄到如今这种紧张的地步是他的错。先皇就曾担心,他与陛下日后会出现这种因私人因素而导致怠误国家大事的情况,言犹在耳,他就已犯下大错!他竟然把推拒陛下的一切善意当作是向世人证明自己并非依仗宠信的佞臣的方法手段。他以先帝的宠信为荣,以陛下的宠爱为耻。更可耻的是,或许他私心底知道陛下她——不敢继续深挖自己的内心,他怕自己真的挖到什么可怕的念头,那真的唯有三尺白绫吊死自己才能洗去羞惭!
尚思知道纪远思已经完全听进去了,剩下的,该怎样斟酌把握与陛下的相处之道,那些就不用她来操心了。于是曲膝轻福,又道:“奴婢失言,纪大人莫怪。”
纪远思冲着她揖了一礼,“多谢尚总管,本相受教。”
尚思侧身避过这一揖,“不敢。”
商苏衡一怒之下罚了纪远思,旨意传下之后,又觉得甚是没趣。再想想终是不能因为与纪远思斗气,置社稷天下于不顾。又想到若不是因为海大成贪渎,自己也不会与纪远思起了争执。于是乎憋在肚子里的这股尚未完全发·泄的无名之火便全数转嫁到海大成的身上。
她连夜下旨,命金遥府乌衣局执玉牌将海大成与黄立军拘了,然后又命郑伯仁暂代海大成负责监管,并让郑伯仁对那几名被黄立军打死的无辜河工家属给与一定补偿,对其他的河工则安抚与威吓并重,重塑朝廷威信。
然后她再又拟旨,从兵部重新指派一名将军奔赴金遥督掌当地驻军。并要他于到任之时派人押解海大成入京听审。
安排好这一切,再由女官们伺候着洗浴过罢,已近三更。她从尚思手中接过安神的参汤,饮下,倒在龙床之上,阖起了眼。
自母亲病危以来,她的睡眠便一直不是太好。主因当然是因为突然之间重担在肩操劳过甚,有些不适应,再者便是因为纪远思了。
记得初识纪远思是因为母亲拿给她看的一篇春闱答卷。听母亲口气极是欣赏,动了好奇心,殿试的时候藏身于金銮殿上,听到纪远思论述他的治国之策。
当时,她便动了心。
她欣赏他的才华,更对他在天子百官面前神色从容,侃侃而言,挥洒自如的动人姿态一见倾心。那时,她就知道自己最终必会爱上这个人。
她总在不自觉地寻找他的身影。有一段日子母亲总是召纪远思入宫商谈改革,而她在那段日子里,也特别的勤奋,太傅布置下的考题,她也完成的最为认真,而且从来不会等到第二日拿给太傅去看,却总是闯入御书房要母亲亲自检查,实际是为了去看纪远思。
母亲那时大约就揣测到了她的心意,于是总将她的答卷交与纪远思,让他给指点评断。哪怕被薄责指正,她也满心欢喜。似乎纪远思从来就没有因为她的公主身份而不敢直言她的错漏。母亲也很欣赏他的直言不讳的态度,以至于后来还会令他出题考教于她。
“小商,我打算在今年让你再增开现代史课程,大一的,怎么样?”
远思是这样唤她的么?她有些糊涂,不过,没关系,她喜欢呢,感觉很是亲昵。
“喔,好的,我知道了。”
“小商,这个周末我们去月湖山庄玩玩好不?听说哪里新开发了个漂流活动项目,很刺激、很有意思,咱们也去试试怎样?”
为什么远思的话她似乎听不太懂?月湖山庄?京师附近有这么样的一个地方么?为何她一无所知?
“对不起,这个周末我已经约了朋友……”
……
“小商,今晚去听演唱会……”
“……今晚我没空……”
“小商,我请你看电影……”
“对不起……”
……
不对不对!为什么全都不对?!她惊异地发现她与纪远思仿佛交换了角色,他总是情意绵绵地望着她,而她总是淡漠疏离。
远思满面痛苦不解:“你为什么总是拒绝我?”
我没有!我没有!她拼命追着纪远思远去的身影,努力想要解释清楚,却越拉越远,怎么也追不上。蓦得,脚下一空,直坠下去……
“啊!”商苏衡猛地弹起,坐在床上大口大口喘气。
“陛下,陛下?您怎么了?”尚思慌张张冲进来。
商苏衡一手抚着胸口定了定神,另一只手轻轻摆了摆:“朕无事,出去。”
“是。”尚思又悄悄退下。
看着殿内熟悉无比的摆设,商苏衡才恍悟方才不过入了梦。
纪远思……若现实中他也能如梦里那般情深意重,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