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今生-第112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就这样留下一个受伤未愈还有孕在身的弱女子,于是他决定带着她一同赴任。哪知道,却因为这一个决定,后来竟然被传成了杀人老母,抢人娘子的恶徒。”
“我不明白,”商苏衡拧着眉,“他着急赴任,却为何不留下葛氏?他留人看顾,延医用药也就是了,这样岂不更方便,也不会引出误会。”
纪远思叹气,“陛下所说的法子当然没错,罗广德也不是没想过,只是他无法按陛下所说的去做。罗广德家境并不富裕,他赴任时,身上也没有多少银两,他也不知道葛青溪究竟何时才能返回,他从葛氏口中得知葛青溪出门采药,少则三两日,多则月余,实在是说不得准。哪怕他将身上所有的银两都留下来,也未必妥当,他又如何能这么做?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就是,葛青溪虽然也为这远村近邻看病治伤,不过此人有些脾气,平日里邻里关系却不算好,罗广德问及葛氏可有相熟可托照料之人时,葛氏支吾其词,竟然答不上来,这也是罗广德不放心将葛氏留下来的另一个原因。想他当日为了多出来的这位葛氏,又请大夫,又雇了位仆妇照看,官俸不够用,自己倒吃了大半年的小米粥配腌菜。”
“竟然是这样,这就难怪了。”商苏衡摇头一叹,又问,“可既然他又报官又请了大夫,事情闹得也不算小了,那又为什么会被传成那样?还有就是,葛氏就算受了伤,总也要好的,十多年了,为何她也不回家?有她亲自向葛青溪解释,又何事于此?”
“所以臣才会说世事弄人,”纪远思叹息,“臣说了当日葛氏受了伤,罗广德为她延医时又诊出她怀了身孕,他当时是迫不得已才带了人在身边,可有孕之人却不适合奔波,因而罗广德等他到任安顿下来之后,再有差人前往磨盘村,请葛青溪去接娘子,一来一去,已是月余,葛青溪却是在他们走后十天,就回返家中,那时家中已空,老母则是由县衙验过,再由里正代为安排。罗广德让人报官时并未料到会带人娘子走,可当日见到他带了人去的却有几个,他心急救人神情紧张,被误作心中有鬼也是难免,更重要的一点是葛氏年纪不大,并且确实颇有几分姿色,所以……”
所以才会被人以讹传讹成那样,商苏衡了悟。
“葛青溪家在村子西头,并无近邻,当日又正值农时,村民多已下地种田,若不然,听得葛氏呼救,或许也不会闹成这样,而当初罗广德的仆人上直接县衙报案,再由衙役上门来查,非但是无知村民不知详细,就连里正见了他带了葛氏一去不返也是由此猜疑,谣言火起之后罗广德的人再至磨盘村,就更被当作是来捉人灭口的了。等罗广德三番四次寻人未果,再具公文来青卢县衙请求衙门协助时,谣言已不可收拾,葛青溪也不知所踪了。”
纪远思最后道:“这些都是葛氏亲口所言,料不会假,罗广德为了不伤及葛氏的清誉,当初认了她作姐姐,并且一直是另辟房屋给她居住,这一点,照顾葛氏的仆役婢女都可以作证。”
“那就是说,他被污为抢人妻子的恶徒之事,他早就知晓了?”
“不错。他的确早就知晓,葛氏当初听闻此事哭着求去的时候,他只说终究是他害了他们母子,所以有责任照顾他们,直到寻到葛青溪。”
商苏衡叹息道:“如此,也算难得了。”
“此事,我已经告知了葛青溪了。”纪远思结语。
“哦,那他有何反应?”蓦然发现恨了十余年的仇家原来却是恩人,只怕很难承受吧?
“开始,自然是不信的,待臣给他看过了州衙以及葛氏身边各人的证词,还有葛氏的亲笔信,便傻了。”
“他大约还需要一段时间来适应吧,”商苏衡叹道,“说起来,此事葛青溪自己也有一些责任,若不是他个性有些偏执,若不是他不够信任自己的娘子,哪怕他肯悄悄前去探问一番,一家人又何至于别离十余年?”
“正是如此。”
“可惜,夫妻间都无法信任,又何谈其他呢!”
想起以前听过的、看到的那些发生在情侣夫妻间的怀疑猜忌与误会,商苏衡有几分感慨,正叹息间,蓦地看到纪远思脸色微变,她心头一跳,想到她与他之间的流言,忙转移了话题,“那治伤的事,他怎么说?”
“臣正是为此事而来,葛青溪希望能尽快为病人疗伤。”
“咦?”商苏衡微讶,“我以为他会想先回去看看妻小。”
“他或许有愧于心,又或许近乡情怯,急着想见又怕去见吧。”纪远思淡淡地道。
商苏衡松口气,喜道,“这样也好,这就宣他入宫吧,宫内药物齐全,要用什么也方便。”
“臣这就去办。”
出了宫门,上了官轿,放下轿帘,隔绝了所有可能的窥探,纪远思这才慢慢地伸出手掌,摊开,一块残玉静静地躺在掌上,散发幽幽白光。
他,认得这块玉,他初见这块玉是在叔父死后,在他与陛下闹翻了之后。
“相爷,陛下派了人来。”
纪远思不屑地哼了声,冷然道:“叫他进来吧。”反正日前已经撕破脸,把什么都讲明了,要杀要剐,他受着便是!
来人进了屋,向他裣衽一礼,“奴婢见过纪大人。”
“是你?”纪远思微怔,他没想到来的竟然是总管尚思,尚思一向不离陛下左右,这种传旨的小事,按说不必她亲自来。
“正是奴婢,陛下让奴婢来看望纪大人。”尚思再次躬腰。
看望?纪远思皱了皱眉,这又是什么意思?该说的,他都已经说清楚了,冒犯君威,触犯圣颜的事他也已经做下,他不以为他们之间还有什么可说的。
“陛下说,之前的事过去也就算了,她知道大人突失至亲,心痛难当,她能体谅。”
纪远思先是一怔,既而冷笑,她能体谅?那他是不是该谢主隆恩哪?
“纪大人,”尚思也看到了他不恭敬的神情,忍不住劝解,“令叔出门的事,陛下其实并不知情,当时陛下留你亦不是故意为难,她之时……,”她顿了顿,叹息,“陛下的心思,纪大人总应该懂的。”
不是故意为难?哼,那一次一次,只要他一提到叔父,她那藏于眼底的怒气,真当他看不出来么?
“是她让你来说这些的?”他这一回是真的完全不在乎了,甚至连尊卑上下也不理会,竟然直接称她。
“不是,不是。”尚思忙摇头,“奴婢只是不希望纪大人您有什么误会,无论如何,陛下的心意总是半点不假。”
纪远思漠然不动,“尚总管来此,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些么?”
尚思见他全无动摇,心中也是无奈,想到陛下交给她的东西,更是担心不已,照这般情形,只怕结果不妙啊!可是陛下的交代又不能不完成。
“陛下除了让奴婢来探望纪大人,还让奴婢顺便带件东西给大人。”说着,她从怀里摸出个紫檀木的小盒子,走上前,轻轻地放在桌上。
“这是什么?”
“奴婢不知。”尚思低下头去,此物定要纪远思打开来看的,同时也关系到陛下的脸面,她就是知道也得故作不知的。
纪远思狐疑地看了她一眼,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慢慢伸出手,拿过盒子,打开,一对极精美的双环互套镂刻着荷花的同心扣躺在金丝绒上,闪烁着璀璨光华。
纪远思大震,猛地抬起头,带着几许不信的神情地望向尚思,尚思低眉垂首,一动未动。
情人间赠送同心扣是大衍的一种习俗。赠送同心扣不但代表着两情相知相许,还隐隐有同生共死的含意寓于其中,在他与她可算是彻底翻脸之后,她竟然会送他这个,这一举动不由得他不惊讶到不敢置信。
这对同心扣玉质绝佳,也不是习见的样式,镂刻的更是他最爱的荷花,可见是特别打造,这份用心,他又岂能一点也不动容?
怔怔地望着这块流光溢彩的美玉,纪远思心思迷乱,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
“相爷,”纪伯突然轻轻推开门,探进头来,“摩云寺里的大师已经来了,开魂法事是不是现在就……”
叔父!纪远思又是一震,叔父的死不瞑目、明明能见,却最终未能见叔父最后一面的怨恨与痛苦突然间重新涌上心头,他深深吸了口气,帝王终究是帝王,又怎么可能真的与寻常百姓相若?从前种种,她的心……不可信。
“请大师们进来,说我马上就到。”他先冲纪伯吩咐了句,打发了他,之后对尚思道,“这东西我受不起,请尚总管带回去吧。”
他随后将盒子往桌上一搁,举步向外,准备迎接从靡云寺来为他叔父做法事的高僧,却没注意,盒子并没放稳,被粗粝的麻衣袍袖一带,啪地一声,衰落在地上,同心扣震落于外,立时断为两截。
“啊!”尚思惊呼出口的同时,纪远思亦一震回头,看到地上摔成两段的玉扣,瞳仁骤缩,手亦不由自主地紧了紧,而后,他闭了闭眼,沉声道:“此物是为我摔碎,与你无干,陛下问起时,你如实答复就是。”语毕,大步离去,再不回头。
第一百六十九章 玉碎心远 二
今时今日,再忆从前,竟然恍如隔世。
纪远思怔怔然盯着手中的半块残玉,断裂面的那一丝血沁刺目夺魂!他清清楚楚地记得,当日所见是一块极品的美玉,绝无半点异色,而如今,玉上竟然有了一丝夺目的红!
为什么会有这道红色?它究竟因何而染上?纪远思慢慢收紧握玉的左掌,用力用力再用力,粗糙锐利的断缘深深地勒进血肉,一丝细细的血线在他的掌缘慢慢凝结成珠,渐大渐大,突然无声坠落,一滴,又一滴……
他木然等着轿底板上那几点艳红,是否当日,陛下也曾如此?再次摊开手掌,白玉上已经沾染了他的鲜血,但是只要用衣袍轻轻一拭,那一点血污便轻易抹去,唯有那一丝血沁依旧红得伤眼!
要怎样的伤,才会使得那一抹红色深深渗入白玉,再也无法消除?
“纪大人,东阁大人的官署,西窗外那一池白莲……是公主特意赶在大人升职之前命人挖的……”
“……以及你每日必饮的青草茶都是公主专门为你准备……”
“让人取些桂花金糕与今日新来的莓果……带回去与令叔尝尝。”
“远思,朕与你这几日都忙得很了,……朕已经让从龙安排好了,咱们也去听听名动进程的‘芝兰双绝’究竟如何?”
“远思,歇歇吧,国事要顾,自个的身子也要爱惜……”
……
点点滴滴都是她情意,而他始终视若无睹。
“陛下当日其实并不知道令叔出门……陛下的心思,大人应该懂得。”
他再一次回想尚思送来同心扣的那一天,她所说的话,当时他作何反应的呢?
他根本就不信!甚至是陛下送来了同心玉扣,他依旧怀疑她的心!
“可惜,夫妻间都无法相信,又何谈其他呢!”方才的那一声感慨突然回响在耳旁。
他也一样不信她,他不信她的情意;他不信两人可以平等相视;他不信自己的才华与抱负不会被埋没……他竟然一点都没有信过她!
纪远思深深弯下腰去,额角青筋暴起,脸上全是深切的痛苦与悔恨。
他无数次忤逆于她,伤她心,伤她情,令她颜面尽失,心碎魂伤,叫她一回又一回雷霆震怒,可她几时又真正伤过他一根汗毛?倒是她为他一病不起,状如疯狂。
忆及商苏衡为他吐血,忆及她大病方起那一次所见她脸上神情从欢喜若狂到绝望空洞,纪远思忽然大恸,他不明白自己当初为何会有那般硬的心肠?
其实,他是迁怒罢?
他自己未能仔细照料叔父,未曾好好关心过叔父,又不肯与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