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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爱今生-第1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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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雁行忙不迭地打躬作揖:“我错了,我道歉,我这里给你赔礼了,拜托你别再提了。”
商苏衡自然不会不依不饶,看着高雁行难得狼狈与低姿态,勾勾唇,轻笑一声也就罢了。倒是身后不远的女官内侍们,惊讶得张大了嘴,暗想向来任性嚣张、是礼法如无物的高司奉,今个儿怎么这般有礼谦恭了?
从二月初九至三月十五春闱会试到金殿殿试是为朝廷选拔可用之材,自然极受重视,因而这段日子特别忙碌。作为考生忙着答题;作为考官忙着阅卷,当然也有忙着作弊送礼,上下打点的,不一而足。
总之一场考试可以看尽世间百态,这一点倒也跟现代差不太多。
商苏衡第一次亲历古代科举,虽然不至于手忙脚乱,但也的确长了不少见识,而她所要负责的只是殿试的那一小会儿,不算太累,倒是作为三位主考官之一的纪远思,忙了一个多月下来,又感受了些风寒,有些不支,被纪伯硬逼着,请了两日假。
商苏衡得知后,当天下午就去了相府探望。
来迎接的还是弯腰驼背的纪伯,他似乎早就猜到了她会来,所以一直在门口等候,并且一看到她,就扑上来诉苦道:“陛下,求你劝劝我家相爷吧?老奴不是不许他办公,可已经病了,总也该安心休养才好,哪有躺在床上还要看公文的?”
商苏衡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纪伯见了,心中一凛,忙又补充道:“老奴也不是说觉得陛下给相爷的政务过于繁重了,老奴只是拿相爷这执拗的脾气没法子,老奴想着,若是陛下肯下道旨,要相爷好生休息,相爷他必定是会听的,老奴这一点私心,还望陛下成全。”说着,他跪了下去。
“起来吧,纪伯,你的苦心朕明白。你家相爷那边,朕会好好劝劝他的。”
“多谢陛下,多谢陛下。”纪伯拿衣袖直揩眼睛,颤颤地躬着身子,将商苏衡向府里引去。
为了证明自己所说的话不假,纪伯刻意不让人往内通知,商苏衡走进纪远思卧室的时候,纪远思正一手笔,一手折本地细读,床前矮几上一盏油灯,还有厚厚一沓与他手中所捧相同的东西。
听到门声,他也没抬头,信口道:“纪伯,还剩一两件,今天的事便可处理完毕,然后我自会休息,你就不要再念叨了。”
商苏衡叹道:“难怪纪伯要向我求救了,你这人哪,难道真准备鞠躬尽瘁,死而后矣不成?”
“陛下!”纪远思闻声一震,就要从床上下来,却忘了堆放在被子、床前的奏折,这一动,那些东西稀里哗啦地全掉下来,摔了一地,甚至还差点待翻了几上的那盏油灯,慌得纪伯忙不迭地跑过去,拾掇这个抢救那个,总算没弄出什么乱子来。
“陛下,您什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商苏衡随意坐下,“生病就要有个病人的样子,再忙也总是要休息的,特别是你若想在有生之年做更多的事,那就更要懂得如何去休息。”
纪远思低声应道:“陛下教训的是。”
这时,童儿端了个托盘进来,盘子里有一盏茶,还有一碗热腾腾的药。茶是给商苏衡的,而药,自然是纪远思的了。
纪远思喝药的这会工夫,商苏衡捧着茶,轻轻啜饮,眼睛随意地移向屋里的一件件摆设。靠东墙立着一对有些老旧的红木衣柜,西墙上则挂了幅山水,两旁一副对联,下面摆了张翅木书案也是旧物。案上摞着各色书籍,旁边是一方墨莲砚台,笔筒里长长短短地插了八九支各种材质的毛笔。
商苏衡将眼睛再移向纪远思睡的这张拔步床,用的倒也是好料,只是同样很有些年头了。上面挂的那幅天青色床幔,虽然干净,却只是普通的粗棉纺染,由于反复浆洗,颜色都已经褪得差不多了。
她再看了眼,床上的棉被,纪远思身上的青布衣袍,还有房间里唯一的一个火盆里寥寥无几的两根炭,终于拧紧了眉。
“纪远思,是不是朝廷发给你的俸禄不够用?”
纪远思一呆,“陛下何出此言?”
“你看这,看这,”商苏衡四下指了指,“没有一件是新的我也就不提了,为什么连这取暖的炭也只有这一点?这夜里难道不会冷吗?我记得这炭,朝廷是有按例制发放,你府上不够用吗?为什么不跟我说?”
没等纪远思开口,纪伯就在一旁抢着答道:“朝廷发下来的自是够的,可每回大半都给相爷拿去送人了。”
送人了?商苏衡不解,没听说纪远思有什么亲朋故交的在京里啊,而他也不像是会送礼的人啊。
“以往送给了家贫的百姓,今天大部分都送给了此次进京赶考的那些无钱买炭的清贫学子。”
啊,原来是这么一个送法,这就难怪他自己不够用了。
“陛下,臣原也不畏寒,这许多炭搁在府里也是无用,那些学生千里迢迢来京应试,考前更要抓紧温书,给他们些许方便,使得他们不至于因天寒地冻,而失却应有的水准,与他们,于朝廷都是幸事。”
挡不住纪伯多嘴,纪远思只好略略解释了一下自己的用意,他淡淡道来,语气平淡和缓,仿佛只是一件随手小事。
商苏衡也只静静看了他一眼,没有表示什么,倒是纪伯憋不住,又补充了句:“还不止呢,就是朝廷每个月发下来的官俸粮米,相爷也总是拿来东送西送,再不济也要在府外布施粥饭,简直生怕这银子、白米堆在府里会生锈长虫子。”
“纪伯!”纪远思听他说了半句就用力瞪了他一眼,低喝一声,可惜依然没拦住他下话来。
商苏衡听了,轻笑一声,摇摇头,又叹了一声。
“我就说,你这府里为什么看上去这么穷酸呢,原来是这么回事。”
纪远思低声道:“臣也不缺什么,那些东西原本就是多的,拿与需要的人也没什么,臣所做也不过时些力所能及的小事罢了。”
“你这么做,当然是极好的,”商苏衡脸上带着淡淡微笑,看他的眼神带着几分关切,“不过,无论如何,终究还是要量力才是,善待别人固然是应当,善待自己则更加应该。也不是说就一定要吃珍馐,穿要绫罗,但起码的舒服还是应该顾及,你看你这屋子,冷冰冰的,睡在里面哪里就舒服了?再有,你这般苛待自己,府上的其他人,也就不好过多享受,像这取暖,就拿纪伯来说吧,他年纪大了,自然畏寒,也是要用些的,而你把大部分的炭都送出去了,纪伯为了你,只有委曲自己,哪里还舍得用了?可这天寒地冻,万一他要是冻病了,你是否会感到内疚?你顾了旁人,可却忘记了与自己最亲近的人,在我看,却不应该。”
纪远思再转头看看一旁这个陪了他大半辈子的老家仆,大感愧疚,他也不是没叮嘱纪伯要好好照顾自己,可是今天听了商苏衡一席话,才突然省悟到他从来没有认真地站在纪伯的立场想过这些问题,商苏衡说的一点没错,以纪伯一心一意顾着他的性子,留下来的这一点点炭,他又哪里会舍得去用!
商苏衡继续道:“还有这灯,这油灯光弱,你又为何不用蜡烛?若是普通百姓,他们下地种田,靠的是体力,回到家里,哪怕是光线差点,倒也没什么大碍,可这眼睛对你何等重要你难道不知?这般半点益处都没有的苛待自己,却又是何苦?”
“还有你这穿的,若你是特别喜欢布衣,哪也没什么好说的,可若是为了体现为官清廉,我倒觉得没那个必要。还有你那脾气,你终究不是言官,你是一国之相,宰辅之臣,若是肯稍稍圆通一些,行起事来,也方便多了……”
商苏衡难道和纪远思这么剖心挑肺地说一些对他个人的看法,所依据的也不过是以前那个纪远思身上一些她觉得更好的性格特点,正滔滔不绝,忽然看见纪远思定定看着她,眼底异色连连,连忙收住嘴,停了好一会,才笑笑,重新开口:
“我也只是随便说说,若觉得有理的,不妨听听,其实,听过也就算了,不用太放在心上。”说着,她站起了身,“我也该走了,你好好休息吧。”
看着纪远思准备起身相送,她又忙拦下,“不必起来,不必起来,我识得路,也自己会走,不用你送了,唉,说了不必送了,你就当它圣旨听吧。”纪远思被迫着不许起身相送,只好目送商苏衡离开。
商苏衡走后很久,他依然定定地望着大门方向,想着她之前说的那些话,一时痴了。

爱今生 第一百六十六章  两块玉 一

邙山,因济水自然断裂分南邙山和北邙山,其主峰天星峰在北邙山,山势孤绝挺拔,山顶终年积雪,远远望去就像是一颗闪亮的寒星。
在北邙山腹地有一无名谷。谷口道狭,乱石堆积荆藤丛生,勾挂连结,常有蛇虫出没;谷内却非常开阔,一两万人马进驻于此,也丝毫不见局促。并且这里面众山环抱,绿草丰美,流水潺潺,野花芬芳,实在是个绝妙的场所。
原来这地方是羚羊野鹿们的家园,现今,羚羊野鹿们都不见了踪迹,依山处以圆木岩块毗邻相接地修建出一座座营房,谷口处的连片荆棘与乱石被铲平、移除,又射了栅栏门,两旁搭起高高的望台。
这里正是秦朔所领的那支新骑兵的营地。
这般清晨时分,朝阳才刚刚升起,南面有一片植被稀疏,岩壁光滑的山坡山,黑压压的都是人影,那是秦朔领着三千新兵攀岩。
这是每日必行的基本训练,不是沿着新近拓开的崎岖山道奔行,就是在这一片崖壁攀爬,加强体力与耐力。
他出宫已有月余,每日都和士兵们在一起,教授搏击骑射,操演阵形。特别是每日的这种体能训练,他总是亲自带队。
他本来就是个好将领,带兵也一贯采用身体力行以身作则的办法,不过,现在他每天都这么大能耗的消耗自己的精力却有另外一个原因——抗拒思念。
以前,他从不知道思念如此折磨人,以前,他也不是没有想过她,可从来也不会如现在这样难捱。
很早以前,他就将商苏衡放在了心里,他感激她相助,令他有机会圆一个梦想,他一直记得他的承诺,并且他总以此来激励自己,几回生死险境都是靠着它才给他最后的动力,在他终于成为靖北将军,惦记着回京告诉她,他完成了对她的承诺却始终也无法达成心愿之后,才渐渐意识到,那个指着他的鼻子大骂的小女孩儿已经不再单纯的是他感恩的对象,不知道从何时起,她成了他心中最隐秘、最柔软的一方圣地。
从那之后,他悄悄地,尽他所能地关注她的消息,并风闻了她的爱恋,尔后他打消了回京看看的念头,决定永守边陲。
没想到安昭突然乱了,何久宫居然死了,兵部一纸公文,竟然调他前去平乱。他这边与土人相持,京里又传来新的消息,先帝崩殂,她登基为帝。
他打下安昭是为拿它当作她登基的贺礼,却没想到她竟会亲自前来劳军。当他得知自己终于能再见一直住在心底的那个女孩的时候,内心的欢喜实非笔墨能形容。
然后,他发现苍天似乎开始眷顾他了。
商苏衡在安昭一停半月,其中更发生了那种叫他热血逆流的意外,他羞愧难安,他自责得恨不能以死谢罪,可他也不能否认,那是一个绮丽得让他永生也不会忘怀的美梦。
再这之后,他随驾班师,却又迎来了另一个从不曾幻想过的美梦——他竟然成了她的皇夫!
她总说她欠他的,其实,她又欠他什么呢?这一切都是他心甘情愿地,并且欢喜之极。她绝对不会知道,与她在一起的这一段日子,他过得有多快乐,他平生从未有享受过如此轻松逍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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