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今生-第10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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榻前二十步远处，支起了架乌木瑶琴，一双纤纤素手，正在弦上轻轻勾抹，细细捻弹，铮铮淙淙的乐音在暖阁里悠悠缭绕。
商苏衡怀抱手炉，靠在罗汉榻上，眸儿微眯，正静静聆听：淙淙清泉，绕林而出；冽冽山风，沙沙有声；盘旋曲折，忽而飞流激荡奔腾肆意，如蛟龙过海，忽而春风拂面细雨绵绵，润物无声……
及近傍晚，雪还不见小，秦朔知商苏衡畏寒，这晚膳多半不会在元和殿，于是自己往甘露殿而来。行至永乐门外，遇上个活雪人，细一看，却是高雁行。高雁行见了他，挑了挑眉，原来这两人都是一般心思，不愿意失了与商苏衡共餐的机会，竟然不约而同的冒雪出门。
入了殿，抖落一身雪花，宫女接过两人身上的风雪大氂，搭在架上。
“陛下呢？”秦朔问。
“暖阁里，睡着呢。”
“吩咐下去，晚膳就摆在暖阁。”
“是。”
秦朔交待的这会儿，高雁行已经现行往暖阁而来。
高雁行很早就得了商苏衡的许诺，宫里畅行无阻，后来又出了荣诚的事，商苏衡又再次特意交待了一回，许两人任意行走，哪怕是甘露殿也来去自如，只不过，这两个明里看到都没有闯过甘露殿，特别是高雁行，这还真是他第一次进入。
尚思当然还是守在商苏衡身边，见到高雁行进来，迎上前，裣衽为礼。
“高司奉。”
高雁行摆摆手，眼睛已经越过她，向商苏衡看去。商苏衡靠着罗汉榻，果然是睡着了。她夜里因为秦朔的关系，没睡好，下午又因下雪，不便出门，于是唤了乐师来，一开始倒真在欣赏，只是室内暖融融，再这么懒洋洋的一靠，瞌睡虫忍耐不住，便找上门来，激昂雄浑，振奋人心的音乐，都能拿来当催眠曲听，更别说那般清冽悠扬的乐声了。
尚思怕她着凉，给她身上搭了件她惯穿的银狐皮袍。
暖阁里铺着地毯，走在上面，不必很小心，便是无声无息。高雁行毫不客气，大步过去，坐上罗汉榻的另一头，与商苏衡隔几而望。
暖阁上方，悬着四盏八宝琉璃灯，光线明亮又温暖，映在那张恬然的睡脸上，黛眉修长，鼻悬琼胆，唇若涂朱，颊上染了一抹胭脂色如晚霞，高雁行从未见过商苏衡的睡态，此刻瞧见，颇有几分舍不得移开眼，偏偏此时，秦朔也进了来，尚思依例见礼，那一声“皇夫”提醒了他，眼下还有旁人，他强迫自己挪开目光，向尚思询问：“陛下睡了多久了？”
“快一个时辰了。”
“那也该醒了。”不然夜里只怕又睡不好了。
他声音不大，却也不很小，有几分故意要吵醒商苏衡的意思，果然，商苏衡那长而微卷的睫毛颤了颤，慢慢张开眼，迷迷糊糊地坐直身子，怀里的手炉咕噜噜滚出来，掉在地上，“咚”地一声大响，惊得她身子一抖，瞌睡虫全跑光，彻底醒透！尚思则忙上前，拾起手炉，重新奉上。
“陛下。”
商苏衡傻呆呆接过。
高雁行见她惊魂甫定的傻样，嗤了一声：“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这意思是说她做了什么亏心事？这家伙这张嘴啊真是坏！商苏衡回过神来，也懒得和他斗气，白了他一眼，转头看到秦朔也在，问：“怎么都过来了？”
她小睡初醒，声音微微哑，带着些许不自觉的柔媚况味。秦朔一颤，忙不迭地垂下眸去。幸好，尚膳官进来，代他回答了问题：“陛下，晚膳已备妥，可要现在传来？”
就到晚上了？商苏衡下意识地偏过头向窗外看了看，果见夜色降临，并且呼啸声依旧，看样子，风雪仍然未止。她想到他们两个的宫殿离这可都不算近。
她先向尚膳官点点头，之后冲高秦两个人道：“明天就不要过来用早膳了，以后，也各吃各的吧。”
高雁行听了十分不快，暗忖，他冒雪而来，哪知道竟被如此对待，当下，脸便沉了下来。
“怎么，你这甘露殿，来不得？”
商苏衡先是微愣，转瞬便反应过来，自己这话大有歧义。
“我不是这个意思，”她笑笑，指了指窗外，“这雪估计要下上一夜，明日必定积得很厚，天寒地冻的，大清早爬起来做什么？你们又不必早朝，倒是我，想睡还没得睡呢！”
知她不是因为厌烦，反是缘于关心，再想到他方才自己过来时割骨的寒风，明晨必定更冷，高雁行这满心的不快顿时转为心疼。秦朔那厢也是，浓墨一样的眉头拧了起来。
“之前春日暖暖的时候，十天半个月的连续偷懒不也大模大样地做了？如今倒是着紧起来。”明明是关心，只不知道为什么，话以出口，又是含讥带讽的，高雁行真想给嘴上来一巴掌，他也暗自告诫过自己许多回了，偏偏就是积习难改！
幸好，商苏衡早就听惯了，也不生气，反而笑了起来：“我还真是想偷懒，我在想要不干脆改一改早朝时间算了，五更上朝，还真是不人道哪！”
一众女官们虽说已经见多了陛下的随和，与高雁行的放肆，可听了这两人的对话，还是忍不住悄悄咋舌。
菜肴已摆上。就放在罗汉榻上那张小几之上。
尚膳官布菜的时候，高雁行一直一动不动，他先上的塌，又侧坐着，占据着小几另一边的大半张罗汉榻，丝毫没有让开的意思，而秦朔，则一直站着，同样分毫不动。
商苏衡瞄了两人一眼，隐约感觉到他们之间似乎有点问题，不过她不想多生事端，特别是不想跟高雁行较劲，已经知道他是个刺头，再主动装上去，那就是傻子了。
她盘起腿向内挪去，“今天就暂时挤一下吧，明个还叫他们把那张圆桌子搬来。”
秦朔从从容容的走过来，上了塌，学商苏衡样盘起了腿。
高雁行见了这一幕，后悔不迭，差点没把鼻子给气歪。他当然是故意为难秦朔，他早就看到角落里还有一张锦墩，他有意霸住半边，以为秦朔只有坐锦墩的份了，哪知道一番刻意为难，反倒便宜了他，竟让他与商苏衡并坐一排！
可怜他满心不甘却不能挂在脸上，唯有暗自咬牙。
秦朔自是满心欢喜，暗中感想高雁行的刁难。
只是有了这么个小小的不和谐插曲，晚膳的气氛始终总有几分不妙，高雁行更是，不过盏茶工夫，便灌了好几杯酒下肚。
商苏衡这个看两眼，那个瞄两下，到底忍不住，问道：“你们俩怎么了？”
高雁行一凛，放下酒杯，粗声道：“什么怎么了？”
秦朔则道：“没什么，不好好的么。”
商苏衡不是多事的人，更不爱窥探别人的隐秘，见他两个都回避不谈，不再多问，转道：“你这样喝闷酒没趣得很，不如玩点游戏吧。”
“你想行酒令？”高雁行扬眉，文字令，猜谜语的他可不在行。
商苏衡摇头，“嗯，天气冷，玩个能活动手脚的如何？”说着，她偏头看向秦朔，征询他的意见。
“但请陛下吩咐。”
就知道他会这么答！秦朔的回答一点也不出她的意外，他的态度也始终如前，既从容又谨慎，商苏衡有一瞬的恍惚，他真的对自己有意思吗？
甩开那一丝迷惑，她把心思放在眼前。
“那就玩投壶如何？”
第一百五十五章 争胜 二
投壶就是一种投掷游戏，把箭矢投掷在酒壶中，中者为胜，不中者罚之以酒。这种游戏始于春秋战国时期，商苏衡来到大衍后发现，这游戏也传了下来，它算不上很流行，可也还是有不少人于宴席上用来娱乐。
她才小睡一场，精神十足，想到若不找些娱乐活动，用罢了晚膳，便又是上床睡觉，实在无聊，这才临时起意，想出这么个主意。
“投壶？”高雁行睨了她一眼，“你行吗？”
“行不行，试过不就知道了？”这家伙专门以打击她为乐！商苏衡忍不住又白他一眼。
“我们这么坐，怕不太好投。”秦朔就事论事，特别是商苏衡被夹在里面，怎么投壶？
“那就站着投嘛，我们自己玩，不必讲究那些虚礼。”商苏衡没有意识到，在很多时候，她已经习惯了将秦朔与高雁行两个归为自己人了。
他们这厢还在讨论，尚思已经十分知机的吩咐人速速准备。
不多会，上来三名女官，一人捧了个一尺多高肚大颈长小口径的铜壶，一人提着只箭囊，囊内装着十多只箭矢，还有一人捧着一把算筹跟上。
铜壶摆好，女官奉上箭囊。
“行了，下去吧，不同伺候，算筹也不要。”商苏衡挥手。
女官应了声是，放下箭囊，带着算筹躬身退去。
“谁先来？”商苏衡问。
“陛下先请。”秦朔道，说着，他离席下地，让开位置。
“我先就我先。”商苏衡跳下塌，也不着履，只着白袜套的脚就那么踩在地毯上。
她从箭囊里抽了一支箭尾镶了孔雀绿色的箭矢，退到离铜壶三步远左右的距离处，举起箭，对着壶口认真的瞄了瞄，又比划了比划，手腕微扬，箭矢在空中划起道圆弧，“叮”地一声，那支箭的端尾在壶口处一转三摇，箭身已没入壶中。
“中了！”商苏衡眉眼飞扬，兴奋喜悦溢于言表。
她其实也是第一次玩，只是以前在游乐场的时候，套过环，感觉眼力还有受的配合度还不错，这才放胆一试，果然成功了。
高雁行见了商苏衡一脸兴奋与得意，免不了再一次劣根性发作，不以为然地哼了声，悠悠然下了塌，取了根鎏金箭，看也不看，一甩手，矢如流星飞入壶中。
此时，秦朔也取了跟乌木箭，走到商苏衡身边的位置，轻抬手，袖微扬，“叮”声响处，铜壶口箭尾振颤。
高雁行挑了挑眉，秦朔这一投中规中矩，既没有拉远距离，也没有展现技巧，平平凡凡，可偏偏让人不敢小看。
第一回合，三人均投中，不分胜负。
商苏衡拿起第二支箭，脸上神情更加谨慎起来。她已估计到自己会输，却不想输的太难看。只可惜，世事一向如此，越担心什么就越来什么，她比划老半天终于抛出去的第二支箭，方向对了，力度也没差，可偏偏箭头撞在签， 投的箭矢中一支的箭杆上，被它一挡，无法如嘴，啪地掉了下来，而高雁行与秦朔两人依旧轻飘飘的一投即中。
接下来的就不必细说了，这铜壶本来就特意设计的小嘴大肚，为的就是增加难度，那里而已经有了好几支箭矢了，想再插箭进去，越发的困难，所以商苏衡除了第一回合投中一支外，此后一支未中。
一局刚结束，高雁行就斟了满满一杯酒，递到商苏衡面前。
“愿赌服输。”
“我有说不认罚吗？”看着高雁行一脸得意诡笑，商苏衡那个气啊，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抢过杯子，一口灌下。
“我不玩了。”
喝完酒，放下杯子，商苏衡大声宣布。
“才输了一局就放弃了？”这不太像她那么争强好胜的脾气哪，高雁行颇后悔，早知如此刚才就不要赢得太狠了，谁知道她会这么早就放弃？这游戏才刚开始呢！
商苏衡再白了他一眼，她又不是傻瓜，只这一局就看得出他与秦朔的水平了，她想要赢他们两个势比登天。再这么比下去，只怕她就成了那个铜壶了，不过不装箭，装酒！
“我水平太差，有我在反倒体现不出公平性，还是你们俩来吧，我在一旁看看就好。”他们两个旗鼓相当，这样才有可看性嘛。
听商苏衡这么一说，高雁行眉毛扬了扬，眼睛斜向一旁沉默镇静的秦朔，他的确有意和他好好比一比。不过，他同样也十分怀念年宴上商苏衡喝了酒之后的娇美妩媚，偏她一向很节制，不太喝酒，难道今天有了这么个绝妙机会，他实在不想这么轻易地放她就此逍遥。
“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