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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双鲤迢迢一纸书(出书版)-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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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这语气,压根随意得很。
慎阳王生前何等意气风发,尊荣不尽!
在胡家二少口中,那样的厉害人物却如草芥。
对于胡荼来说,这世上只有活人和死人的区别,而一个死人,纵是造成了一点麻烦,也不是不可以抹掉的。
他说得漫不经心,诸人禁不住心中一寒。
顾倩兮静静道:“慎阳王一直为摄政王鞍前马后,立下汗马功劳。皇室中的兄弟情向来寡淡,可慎阳王对摄政王却是由衷崇敬,摄政王对他想来也不薄。曾有人说,天下兵马六成是摄政王掌控虎符,其中慎阳王功不可没。这次慎阳王在前往天封的途中送了命,恐怕摄政王终于意识到,他的对手不是掌了四成兵马的容丞相,而是另有其人。”
“就为了这个?咳咳……”
胡荼笑,又咳了起来,眼底却有一抹针尖似的锐意一闪而过。
暖阁中的温度,刹那间仿佛低了下来。
当日,小狮子初到天封的时候,他就猜到那个慎阳王要误大事,一个自家封地待得好好的慎阳王,往天封跑什么。
大约是好日子过多了,让慎阳王失了警惕,忘了这一路可不是在自家封地上作威作福,怎么可能什么危险都没有。是故,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趁着这个机会,命昆奴在途中就取了慎阳王的首级。
慎阳王薨了,这个消息,曾经引起了一阵动乱。
然而,毕竟是慎阳王有错在先。东夏律例,没有云皇的手谕,诸王不得擅离封地。
这样一来,慎阳王死得就不大光彩了。
所以,少有人愿意沾上这事。
直到如今,天下要乱了,摄政王终于想起了这兄弟死得有些蹊跷,于是,这才决心彻查此事——眼线,悄无声息地盯到了天封。
一个死了的人,居然隔这么久,做了一次乱。
胡荼的手指轻轻敲着茶盏,在他思考问题的时候,他习惯性地屏住呼吸。因为痼疾引发咳嗽的时候,往往会让思绪变得混乱起来。而屏住呼吸的时候,胸腔传来那种撕心裂肺的痛,一直冲到脑海,会让他的思绪越发清醒。
这样的习惯,常常被刘盈强硬地纠正。
在医理而言,咳嗽等于是身体对健康发出了警告,如果硬性地克制,长久以往等于是慢性自杀。
可胡荼经年累月积累下的习惯,岂是一朝一夕能够化解。
此时,他抿紧了线条流利的两片薄唇。
那张清美更胜女子的秀容上,染上了不自然的*,如盛放的曼陀罗花,美得让人窒息。
过了好一会儿,胡荼抬起头,似是自语,又似是在征求屋内诸人的意见,“慎阳王之死倒在其次,只是如今山雨欲来,已不容我等从长计议,莫如干脆让容相进兵逼宫,借幼皇之手,联合当今太后,废掉摄政王。”
轻描淡写间,却是大逆不道的话。
然而在场众人,却丝毫没有惊讶的模样。
只是昆奴的眉毛,不动声色地皱了起来,“二少,此法恐怕不妥。除开摄政王在宫中密密麻麻的眼线,单是那些影杀,就不大好对付……”
“如果影杀另谋其主了呢?”
随着胡荼漫不经心的声音传出,昆奴的脸上赫然一片震惊。
他一连深吸了无数口气,却依然掩不住眼中痴狂的喜色,“二少,您是说,您是说……影杀和影卫一样,通通为我所用?”
让影杀另谋其主,何等难题。
竟然被胡荼随口说了出来。
东夏皇族的影杀和胡荼身边的影卫一样,同属于黑暗冰冷的存在。
当年,这些人都是党林挑选出最具天赋的孩子,没有亲人与朋友。经历过血腥残酷的淘汰,活下来的沉默悍杀,都是只知服从命令的血徒。
血徒其中一队,成为了影杀,誓死效忠东夏皇族。
另一队,变成了胡荼握在掌心的一支铁血之军,连皇族都不知道这支影卫的存在。
如果说影守是固若金汤不可摧的城墙,那么影杀是东夏最冷酷的杀人机器。
在东夏,倘若拥有这方势力的加入,夺得天下便成了易如反掌的事。
然而,这样两类人,被曾经马背刀枪中夺来天下的东夏皇帝分别分割成无数块,各自守护着王、后、妃、侯、皇子,或是有功朝臣。
皇族子弟的身后,都有两到三个影杀。
他们就像是锐不可摧的兵刃,却被分解成支离破碎的铁片,纵然有天大的本事,也无法发挥出来。
没有人知道影杀到底在藏在哪里。
只知道这的确是东夏皇族最秘密的武器……
在当初掌权者的眼里,这样分开部署这群人,才是最安全的。
谁也没想过,分明不同道的两群人,竟能联合起来。
纵是纵横天下几十年,对寻常事早已波澜不惊的昆奴,只是想到这种可能,都忍不住心情*。
“二少当真控制了那群杀手?”
他还是不敢相信,颤抖着苍老的嗓音再次问了一遍。
“昆奴,你忘了么?我……也是东夏皇族的血脉!”
一言既出,宛如晴天忽有霹雳,划开明亮的闪电,照亮了一张张眸光熠熠的脸。
他们的二少,乃是大长公主嫡亲的血脉!
他身上流淌着皇族的血。
影杀就算再厉害,却也是誓死效忠东夏皇族——
曾经是摄政王,如今是胡荼,这一点儿也不奇怪。
只是,胡荼没有多少众人的兴奋,他望着窗外,良久不语。然后才叵测地笑了笑,笑容中似有什么流溢出来,终究变作低低一声叹息,“这件事说起来简单,当初可费了我不少心力,宫中影杀的统领,如今的一等侍卫方远华昔年受过我娘大恩,不然焉能听我号令。可惜,我如今能控制的,也不过是皇宫中影杀,守在摄政王身后的那些影杀,第一,那才是精锐中的精锐;第二,根本插不进去,不可小觑。”
众人听罢都不说话,各自在心里思谋着。当年大长公主在宫中是何等的威望,不用想都知道。
“二少能够得到皇宫那支力量,已属不易。”顾倩兮见气氛太过沉闷,随即终于出言想活泛下众人。
小狮子轻轻咳了几声,淡然笑道:“天机谶诚不欺我,刘盈叶紫,帝师王谋。”
这句话,他说得似是而非,清浅淡然,带着说不出的诡异,令昆奴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二少找到叶紫了?”
胡荼静默的目光,不动声色移向了顾倩兮,唇角的笑意宛如春风拂原,虽一言不发,只字未提,笑容却刹那间惊艳了整个天下!
那个女子,从来是二少心头的一根刺。
昆奴还记得刚刚前往天封的时候,自己动过一次杀念。
那时候,胡荼赤着足站在窗前,面容清美宛如月下的精灵,瘦骨伶仃,却美得令人怜惜。他轻描淡写,和声道,“昆奴,休动夫子的主意,你要做的事,可多着呢。”
一句话,打消了他所有的杀念。
如今,昆奴从暖阁中退出来的时候,猛地看见了一个人。
雪地中,那个苍白瘦削的女影不时搓着手,早就被冻得浑身发僵。
昆奴忽然想起,如今的二少,对这个女人已经没有心了。
他眼底掠过一抹嗜血的光芒。
这个佝偻的老人,在他看着一个人时,目光中的阴冷得宛如蛇蝎,狠狠扎了扎雪地中的刘盈,让刘盈禁不住抬头寻找那抹极不舒服的危险感觉。
就在这时,一顶油布伞遮住了纷纷大雪。
刘盈抬头,看见宁王俊美中透着贵气的面容,抿着唇,一言不发地看着自己。她忽然有些呐呐的迟钝,不知该说什么,最终,只是低低喊了一声“王爷”。
不远处,是贵气逼人的马车。
她忽然好像明白什么,抬头静静看着宁王,“王爷今天就走?”
宁王点头,“嗯”了一声。
“保重。”
除了这一句,似乎也说不出其他什么话。
宁王目光凝然,看了她半晌,长长叹了一口气,语气中终于忍不住含了一分针尖似的锐意,尖利地刺下来,凛然道。
“小刘夫子,他到底有什么好?让你不离不弃?”
“王爷?”
刘盈惊讶地看着眼前的年轻男子,实在不明白他为何说出这样的话——他们之间交浅言深,而与人相处,向来不是刘盈的长项。从生墓出来以后,纵是天下要变,宁王对她好得实在也有些怪异。
“王爷,刘盈又有什么好的?”
她苍白着脸,还是笑着说了这么一句。
宁王的目光忽然间变得温柔起来,仿佛有水波在黑曜石似的眼眸中闪动,秀美得让人心动。
“小刘夫子……你若真不愿随本王而去,也由得你,只是……倘若胡荼有一天负你,你记住,宁王府的门随时为你敞开。”
苍白消瘦的年轻女子,闻听此言猛然抬起头,眼里似喜似悲,良久,她轻轻低头,嘴角勾着一抹有些苦涩的笑意。
宁王说完这句话,回身上车,再未向刘盈看一眼,这个方才还深情款款的男子,一瞬时又恢复了王者的气度。
车驾远远而去,带走的不但有一腔未尽的情,还有一个落寞王者放弃的逐鹿雄心。
“宁王……是个聪明人!”刘盈在心里暗暗叹道。
她正待回身,心中警兆大起,猛地攥紧了拳,雪地中的消瘦女子,忽然间似有了一丝微弱的不同,就在电光火石之间,她忽然出招。
那一剑,似风吹飞雪,又似晚照临风。
看似说不出的轻柔,但谁也没有料到就在那一刹那,刘盈不但避过必杀的偷袭,还不可思议地抢过对手的剑,然后发出刺破苍穹的一击,那种无比凛冽的杀意与斗气,在一瞬间冲破层层叠叠的人群,以一个极其诡异的角度,斜刺到那人眼前。
刘盈低着头,手中握着剑,声音透着说不出的清冷。
“我不杀你,并非是看在胡荼的份面,而是我已无意手染血腥。这一剑不过是为了告诉你,刘盈没那么好杀……出手之前,请看清了。”
刷地一下,昆奴一条胳膊血淋淋地掉了下来。
所有人都震惊了。
谁也没有想到,一个看似没啥杀伤力的女子,竟有如此厉害的功夫。
抬头看了看天上还在飘的大雪,刘盈从怀中静静掏出一本书,丢到昆奴的怀中,静静道:“你回去告诉胡荼,刘盈好歹从十四岁起,便是他名义上的夫子。他在想什么,刘盈开始也许不知,但是如今也大约明白一些。他……是卯着劲把我往外推。”
说这话时,她狠狠咬着一口银牙。
一双清冷明澈的眼,似要穿过风雪,看到藏得最深的那人。
她攥紧了拳,嘴角浮起一星冷笑,“倘若当年不沾也就罢了,这可是他先惹上我。如今,再想丢开,没那么容易!不管他在哪里,刘盈一旦认定,绝不更改。”
“你想如何?”
昆奴紧紧握住那个薄子,沙哑的嗓子,略微带喘,自己的武功在什么水平,昆奴岂会不知!二少的功夫便是他教的!可如今,月前还是蝼蚁般弱小的刘盈,今日竟然一剑就削去自己的手臂,这一月来,她的武功长进实在太过惊人。
这女子,将会是二少路上最大的绊脚石。
昆奴有些惊骇,不敢轻举妄动。
但听刘盈的嗓音在风雪中,显得那么轻松,“二少不是想得到六壬捷录?书在你的手上,告诉二少,倘若想知道上面写的是什么,就娶我吧。”
说出这些话,刘盈只觉心中说不出的畅快。
眼见着那个苍白消瘦的女影一点点消失在诸人的视线中,大家才猛地反应过来。
刚才那个,是刘盈对二少的求亲?
第二十五章
冬天的晚上,冷风一遍遍拍打着门窗,发出“砰砰”的响声。
柴房里,被篝火照得一片明黄色的温暖光芒,也不知刘盈忽然想到了什么,嘴里忽然哼起了一首旋律古怪的歌。那歌声,根本不是东夏话,胡荼一句也没听懂,但是听着听着,却听出了一股奇怪的哀伤。
她哼了一会儿,抬起头,又看向窗户外面。
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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