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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美人天下之囚宫-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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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想到此处,升平愈加觉得心情烦闷,朝堂之事斗来斗去无非各自利益所绊,她懒得去想太多。如今看来此次变故最大的受益便是若环果真留在东宫,还意外保全自己的性命。
哪怕若环姐姐现在再心有不甘,终究也算得一件美事了……
  
岂料升平再度错想。
卯时三刻,升平去太子东宫惨加册封云妃典仪。
因是太子宫内册封云妃,又是为弥补丑事做的表面功夫。所以并未多请内外命妇女眷,只有升平随母后坐于主席,殿前太子妃高氏恭谨伫立,旁站司仪太尉证辞。
太子妃高若辛亲手为妹妹亲手加钗冠,两边再有嘉贞公主,端庆公主二人陪同,为云妃加佩授绶。
礼官向前一步,高宣上谕懿旨,赏赐云妃册封宝册,规矩典仪洋洋洒洒许久未停。两边编钟檀板鼓乐所奏皆是喜庆凤朝凰的宫乐,云妃若环跪于大殿锦毯之上等命受封,殿内除礼官宏亢之音无人再敢擅语。
升平偷眼窥瞧若环姐姐容色。今天的若环与那日□熏染绯色面容全然迥异,非但没了先前在栖凤宫陪读时的灵气,反而如同穿上雍容礼服的枯草娃娃般任人摆布。
凤钗步摇映衬垂低的眼眉无神无色,俯身伏地的手臂又颤又抖,不见丝毫雀跃欢喜。太子妃若辛平心静气为妹妹别上钗冠,又以小指胭脂钿点了额抹,姐妹两对视,又各自撇开冷冷目光。
礼毕,再由独孤皇后亲手册封。独孤氏随手掂起宝册睥睨下方伫立太子妃,停顿片刻才将宝册送出。
太子妃高氏被独孤皇后凌厉目光逼视良久,心头不免揣揣,她唯恐自己留过失把柄于上,只得垂首身处双臂毕恭毕敬将宝册接过。
升平无意间察觉手握宝册的母后脸色犹如被寒冰覆盖,而亲手奉接的宝册的太子妃高氏以缄默不语遮掩心中恐惧,宝册横于二人手间似烫手山芋,不接不送,始终停在半空中。独孤皇后和太子妃两人目光均同时投向跪倒在地的高若环,各怀心事。
两边的嘉贞公主端庆公主见状更是噤声,目光忍不住来回在婆媳三人之间扫掠,神色颇为忐忑不安。
殿下匍匐在地的宫人皆腹诽高若环意外得幸太子荣升云妃,因此巴不得独孤皇后就此给高若环难堪,宫苑秘闻,后妃争斗,她们这些宫人最喜闻乐见不过。
由此看来,大殿之上真正为高若环册封高兴的,怕只有升平一人了。
独孤皇后睇了一眼太子妃,扬手将宝册往面前一送:“太子妃日后也算多了个膀臂,莫要再出纰漏才是。“她似笑非笑的点拨高氏。
高氏举宝册抬过头顶俯身谢恩,三叩谢后才战战兢兢答:“遵命,母后娘娘,臣媳日后定会万分小心,杜绝此事再生。”
“知道小心谨慎就好,怕的是,你再小心也小心不过某些有心人去。”独孤皇后别有深意的笑了,将有心人几个字咬得格外清晰沉重。
太子妃高氏脸色顿时青白交错,狠狠盯着眼前宝册,恨不能就此摔了才能平心头郁结。可她知晓,忍得万丈怒火终得一尺凤座,即便心中再不愿,也必须将典仪支撑下去。
她疏离恭敬的从独孤皇后面前起身,捧起自己亲自为妹妹讨来的名分,面色凝重的送到高若环面前。
若环仰视,惊见姐姐眼中凝聚氤氲泪意隐忍不落,心中不由痛恸,不能为自己给姐姐带来的羞辱辩说,更无力对姐姐所受伤痛进行安抚。她咬紧嘴唇,悔恨的低下头。
独孤皇后对高氏姐妹不理不睬。闲适拉过升平的手,漠视正在行进的典仪,关切询问:“怎么,本宫听永好说,那日你身体不适?”
此刻殿上阶下跪了密匝匝的宫人内侍,升平被母后突然问及月事一时窘迫难以回答。她忸怩的坐在独孤皇后膝畔只是默默摇头,独孤皇后抬头似在思量什么,缄默片刻后便道:“下月龙门大开,广纳天下文人贤士,母后与你父皇说,若是有鸿学才士,早早命人定了人备选。”
升平盯着自己膝前粉色绫罗桃影纱出神咬了嘴唇:“阿鸾不要,阿鸾有哥哥们就足够了。”
独孤皇后抬眼蔑然的瞥了瞥,原本举起的茶盏轻飘飘摔出去,冷哼一声:“就像太子这般娶姐占妹你也是足够的?”
茶盏摔于地面,并未碎裂,咕噜一圈碰在太子妃裙摆上,残留茶汁瞬时将洁色裙裾染成灰绿。
原本还算喜庆的调子顿时哑然噤声,受惊吓的乐师纷纷跪倒胡乱叩首谢罪。
太子妃高氏即不能跪倒替太子和妹妹的荒唐作为赔罪,又不能站立原地忍受莫名羞辱屈辱,眼看着左右宫人皆侧目等她做些反应再随之来做,以求无错。尴尬视线全部凝结于一处,似能将太子妃柔弱的身子戳出个洞来。
高氏羞愤之际不由紧咬下唇,身子战栗摇晃却又无处可躲,狼狈不堪的她只得埋怨的回首瞪了一眼跪倒在不远处的亲妹子。
升平不知她此刻可会痛恨自己的妹子,若不是若环失了德行,太子妃高氏原本可以不必成为母后当众嘲讽的笑柄,甚至不必如此诚惶诚恐忐忑不安,所有一切皆因许门出了个罔顾门楣尊严的女儿。
见母后仍不肯罢休,升平低头拽拽她的宽大绮丽袍袖:“母后,阿鸾想去母后宫中……”
独孤皇后从未宠溺过她更不会纵容她,偏在此时她却冷然颌首,“好,阿鸾和本宫一起走吧,本宫看不得假模假样的姐慈妹恭,明明心里嫉恨,何必做出贤良的模样给世人!”
众多宫人悉数随独孤皇后低眉顺眼的离去,升平紧跟母后身边不由回头张望驻足不动的太子妃高氏神色。
虽是升平好意为太子妃解围,却分明看见太子妃面容阴郁,没有丝毫感恩之意,一时间心中也有些不痛快,昂头疾步走出大殿。
未等走上几步,殿内忽地发出清脆回响,似是有人面颊被掌掴之声,升平想要再回去查看,一把被永好悄悄拉住宽大袖子。同行的独孤皇后听闻声响停顿脚步,昂首冷笑:“呵,教训的好!本宫还以为她能装贤惠,能忍得了许久呢!”
升平默然恭立一边,心口骤紧,莫非刚刚那声音正是太子妃掌掴妹妹若环?
但见独孤皇后似笑非笑对她说:“可见,此事于女人,哪怕是念佛也不管什么用的,佛心肠的人也照样忍不住和他人分享丈夫!”
  
高若环的性命自是保下了,太子春谋内眷被泄密一事却始终没人知道是谁怂恿的风雨。
事情完毕,皇上余怒未消,太子杨勇被罚禁足东宫一个月,高相力荐太子亲征之事自然也不了了之。
独孤皇后碍于高家颜面册封若环的典仪也如常举行完毕,那个告密内侍随后失足落水毙命,于是,所有变故源头在偶然无意间全部消失殆尽。
对此升平不是没有怀疑过,那日春事,唯一知情的人,唯一目睹的人,除了她和杨广再没有别人……
早听谅哥哥说起过,太子哥哥杨勇因高氏拥立自诩皇命在身,为人霸道,行事荒诞,在庙堂周遭早已颇多怨言。广哥哥深为舅父独孤陀喜爱,大觉太子为人荒唐愚钝、心胸狭隘不宜为君,反倒是为人谦卑知礼的晋王杨广善于行事,堪以重任。
高相和舅父在朝堂上剑拔弩张,也将烽火延至内宫兄弟,再想想那日情状,莫非,此事是广哥哥与舅父一起谋划促成?
思及至此,升平当即对自己贸然怀疑广哥哥品性感到羞愧,广哥哥为人始终温润如水,心情平和时更是少言寡意,不管发生什么事都是面带笑意并不与人争辩是非。
这样的他,必不会是那个告密的人。
况且,告密对广哥哥来说也没有任何好处,太子哥哥与他是至亲兄弟,同父同母的同胞亲手足,广哥哥怎么会有龌龊心肠陷害长兄,太子哥哥也不会有怨愤猜疑二弟。升平想到此处,心也放了下来,坦然笑笑。
此时离她及笄刚刚过了三个月,不经意间竟似过了三年,无忧无虑的生活似乎不觉中忽地消失不见了。遭逢此次突变后升平觉得自己长大不少,凡事难免多了一点点忧虑与无奈。
索幸她还有父皇母后的宠溺,愁苦之事也不算多。恼人的忧虑才渐渐淡化而去,留下的也只是在廊下对着夕阳默默感怀自己青春易逝。
和,再也见不到若环姐姐对绣女红的伤感。
只是不知道,在那般尴尬环境中,肩负姐姐嫉恨,太子薄情,心高气傲的若环姐姐还能撑得了多久……
  
①北周末年,高熲随独孤氏门楣下侍奉,门楣之约,即旧主门客关系。
②高仁表,高熲之子,娶太子杨勇女儿郡主为妻。此处改写为,太子杨勇娶高熲女儿为后。
  
  
  凤巢鸠占惹嫉生
杨广从升平身体不适后,再也没来过栖凤宫。
升平还记得广哥哥离开时温润带笑的眉眼,也记得广哥哥在自己耳边沉沉的叮嘱:“这些天少玩水、多休息,别胡思乱想的,从今日起阿鸾是大人了呢,要学会长大,知道吗?”
他那夜独自赶回晋王宫,升平连忙吩咐永好把自己常用的纱灯送过去,那盏纱灯是北周宫人手工制作,竹笢鎏金的宫灯沿框围贴四层碧影蝉翼纱,又以八角嵌珠玉做环铛佩铃,升平见后非常喜欢它的艳丽颜色,偏母后却嫌制作过程太过靡费,命人四处搜罗了全部烧毁,幸而永好当时机灵悄悄藏起一个,才能让升平夜里闲暇时赤脚挑灯观星。
杨广走时,升平没有来得及送,如今想见他,机会已经难得。
据说太子哥哥被父皇禁足东宫后,广哥哥便借由舅父大力扶植,随父皇坦然迈入朝堂听政问谏、指点江山。忙碌的人,自是没有机会与升平再度笑谈春秋,更别说悉心安抚宽慰了。
几日看不见杨广,升平心中有些慌乱,恰逢秦王杨俊要迎娶骠骑将军崔良律之女崔氏为秦王妃①,她决意趁俊哥哥大婚时和广哥哥见上一面,说几句贴心的话。
主意打定,她竟比俊哥哥更期盼大喜之日的到来,夜里几次把永好唤醒,两人秉烛细细研究了该穿哪件外裳哪件敝屣裙才能让广哥哥惊艳。
小女儿家本来就是如此,到了那日更是从寅时就开始沐浴更衣,搜罗了自己最喜爱的璎珞戴上,又找了杨广曾送过她的碧色玉簪插在发鬓上,穿好外裳长衣匆忙牵了永好,两人笑呵呵的径直奔向秦王宫。
俊哥哥的宫里果然热闹非凡,处处布满迎娶秦王妃入宫的艳丽红色,向世人喧告此事是大隋朝又一大喜庆盛典。
身处喧闹的升平四处搜寻并没看见杨广人影,鼓乐声闹得她有些泄气,想来广哥哥可能是去东宫探望被禁足的太子哥哥,她悄悄甩了永好的手,提裙赶忙穿去东宫找他。
太子东宫与秦王宫无非一墙之隔,东宫宫人内侍又对升平皆已熟知,见她突然而至悉数默声跪倒,为首内侍正准备通禀,升平却调皮的嘘声。
在秦王宫见不到他们,怕是兄弟俩正偷个空闲对弈搏杀,想要失信于俊哥哥,她偏要堵他们一着,让他们羞愧自责。
也没用内侍通禀,她满面笑容转到正殿,但见殿内空旷,微风拂起帘幔,内里并无一个人影,整个东宫大殿冷清清的有些森意。
升平失望的思索片刻,又摸索向右殿走去,心中默念:莫非太子哥哥在后宫和若环姐姐休憩,全然忘了今天是俊哥哥的大喜日子?
刚走上几步却在侧殿猛然间听得太子妃的厉声斥责,升平探出脚尖僵悬于半空,复又悄悄收回。
太子妃高氏在内宫侍奉皇上皇后恭谨守礼,对待宫人更是慈善和顺。如此端庄温婉的人,难得听到从她嘴里发出声嘶力竭的骂声。那日册封云妃时虽有些行动异常,但升平不曾听得仔细,也未亲眼瞧见,如今送到眼前索性听个明白。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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