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倾歌-第12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叹息幽幽,似是穿透岁月的冷剑。
我呆了半响后,迟迟方转身离开。
后院很开阔。
梧桐树下,茱萸花开。
我站在了墙角远远望去,入眼处只见人影飘忽似魅,寒光凛冽如练,冷锋吟啸,长刀掠过的地方,枯褐的落叶纷纷绕绕,淡黄的花瓣零落飘摇。本该凌厉凶煞的氛围,却因那漫天的落叶和花雨而平白多了几分妖娆迷乱。
饶是我不懂武功,却也看得有些痴迷。
他的刀法,怕是鬼神惊怂吧……
我正感叹时,却瞥眼见到聂荆的身影翻腾飞动时、黑色绫纱下隐约露出的面庞。
虽然距离太远,我看不清他的五官容颜,但那依稀的眉眼入目时,我的心还是惊得蓦地停止了跳动。
果然,果然,是他!
可是他跟来作甚么?
可是平日说话的语气和行径却又是那般地不像?
他,究竟是不是他?
我再凝眸看了许久,心中愈发地迷茫困惑,趁他收刀之前,我失魂落魄地回到了自己的房中,倒在榻上,睁大了眼,想要仔细思索时,脑子里却一片混乱,毫无头绪……
他究竟是谁?
许是夜里睡得不足,躺了片刻后,我的双眸不由自主地紧紧合上。
昏昏睡去。
梦里面,唯见到了那迷离在目的落叶花雨,还有花雨下的那个人。
夜色之谜
一觉睡去,醒来时夜色已深沉,房里仅燃了一盏灯,烛光很微弱。
我伸手按了按依然有些胀痛的脑袋,迷迷糊糊地挣扎着从榻上坐起身。
门边传来窸窣声响,有人轻轻地推门而入,脚步细碎,带着小心摒住呼吸的温柔。我下意识弯了唇,不去想也知是爰姑。
“爰姑。”
“公主你醒了。”爰姑的声音听上去有点莫名的惊喜。
“嗯”,我低声含糊一应,反应过来她话里的语气后,这才扭过头看着她,随意问道:“莫非出了事?”
“北院的两位公子刚派人来邀你去园中的亭内赏月。我本要拒绝的,但不知你有没有醒,所以进来看一看。”她边说着边靠近榻前想要搀扶正要下地的我。
我闻言皱了眉,身子一转,刻意逃离开她伸上前的手,口中没好气道:“和他们赏月?不去。”
爰姑听出了我语中的不满和态度的坚决,不由得缓缓垂下头,柔和的眉梢眼底似凝上了一层薄雾。
沉默了半天,明知我此刻心中不快,她竟还是咬牙轻声道:“可……那两位公子说是有人要向你赔罪。”
赔罪?
我抿了唇,脑中晃过那抹泼辣十足的红衣娇影,敛眸想了想,方启唇慢慢道:“直说原因不就行了,何必整出赏月的花样?你去告诉他们我随后即到。”
“是,公主。”
我抬头目送爰姑退出门外后,手指一扬,忍不住狠狠扯下了身上穿着的、那件已然失去了一角衣袂的银色长袍。
脑中的混沌,胸中的恼火,似皆随那清脆的衣裳撕裂声一同散离……
我长长呼出一口气,再扬眸时,晶辉如月。
待我换了绛雪长衫来到亭中时,他三人正欢笑晏晏。
妍女和夜览坐在一处,耳鬓厮磨,神色亲昵得让人不自禁地就欲掉头看向一边。圣人说的,非礼勿视。看来这夜览也真有些法子,日间还闹那么大的风波,此刻就好得和什么也没发生般,恩爱得如胶似漆。
晨郡自坐在离他二人远的地方,看似漫不经心地喝酒,却不时地拿眼瞧着对面二人,潋澈的眸内暗笑沉沉。
“妍公主,两位大人,夜色清籁,看起来大家兴致都不错。”我清清嗓子,迎着三人的目光,缓步踏入亭内。
晨郡与夜览见我到来,忙起身对着我揖手行礼。
夜览低眸看着脚下,素来神色莫测的清俊面庞上奇异地多出几分红晕。我还是第一次见他这种腼腆模样,心中奇怪的刹那也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为了让自己不会忍不住失仪笑出声来,我赶忙将目光移向另一侧。
视线停顿的瞬间,入目的容颜看得我微微失了神。
纵是之前已见过很多次,我却还是第一次正眼将他的面容瞧得清楚。
眉目俊逸似仙,神容风雅如玉,身着的雪色衣裳将他衬得愈发地隽秀风流。他站在那里,头虽微微垂着,眸子却依然平视着我,眉宇间声色不动,沉稳从容的气度仿佛苍穹在胸。
我凝了眸,心头绕上一股怪异的念头:眼前此人虽不及无颜漂亮,却偏偏让我觉出了股祸水的味道。
乱世中,红颜祸水和男子祸水是不同的概念。
男子祸水,不是英雄,便是枭雄。
我正沉思时,臂上突地一紧,耳边随即响起银铃般的笑声:“夜郎说你就是齐大非偶的夷光,我穆哥哥……”
齐大非偶?
我苦笑,怎么听着还是这么地刺耳?
“妍儿!”夜览猛地高声一呼,打断了她的话,使劲地递眼色。
妍女转眸瞧了一下夜览,神色怔了怔,恍悟过来后忙伸手遮住了唇,眨眼望着我,明亮的眼中尽是无辜。
我弯唇一笑,开口道:“你说得没错,我正是齐大非偶的夷光。”
“不好意思啊。”掩在唇上的手指稀疏张开,快活的嗓音由妍女指间清晰传出。
我笑着摇摇头,示意无碍。
手指终于彻底离开了那娇妩的樱唇,她张嘴吐了吐舌,斜眸瞥着夜览,口中却对我笑道:“就知道你不会在意。总是夜郎慌里慌张地平白生事……哦,对了,还有白天的事!”
她扭过头来看着我,嘻嘻一笑,手晃着我的胳膊不断央求:“好嫂嫂,你可一定一定要原谅我,要知道我若不是被夜郎气疯了,也不会……唔,拿鞭子抽你……”
她那声“好嫂嫂”听得我浑身一哆嗦,脑中立即生出转身离开的冲动,只是手臂被她紧紧抓着,人动弹不得。
半响后,我才红着脸,缓缓出声道:“没关系,不知者无罪。”
“那坐下来与我们一起饮两杯酒吧,咱们这是不打不相识!”她豪爽笑言,也不等我表态,忙一把将我按在石桌边坐下。
酒是梅子酒,入口绵,落口甜,饮后香。在妍女殷勤的招待下,我不觉多饮了几杯。
手指捏着酒盅,正要抬手递至唇边时,耳边响起一冰冰凉的声音:“听夜览说,上次宫宴时公主饮醉卧桌了?”
说话的人是晨郡,看似随口道出的话,却听得我指尖微微一颤,纯透晶莹的酒水泼洒出盅的边缘,沿着手上的肌肤缓缓滑落。
夜览说?夜览说!怎么每人口中都是“夜览说”,难不成此人有将我的糗事散布招摇的癖好?
闻言,我横眉瞅向夜览,似笑非笑:“阁下很了解夷光?”
夜览正抬眸,目光无意间与我的眼神接触后,顿时一口酒含在口中上下不得。
“噗!”直至盯得他一口酒水不得不喷出来,咳嗽到脸红耳赤,我才稍解心中怨气收回视线,轻声慢慢道:“晨大人说的可是那次庆功宴,既是喜事,那自是一醉方休才可尽兴。”
“也对。”晨郡淡声应道。
他倒坦然,我却盯着眼前的酒,再没饮下去的欲望了。
败兴之人,非他莫属。
妍女转身去照顾咳嗽不停的夜览,我瞧着她此刻温柔乖巧的模样,想起日间那个泼辣蛮横的娇女,不由得一阵恍惚。
看来爱情的作用还真是奇妙。
我感叹着,心中却一凛。
月转星移,银色的光粲斜洒上我的衣裳,照得绛雪的衣料湛出一抹妖艳的红芒。
我抬了眸,望向月光射来的方向。
眸光对上一道黑影,仔细看了两眼后,我蓦地面色一变。
“月赏过了,讲和的酒也饮过了,请恕夷光有事先告辞。”我冷了声,不等他们三人的回答,便急急地转身朝假山那边走去。
假山顶上,深蓝的衣影背着月光,侧影笼罩下来,显出比夜更要深几分的暗沉颜色。他屈膝坐在那,一个人,一壶酒,风吹绫纱飘,分明是潇洒得很,却偏偏看得我心一疼。
“下来。”我仰着头,喊他。
他无动于衷,身子微微转过去,举手将酒坛递入黑色的绫纱内。
“你敢喝!”我厉声高喝,声音响亮得足够惊飞入暮牺睡的鸦,可他却置若罔闻地将酒坛倾斜。
“好嫂嫂,出什么事了?”不远处的小亭里,妍女在嚷嚷。
“没事。”
我拧了眉,纷乱的心绪被她这声唤得更加难以平稳。
眼见他喝得越来越急,我咬唇想了片刻,弯腰从石子铺成的小径上随手捋了一把,抬眸瞧着他,声音虽柔却带上了似水的凉意,最后一次问道:“你到底下不下来?”
他拿着酒坛的手臂微微一僵,却依然不管不顾地灌下去。
我气得扬臂将手里的石子一把扔向他。
“哇,嫂嫂,你……你果真泼辣。”身后传来妍女震惊的喃喃声。
我此刻没功夫与她争辩,见聂荆还是坐在那一动不动,弯腰又捋了一手的石子朝他扔去。
他根本没有伸臂去挡,可那些并不细小的石子却都是未靠近他的身就噼里啪啦地落下来,我闪避不及,有几颗还击中了我的额角。
脑中念光一闪,我伸手捂住了右眼,嘴里低低呼痛。
妍女见状赶忙上前扶住我,担心道:“怎么了嫂子?打中眼睛了吗?”
我口中随意哼哼两声,眼睛却瞅着假山上的人。
只见他怔了怔,旋即猛地起身飞跃而下,黑色的面纱迎风铺展开来,将斗笠下那人的脸庞一分不差地现于溶溶的月色中。
落地时,面纱随之落下。
而刚刚的惊鸿一瞥,只让人疑心是念想中的虚幻。
他上前伸臂一把推开妍女,小心地拉开我的手,语气依然淡淡:“让我看看。”
覆在眼上的手被移开,他的手指正要抚上我那只闭紧的眼睛时,我却突地睁开,向他眨眨眼,得意笑道:“我没事!”
言罢,劈手夺过他另一手中的酒坛,狠狠地朝假山砸去。
“胸口伤未好,咳嗽未停,怎能这般痛饮喝酒?”
他未恼,倒是松出一口气,轻声笑了。
“你是什么人?竟敢推我?”
耳边刚听到一声娇诧,呼呼的鞭声就随之而至。
聂荆头也未回,扬手便握住了妍女的长鞭,未费吹灰之力就封住了她的攻势。
妍女花容失色:“你!”
我笑着摇摇头,正待上前劝时,身后却传来“咔嚓”的裂脆响。
我扭过头,只瞧见不远处的夜览面色青白,紧握成拳的手缓缓摊开,他轻微动了几下,慢慢地将掌心碎裂酒杯的残屑一一抖落。
我诧舌望着他,心中又佩服又奇怪。
佩服他好功力,奇怪他周身的寒气、和眸间的凛冽。
若只是为了妍女,似乎没有必要怒成如此。
果然,他慢慢踱步过来,漠然的脸上划过一抹似喜似哀的厉色,唇角上扬,阴瑟的笑意看得人不寒而栗。
“七月七,长生殿上,血溅青龙,”夜览启唇低声念着,字字带着咬牙切齿的恨,本是清亮的眸间神色流转,目光却无一时不诡谲骇人,“聚宝阁时,我就该知道是你。”
我听得糊里糊涂,耳边似飘来聂荆的淡淡叹息,似苦恼,似无奈,似有说不清的愧疚与伤感。
他松开了手指,放下了妍女的长鞭。
妍女也怔自站着看夜览,美丽的容颜间有惑也有忧。
四人相对站着,一时间皆如石化般静默。
“不太好,不太好啊。”晨郡的嗤笑声由远而近,似细锐的针划开了凝固的气氛,听得众人皆缓了一口气。
夜览眸光微闪,迟疑片刻后,脸色慢慢地平和下来。
他伸手拉过妍女,对我微一颌首:“臣下告辞。”
我怔怔点了点头,转眸看向聂荆。
“走吧。”
他若无其事淡淡出声,我犹自纳闷时,但瞧那黑色绫纱略微一晃,他已转身离去。
他送我到房间,临去前,我一把将他拉住:“你和夜览……”
“我不认识夜览,”他轻轻出声打断我的话,语音里带着微微的笑意和浅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