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城水易寒-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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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不敢想象自己出阁那天会是什么样子。也压根儿就没想过，更谈不上期待。对苏忆来说，婚纱、唐装、花车又或者是陪嫁，通通都是没有任何分别的。分别只在于最后牵着自己的手，缓步走进那个圣神殿堂里的人。
这样的时间段，这样僻静的小路，本不该出现迎送新人的花车队伍才是，却不知错过结婚时间又会是什么样的情景？苏忆忍不住想。
寂静的远空，忽然传来局促的爆鸣声。几个零星的路人都止住了脚步。苏忆仰起头，一朵朵璀璨的银花在眼底盛放开来，泻下火星点点。衬着漆黑的夜幕，如同流星雨般坠落、飘散，直到消失不见。
原来，烟花盛开得最美的时候，并不是在它绽放绚烂的那一刻，而是在它在用尽生命中最后一分能量的时候。那么，是否爱情也应当如此，哪怕在耗尽最后一分力气的时候，仍该无怨无悔呢？这七年来，自己终究做到无怨无悔了吗？苏忆这样问自己。
或许，更多的是不舍与无奈吧。
第四章 凉花开时，侬，可否相依？（上） ＇本章字数：3161 最新更新时间：20120410 12：19：3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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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03月16日。杭州。西湖边。
接到苏忆电话的时候，洛西城正在凤起路的布雷斯婚纱店试新衣。
深色的西装，银灰色条纹领带，只在袖口处露出一截白色棉质衬衣，搭配鼻梁上拉丝的金边眼镜，整个人显得儒雅非常。
“喂，西城吗？我是苏忆。明天你就要结婚了，今天我做东，请你吃个饭，地点就在西湖边上。”“嗯，好，我马上过去。”洛西城似乎愣了一下，马上又恢复了平静。
“淡月，我有点事情要处理，你再试一会儿，回头我再过来接你”，洛西城向着不远处的女子道：“真是不好意思，好不容易挤出一点时间过来，还让你……”眼睛里含着歉意。
“没关系。”镜前的女子回头浅浅笑了一下，两腮泛起点点晕红，身上的婚纱垂落在光鲜的地砖上，拖出长长的白色线条……
阳光温暖，春风料峭。天空泛着澄澈的深蓝色泽，云朵正在以优美的姿势大片大片的向着城市的尽头蔓延。洛西城开着他那辆凯美瑞，行驶在沿湖公路上。
车窗外，行道树挺拔的身影，接二连三的向后倒退着。洛西城忽然有了一种错觉，仿佛自己现在正驾驶着时光机，不停地向着某个时空的断点处前进。只是，将到的这个时空，到底是过去，还是未来，却是个问题。
西湖边。洛西城停好车子，又顺着白堤下来走了好长一段路。远远就瞧见苏忆坐在湖边的公共椅子上笑着冲自己招手。尽管已经七年没再见面，但他还是第一眼就认出了她。
那个曾经多少次徘徊在梦中的风景，终于铺展成生动的画卷，呈现在了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一如既往的亲切，只是那身影，却似乎多了几分落寞与凄楚，更显消瘦。
熙熙攘攘的人群，高大挺立的树木，湖上轰鸣的船渡，在那么一瞬间，几乎完全定格了下来，让洛西城错以为又回到了七年前。连眼角的余光里，都只存在彼此的七年前。
那个时候，还是在高中。一到放假，苏忆总是喜欢把自己拉到这里来，一起吹湖风，赏山色，吃小吃。那个时候，自己总喜欢和她探讨文史方面的东西，关于西湖、关于那些流落的文人，但几乎每次都会以他甘拜下风收场。她甚至可以说出白居易、苏东坡于XX年XX月写过《XXXXX表》，为杭州百姓做了XX事，得到皇帝XX样的嘉许等等。
不可否认，在洛西城的眼里，苏忆从来都是那么的闪耀。闪耀得一次又一次的刺痛了他的眼睛。
“坐吧”，苏忆用目光指了指身边的空位：“喏，只有这个了，再陪我吃最后一次吧。”
看着洛西城不动声色的坐了下来，苏忆笑眯眯的从左手边递过来一桶山德士，眼光里充满了戏谑。
这山德士是从湖边的KFC外带过来的，离这儿很近。以前苏忆常奇怪，世界上是不是真有这么个老头儿，做得出这么好吃的鸡来？结果向洛西城一打听后，还真发现是有这么个人。被苏忆这么一搅和，洛西城就比较悲催了。搞得有一次去KFC买东西的时候，脱口就蹦出五个字来：“来桶山德士”。唬得人家服务员一愣一愣的。场面好不尴尬。也就是从那次以后，洛西城就再没进过肯德基。
洛西城似乎没觉察到苏忆眼光中流露出得异样，伸手接过全家桶，顿了顿，放到一旁。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问道：“这些年来，过的好吗？”
低沉的音线，却像闪电一样击中了苏忆。“嗯，还好”，苏忆怔了几秒钟，然后轻轻笑了笑，“呵呵，你知道的，我这个人，骨子里就是带点沧桑味道的，要是没有一点历史底蕴的气场压着，肯定沉不下心来学习。所以当年才会选择去武汉大学念书。”
洛西城迎上苏忆的目光，两人对视了片刻，不约而同的调开了彼此的视线。
苏忆岔开话题：“怎么样，我是不是变漂亮了？”素亮的眸子里似乎闪烁着笑意。
“没以前漂亮了”，洛西城忽然笑了，目光再次汇聚在苏忆那微醺的粉黛睫羽上，笑容很平淡，“只是更有魅力了。”
苏忆也跟着笑了起来，笑得有些萧索，却没有回头：“你从来都会顺着我的话说，吃什么，玩什么，谈什么，都是我的权利。你就会做个跟屁虫。没有我的这些日子，很难过吧？”
“开始很难，后来也就慢慢习惯了，还好吧，还好。”洛西城喃喃，整个人像是失了水分的植株一样，显得有些虚脱。
“听清姨说，这几年你已经开办了自己的广告公司，那时候，正好发生伯父的事……很不容易吧？”
洛西城没有回答，沉默良久，突兀的反问道：“你还爱我吗？”凌厉的目光直直的逼视着苏忆的侧脸。
苏忆的回答却是出乎意料的干脆：“不爱了。”脆得像是薯片被捏碎的感觉。
那么，我还可以继续爱你吗？洛西城在心底偷偷的问自己。嘴上却似是而非的问道：“珞珈山的樱花是时候开了吧？”他一直记得，苏忆曾经说过，非常喜欢珞珈山的樱花和江滩旧租界巴洛克风格的圣若瑟天主教堂。如果可以，一定要在三月份，樱花雨下得最浪漫的时候，牵着最爱的人的手一起漫步到樱花林的尽头，然后再去天主教堂鉴证彼此约定的天长地久。
“我离开的时候还没有，不过应该快了。樱花很浪漫，教堂也很典雅。”苏忆淡淡的答道。只是，只是我的左手边，再也没有了那个可以一起漫步到樱花雨地尽头的爱人。
一时之间，两个人又都沉默了下来，似乎谁也没有在意刚才“爱与不爱”的话题。
“可以让我再抱抱你吗？没有其他的意思，反正也是最后一次了。”洛西城坏坏的笑了笑，但那种感觉却让苏忆心底生出些许酸楚。
苏忆没有说话，而是直接行动给了洛西城一个答复。
“那天，其实，我知道……你在家……”，苏忆闭着双眼，蜷缩在洛西城怀里，幽幽说道，像是孩子睡梦中的低声呓语。
其实，这七年来，每逢三月份，我都会去珞珈山呆上两天。只是，终究没有等到你的出现。洛西城搂着猫咪春困般温顺的苏忆，闻着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馨香味道，心底喃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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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忆回到石亭路旧居的时候，已经是日落西山。
夕阳的余晖把初春的黄昏渲染成一片暗金色，晚风轻拂，携着漫天云霞游向地平线之后，整个城市，在那么一瞬间，拖出长长的影子，然后消失不见。仿佛人类进化的时候，曾经经历过的某个阶段，从有到无。
令苏忆感到意外的是，邵奕蕾竟然已经做好了满满一桌子的菜，坐在客厅里等着她回来一起吃晚饭，似乎是早有预谋。
吃饭的时候，谁都没有开口讲话。邵奕蕾表现得出奇的安静。她既没有询问苏忆这一整天的行踪，也没有大发牢骚。只是静静的吃着晚饭，即便夹菜的时候，偶尔抬起头扫过苏忆的俏脸，目光也是一触即走。
菜很丰盛，邵奕蕾的手艺还是那么老道。东坡肉、西湖醋鱼、莼菜汤……地道的杭州名菜，几乎都是苏忆往日的最爱。坐在自己对面的她，已经有多久没有亲自下过厨了？苏忆瞧着一言不发的邵奕蕾，心里突然生出一股想要放声大哭的冲动，却怎么也哭不出来。
当一个人连感动都那么无能为力的时候，悲伤又算得了什么呢？
吃着吃着，苏忆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眼泪这才如同化开的坚冰，紧跟着簌簌落下。贴着温凉的脸颊，重重的砸进青花瓷碗底。再也无法抑制住。
邵奕蕾吓了一跳，心想，自己做的麻辣扇贝应该不至于这么辣吧。于是赶忙起身递过餐纸。苏忆接过，只是擦了擦嘴，眼泪却依旧像江河决了堤一样，不停的滑落。
“忆忆……忆忆……”，邵奕蕾一时乱了阵脚。
“我没事”，苏忆眼眶通红：“奕蕾，可以借你的肩膀靠靠吗？”
邵奕蕾丢下满桌的狼藉，拉着苏忆坐到沙发上，边揽过她的身子贴在怀里，边像是哄小孩似的说道：“没事了，没事了……”
苏忆紧紧搂住邵奕蕾的纤腰，失声念道：“他明天就要结婚了。真的要结婚了……”
“会过去的，一切都会过去的。”邵奕蕾说。
“过去，真的过得去吗？”
“只要你相信就可以，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不是还有我吗，我会一直陪着你的。”邵奕蕾轻轻抚摸着苏忆的发丝。
潘婷说，柔韧之中，绽放光彩。然而苏忆的发丝光彩依旧，却失了往日的柔韧。
“你骗我。你骗我。书上说，从来就没有谁会陪谁走到最后的。”苏忆小孩撒娇般的抽泣道。空气里，有隐隐约约的清冷蔓延。
邵奕蕾微笑道：“傻瓜，书上也说，好姐妹是前生就约定好要走一辈子的。”
“可你有一天一样会嫁人，一样会疏远我甚至离开我的！”苏忆反驳道。
“那我就不嫁人，一直陪着我们家忆忆，就这样过一辈子。”邵奕蕾眼神里流露出几分坚定不移的光彩。
第四章 凉花开时，侬，可否相依？（中） ＇本章字数：3219 最新更新时间：20120410 18：28：16。0＇
“可是……我还是好怕，好怕有一天……”
“绝不会有那么一天的。”邵奕蕾毫不犹豫的打断了苏忆的话，斩钉截铁。
真的不会有那么一天吗？把苏忆送回卧室的时候，邵奕蕾这样问自己，忽然发现原来自己并不如想象中那么的底气十足。
忆忆的家庭，她和柳奚风的纠葛。与洛西城的感情。这些，我都知道。如果换做是我，我也一样会害怕的吧。不是害怕有一天，没有人再记得起我。而是害怕，终有一天，所有人都将离我远去，消失在我的记忆中。
对忆忆来说，死亡，从来就不是值得让人心生畏惧的事情。别人的记忆也是一样。有没有一个自己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些留在自己记忆中的画面，始终永恒，哪怕只是短暂的一瞬间，就已经足够。
只是，记忆却与感情无异，从来都是由不得人的。当它消退如浪潮的那一刻，生命中所有的东西终将不复存在。美好的。残缺的。无论你舍不舍得。
忆忆真正害怕的，是终有一日，出现在生命中的那些人，消失在自己的记忆中吧。
因为记忆的死去，意味着真正的死亡。试问，当你消失在一个人的记忆中的时候，那与死亡又有什么分别？甚至更残酷。因为，肉体的死亡尚可以使活着的人偶尔记起你的音容笑貌，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