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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绣宫春-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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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人已殁,仅剩旧物。倘若旁人闻听此言,定要被其善良和多情打动。但韶光看着她一副悠然自怡的模样,倒像是到这里躲清闲、避嘈杂来了。
“隔日就要跟随太后去福应禅院祈福,车马劳顿,娘娘何不早做休息。”
“你知道?”成海棠似有惊诧地抬眼。
韶光笑:“奴婢来之前,听掌事宫女提起太子殿下身体抱恙,需留宫休养的事。故此,娘娘便亲去蘅锦殿请旨,要代替殿下跟随太后她老人家前往。”
成海棠闻言一笑,算是默认。
“祈天是何等大事,殿下竟也能当做儿戏……”执起玉盏,成海棠轻嗅着梨花酿的香气,有些哂然地摇了摇头。
身体抱恙——这种推诿的理由,能从堂堂一国太子口中说出,而且甚为理所当然。
韶光看着她,“隔日,只有娘娘一人去,高妃和芸妃等人,没有说也要一起吗?”
成海棠低头轻笑,“像沈芸瑛那样的人,听闻我去,自然也要跟着的。剩下宫里那些都是东宫新宠,太子留在殿里,她们断然是要留下的。”

第八章 迷迭香(大结局)(3)

至于高灵芝,一贯争风吃醋的主,瞧见其他人留下来,纵然有心思,也不会白白让出专宠的机会。自然也要留下。
“那奴婢自房里挑几个体己的婢子,跟娘娘一起去。也好有个知冷知热的人。”
成海棠笑着摇头:“本宫也是宫闱局出来的,跟那些官宦人家的千金不同,岂是经不起这点儿风浪的!”这话说给她听,同样说给自己。一是指福应禅院七日祈天的事,一是指即将面临的莫测命运。
韶光听出话音,微笑不语。
“韶姑娘,本宫的话……依然作准。”
正殿里很静,不留伺候的宫人,自然也没有多余的耳朵。成海棠看着她,目含认真,“经历过这几日,本宫愈加觉得后宫不比宫闱局,稍有行差踏错,便不是昔日丢差事那般简单。本宫知道,这些对你而言却不过是寻常伎俩,内里风雨,你是再通透不过的。”
“娘娘的美意,奴婢自是铭记于心。可奴婢身份复杂,并不想为娘娘带来祸端。”
成海棠显然也没考虑到这一层,闻言有些怔,迟疑地道:“东宫多是非,又连着新进诸人,本宫总是心神不宁,只是想有个贴心的、可以倚靠的人……”
“娘娘心思缜密,并非高妃诸辈所能企及。至于芸妃……”
沈芸瑛是太后借来造势的,一旦能辅佐太子即位,正宫那块地方却断然不会让她沾边。否则以吏部的势力,保不齐将来又会兴起第二个独孤闺阀,太后那么精明的人,不会给自己埋下隐患。沈芸瑛,其实并不足惧。
但这些话,韶光也不会跟成海棠说。
“娘娘应该听过,色衰而爱弛。自古君王爱美色,世间男子也莫不如是。娘娘已经身在浣春殿,离东宫正殿只有两道回廊的距离,迈过去,是迟早的事。娘娘现在最需要、也必须要做的,便是等。”
“等?”
韶光点头。
百尺竿头,才能更进一步。熬得最久的,便是笑到最后的。譬如现在兼掌尚宫局的哀萃芳,比如,能在中宫呼风唤雨的太后。无不是在宿敌最强盛时,偃旗息鼓,静待时机,在彼方力量薄弱时,奋起攻之,给其致命一击。所谓不鸣则已,一鸣便是冲天之势。
“等娘娘将同辈的人都熬倒了、熬死了,参与缔造殿下最辉煌历史的,倘若只有娘娘硕果仅存,梧桐树上那个位置,自然而然就不可能供奉别人。”
韶光说罢抬眸,一瞬间,在成海棠的眼底看到了跳跃的火花。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然而比得不到更让人心痒难耐的,就是明明看得见,却暂时不能伸手去触碰。
“那么你可会助我?”海棠热切地执起韶光的手,喉中吐出的语调低哑,有着风情万种的韵味。可惜韶光不是男人,自然不会因女子的动情而心泛波澜。
“娘娘出自司宝房,自家人自然要向着自家人。娘娘且安心。”韶光以同样热忱的视线看着她,说的话,却等于没说。然而却也是最安抚人心的良药。
自浣春殿出来,天色有些晚。
成海棠是执意要留她吃晚膳,高灵芝因蒙难时曾被连带着照顾,心存感恩,故此比旁人热络几分。倒是沈芸瑛,没多做言语,只推脱自己身体不适,并未留下打搅三个人叙旧。
韶光回到屋院,已是掌灯时分。
璎珞离宫后,司宝房一直都没擢拔女官。偌大的二进院里,只住着韶光,连着伺候的奴婢,空荡荡的。此刻推开门扉,屋里已坐着一个人。
“你,这……”
素云锦袍,内里着桃花衫,一条蟠龙腰带将身形勾勒得恰到好处。极年轻的面孔,无可挑剔的五官,举手投足间可见清贵之气,清浅瞳仁,显得俊雅风流。而在看见她的一刻,男子的眼神陡然变得很亮,像是发现了什么珍贵的瑰宝。

第八章 迷迭香(大结局)(4)

“见到我,是不是兴奋得都说不出话来了!”
这个韶光甚至叫不上名字的男子,就堂而皇之地坐在自己的屋院里,目含戏谑,旁若无人地把玩着桌案上的杯盏。此刻望着她,抿唇笑得不亦乐乎。
韶光愕然间后退几步,事隔半月,万万想不到,竟然能再次见到这个人!
小妗呢?
其他伺候的宫人呢……宫闱深深,他是怎么进来的?
“别找了,你的那些下人,我都让她们睡觉去了。”
封齐修说罢,得意地朝她一挑眉。
“你知道我住在这儿……”
“上次承蒙你救了我,无以为报,一直对你甚为挂念。”封齐修一点也没被韶光难看的脸色所影响,自顾自地起身,将门窗都关好,口中喃喃自语,“本想我是否连累到你,总是心怀愧疚。现在来看,你不但没受波及,反而升了官。”
说罢,有些自嘲地坐回到敞椅上。
韶光听他这么说,喉间一哽,有些无言以对起来。当日在尚宫局私牢,她明明已是对他起了杀心的——可这人在侥幸逃脱之后,不但没有远走高飞,反倒认为自己是好心才提供给他逃跑的机会,特地回来道谢?
倘若按照臆想,像这种来无影去无踪的江湖人士,定然有飞天遁地的绝技,即便不是功夫出神入化,也绝非泛泛之辈,否则,怎能进出皇宫犹入无人之境?然而韶光看着他,不禁疑窦丛生。或许,他根本不是什么前朝旧部,而之前的闯宫,也并非是为行刺而来……
“你似乎对皇城的布防,知之甚详。”
“看门儿的都去守城墙了,家丁护院也都早早睡了。区区几道红砖墙,岂能拦得住我!”
皇城内外的戍卫都早早地移到皇城外,准备恭迎隔日的懿驾出城——确实,这段时间是宫闱里的守卫相对最薄弱的时候。莫说擅闯宫闱,就算谋反逼宫、发动兵变也并非不可能的事……
韶光侧眸而视,觉得他要仅是来找人,未免有些太不划算。
“别把人都想得那么算计,我只是来看你。至于其他,你想到了,别人未必就能蒙着。”二十六路禁卫军还驻扎在宫城西苑,如有异动,随时进宫勤王。
封齐修耸耸肩,他可不想有去无回。
“那么话也说了,人也看到了,不知你还有何事?”
韶光并没惊讶他猜出自己心中所想,倚靠着窗棂,这才发现原来刚刚紧张得连宫灯都来不及放下,一直攥到现在,以至手柄都被握出了折痕。于是将内里的蜡烛吹熄。
“当日,你为何要救我?”
封齐修双目直视,用一双甚为亮灼的眼睛看着她。本就俊美的一张脸因为眼底的神采,愈加光华夺目,若是再灿然一笑,定会胜过夜的星华。
“你冒着性命之危,专程来到这儿,就是为了问我这个?”
韶光失笑。
“为什么要救我?”
封齐修却似未听见她的话一般,继续重复着问题。
韶光的视线自院外的空地扫过,轻叹一声,道:“宫里的侍卫每隔半刻钟就会从屋院外巡视而过,如果不想让他们发现,我劝你,就此离开。”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你还是走吧。”
“如果我说,想带你离开这里,你愿意吗?”
这下换做韶光呆愣在原地,眸前一黯,目光不禁落在自己被他紧紧攥住的手腕上。收拢的十指,粗粝的手心沁了一股潮热,由于紧张而局促难安的呼吸就喷在脸上。这才注意到她和他已经靠得这么近。
对于一个还算不得熟络的年轻女子表达出如此的热忱,不可谓不唐突。然而被捉住手腕的女子却没有任何羞赧、不安的神情,轻然抬眸,眼底含着一种洞悉世事的了然和明晰,“你来,就是为了与我说这个?”

第八章 迷迭香(大结局)(5)

“你别怕,我并非歹人。只是……”
“我知你未存歹心,”韶光侧着脸,将他后面悉数的话都拦了回去,“可走了之后呢,想要如何安置?能往哪里安置?”
封齐修一怔,显然这些都是他不曾考虑过的。
“你说想带我走,可你究竟知道我是谁吗?有过怎样的经历?什么家世、什么背景……”韶光看着他,唇畔有一点笑意,“这些你全然不知。你只是按照臆想,把我当做一个命若草芥、在宫中得不到怜惜的小宫女。”于是,像他这样的侠士从天而降,解救身世凄苦的女子脱离苦海,以满足自己的侠义仁义,或者,是成全一段能够让人称道的佳话。
“这,我不是……”
若说韶光的拒绝让封齐修深感不解,那么此刻的一番话,则彻底让他定在当场。却因着被猜中心事,面上微红,有些气恼。
韶光瞧见他的神情,轻笑着将手腕抽回,“所以我不会跟你走,更何况,这里很适合我。”
“你跟我想的很不同。”
封齐修看了她半晌,有些丧气,却也有些释然。难怪那晚在撞见他这种“刺客”的时候,全无慌乱和惊恐,而且能够镇定自若想办法自救。“你能自由进出尚宫局私牢,并且在受到牵连后仍被擢拔升迁,我早该想到,你不是一般的宫人。”
韶光低眉浅笑。看来告诉他自己寝房的那个人,并没告诉他,自己的底细。
“很奇怪,为何仅仅数面,我便对你念念不忘。”封齐修轻呼了一口气,耸耸肩,颇有些无耐地看着她,“只是错过这一次,怕你是要永远守着这里了,千万别后悔。”
韶光一笑,并未应答。
那晚的月色很淡,男子明灿的眼眸在月色下分外撩人。韶光扶着窗棂,就这样目送那抹清俊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方才种种,仿佛是一场梦。
“他真的回来找你了!”
画阁里,绮罗猛地站起身,惊飞了檀梁的鹊鸟,脸上的神色惊讶到无以复加。
韶光赶紧捂住她的嘴,“你轻些,生怕别人不知道,给我找事是不是!”
绮罗咧了一下嘴,有些咂舌,仍是难以消化半夜有男子闯宫的事,“他的本事未免也太大了!禁宫高手成千,戍卫看守何止千万,躲过他们的视线且不说,竟能从皇城一直闯到宫城里来!”
城内的殿宇琼阁鳞次栉比,宫墙间的道路更是盘根错节,平素便是宫中老人儿都不敢随便乱闯,宫婢们更是只在伺候范围内走动,就是怕识错了路、误闯了殿,惊扰到主子。然而一个外人,竟能顺藤摸瓜,一直找到宫闱局女官的屋院,不可谓不神通广大。
“所以我觉得他根本不是什么刺客。从那时在锦堂里的误闯,一直到后来被捉拿,倒像是安排好的。”
“你是说,晋王殿下……”
绮罗说到此,自己先噤了声,询问地看她。
韶光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
“说起来,你与那人素昧平生,当日他也确实连累到你。可是……”绮罗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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