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预告片-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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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房沉沉揪紧,他呼吸困难地睁开眼,浅促喘息。
他在自己房里,和阿魏喝多了,依稀记得,是妻子将他带回床上,体贴细心、无微不至地照拂……
他垂眸,凝视臂弯中沉睡的脸容。
在长长的四年孤寂后,她再度回到他的生命中,接续中断的缘分,就像那年一样,哪里都陪着他去。
但,真的这样就够了吗?那年,她何尝不是说,无论他还想去哪里,都陪着他,但,最终呢?
那时,他是一心一意相信的,现在,却无法再给予最初、最纯粹的信任。
很多事情,能够理解、原谅是一回事,是否能够毫无疑虑,又是另一回事.做声叹息,将怀中娇躯密密圈搂,闭上眼不再深想。
杨叔魏一路睡到快中午才起来,走出客房,到厨房倒杯水,见他嫂子在准备午餐。
「醒了?午餐你有特别想吃什么吗?」
「不了,我待会儿跟人还有约,一会儿就要走了。哥呢?我跟他说一声。」
「在工作室.」
「谢老佛爷,小的告退。」
来到工作室,见杨叔赵坐在钢琴前,食指有一下没一下、敲着零零落落的单音,他静静上前,没说什么,只是执起搁在上头的相框,注视:
那是哥十八岁那年,爸将这间房子送给他时,在这里留下的合影。
相片后,还留着爸亲笔写下的字句一一
给叔赵,我最心爱的儿子
他沿着上头的字痕,轻轻抚过,流泻思念痕迹。
「跟你招认一一件事,以前看你跟爸感情那么好,心里曾经小小嫉妒过你。」杨叔赵错愕地抬眸。「嫉妒?」叔魏,嫉妒他?
「是很早很早以前啦!那时候年纪小,不懂事,以为爸只在乎长子,就觉得我这个么儿在他心里好没地位。」
「爸很爱你.我们两个在他心里,没有谁轻谁重。」
「我知道,只是小时候看爸那么疼你,多少会产生错觉。」
「但你知道,我有多羡慕你吗?」叔魏说嫉妒他,又怎么会知道,他更羡慕叔魏,羡慕他……「身上流着爸的血,能够当个名正言顺的儿子。。。。。。」
「你还在介意这件事?」
哥是爸一个生死相交的挚友的孩子,还没来得及抱抱未出世的孩子便离开人世,於是爸娶了妈,在孩子出生之前,给他们一个稳定的家。
以前看户口名簿,发现父母的结婚日与长子的出生日期兜不上来,也没多想,反正奉儿女之命成婚的人多得是。
他猜,哥应该是十六岁那年发现的,被家族当成叛逆期去玩音乐的那段时间,谁来劝都不听。
他其实比哥还要早知情,那时心里很是同情,连原有的那一点点嫉妒都没了,他自己心情多少都产生化学变化了,更遑论是当事人的哥。
哥那么爱爸,也一直以身为爸的孩子而引以为傲,必然是难以承受的,内心的痛苦与冲击不难想像,但是他谁也没说,自已一个人默默吞咽下所有的情绪。
一直到爸过世那一年,哥卸下公司职务,股权全数转让给他。那时他还天真地以为,哥是因为腿伤以及父母离世而心灰意冷,需要时间平复心情。
那时,为了让哥安心养伤,也为了维持公司的正常运作,不能不做此权宜之计,还很豪气地要哥好好休养,他会把事情都处理好。
父母离世的对年,他们替父母作忌,心想哥心情应该也调适得差不多了,问他是否该归队了?他被二堂哥操得好惨……
哥只是淡淡地回他: 「迟早要习惯的,你是爸的独子,这是你该扛的责任与义务。」
他这才恍然明白,为什么从小就很有长子的自觉与担当、一心想为爸扛起所有重担的哥哥,会突然跑去玩音乐!
什么叛逆期,什么疗伤期,都是别人自以为是的想像,哥对自己的身世早就了然於心,也定位得很严谨,不欲触及杨家大权。
「那时,你年纪还轻,我只是暂时代替你,接下爸身上的职责。」
那阵子,爸为了哥,确实承受了不少压力,连爷爷都碎念他太放纵儿子,哥后来,就一个人一声不响地读了商学院……谁能说,哥不是爸的孩子?哥对爸的用心还有敬爱,不会比任何一个
当儿子的少。
到现在,都这么多年过去了,还在拘泥血缘,把持着应有的分际,不愿逾越分毫吗?
「爸不介意、爷爷不介意,大伯、二伯、大堂哥、二堂哥……我们所有的人都认定你是杨家人,为什么只有你自己放不开?」
「我没有不认自已是杨家人。我是爸的儿子,这点谁也不能否认。」连他自己都不能,否则,便愧对九泉下的父亲,愧对他这么多年不遗余力爸的疼惜与教养。 「那一一」
「这和股权是两回事。」太清楚弟弟要说什么,先一步断尾。「我留下这间房子,是因为那是一名父亲,对儿子宠爱的证明,拒绝它,就等同於否决与爸这么多年的父子情。但股权不一
样,丰禾是爷爷一滴血一滴汗、靠着双手打拚出来的,那是杨家的根,必须交给正统的杨家子孙,否则我对不起爷爷。」
「你这样说,难道爸当初把部分股权给你,就是对不起爷爷吗?」
「你不要抓我语病。」
「既知有语病,就不要再坚持逻辑不通的事了!」
他叹气。「阿魏,你到底想说什么?」
「今年已经整整满八年了,你还想逃避责任到什么时候?乖乖把你那份股权拿回去,回公司报到,不要埋没了你的才能。」哥的能力,是连爷爷都夸口肯定的,他一心坚持不逾越本分,但
父亲给儿子的东西又哪里是逾越?独占爸留给哥的东西,他才心虚吧?
「这件事情我们已经讨论过很多次一一」
「那我不跟你谈,我跟大嫂谈一一」就不信老佛爷拿他没办法。
「阿魏!」他沈下声。 「这是我的事,与她无关。」
都成夫妻了,怎么会无关?这泾渭分明的态度,让杨叔魏感到不太妙,夫妻,不该是一体,同担荣辱与悲喜吗?
「你该不会一一什么都没跟她说吧?」
杨叔赵漠然瞟他一眼,不答。
杨叔魏愕愕然张了张嘴,突然不知该说什么。
身世这种跟自己切身相关的事,对那个要跟自己走一辈子的人竟是连提都不提,他不知道,哥这是防她?还是自我保护?
婚都结了,竟还将她当外人,丈夫来自哪里,怎么会不关妻子的事?
他道才惊觉,哥说不会去计较,并不代表一切可以回去过去,已经伤过的心,怎么样也有道疤在。他一一交付了一生的誓诺,却没有交付信赖。
离开时,他心情很沉重。
下意识往回望,目光对上在阳台浇花的大嫂,对方浅浅一笑,朝他点头致意,他心房一突,瞬间发现,她全都听到了。
嘴角牵起的弧度,没有一丝笑意,表情僵硬。
开车离去的路上,他想了又想,最后还是停下车,发了一通讯息一一
大嫂知道了。
杨叔赵看完,删了讯息。
三天过去,她看似寻常,也没主动问起那天他与叔魏谈的事情。
只除了偶尔,发着呆,一个人出神凝思。
但面对他时,又刻意粉饰太平。
真的没事,就不必刻意装没事,她这样,只越发突显出,她介意。
至於介意的点是什么,他还在思考。
既然她不说破,他也就配合着一起扮演四海平、六畜祥和。
「我父母的忌日快到了,你准备一下,下个礼拜一一早上,阿魏会过来跟我们会合再一起去。」阿魏那天,就是来跟他确认时间。
她点点头。「好。需要准备牲礼什么的吗?」
「不用。鲜花、几样水果就好。」
以为她会趁势追问下去,岂料她也没多表示什么,转头又继续看她的连续剧。有时,他真不知道他这新婚妻子在想什么。
隔了一个礼拜,去父母的塔位祭拜完,谭嘉珉却突然要求让她单独跟公婆说说话。
被赶到远处等待的杨叔赵,见她双手合十、闭着眼无声嚅动双唇,也不知跟他父母说了些什么。
「她真的怪怪的。」
杨叔魏奇怪地瞥他。 「她真的一个字都没问?」
「没有。」就真的当它不存在。
「……那真的很怪。」换作别人的老婆,早发飙了吧?就算不飙,也非把事情问清楚不可,哪像她那么沈得住气?
之后,约莫又过了半个月,她去旧同事那里串门子,回来之后,家里开始飘着中药味。
「那是什么药?」
她张了张口,解释不上来。「反正你喝就对了啦!」
他想也没想,回绝: 「我讨厌喝药。」
「这是中药,都是温补的药材,不会让你过敏啦!」
好说歹说,他还是那句一一「我讨厌喝药。」
让她为之气结。
又过了几天,他看见家里多了几张保险传单,而她研究得很专注。
「我有保险。」而且很完善。从小父母就很注重这一块,一出生便替孩子规划好终生的医疗保障。
「喔。」她应了声。「是我想调整我的保单内容。」以前,只顾着为生活忙碌,没心思、也没闲钱妥善安排这些,刚好同事的家人在做这个,她想了想,加保一些缺失的部分也好。
杨叔赵垂阵静默,也不知在想什么。
好半响,低低启口: 「一直没跟你提过,我不是杨家亲生的子孙,杨家的产业,我一分一毫都不会拿,即便我死了,遗产里也绝对不会有遗瞩。另外,我的保单受益人,填的是叔魏,
我没打算要改。」
她困惑地望他。「所以呢?」
「会后悔嫁给我吗?」
她皱眉,一股莫名的情绪在胸口酝酿。 「我该为了你不是杨家的子孙而悔不当初吗?」
「你听到了,不是吗?从那天开始,你就不对劲。」他补上一句:「虽然说这些有点晚了,但除了那本存摺,其实什么也拿不到,或许我活久一点,对你的未来才是最大的保障。」
终於听懂他在暗示什么的谭嘉珉,也终於正式爆发。
「你在警告我,不要去妄想杨家的产业?还是认为,我在期待一笔你死了才能拿到的保险金?杨叔赵,你这个王八蛋!」她将手中的保单重重往桌上放。
「我没有那个意思,只是将你想知道的,据实以告而已,不想让你抱有不实的期待。」
然而,这句声明简直是火上加油,完全没有任何解释作用。
期待?期待!期待?
是要期待什么?期待他早死,才能领到遗产或保险金?
她气炸了!
那天晚上,是他们结婚以来,他第一次一个人躺在床上入眠,他的新婚妻子移驾客房,而且房门上了锁,一整晚没跟他说话。
谭嘉珉脾气一向很好,他原以为,她气个一晚应该也就没事了。
隔天早上醒来,桌上摆着做好的早餐,他稍稍安了心。
「我不喜欢吃苜蓿芽。」一般生菜他会吃,就是苜蓿芽,有种他不能接受的味道,很久以前她做这道蔬菜蛋卷给他吃时,他就说过,以为她忘了,
「喔。」她笑了笑。
然后,发了狠的一连三天,餐餐都有苜蓿芽,毫无意外。
除了最初的苜蓿芽蛋卷,还有苜蓿芽三明治、苜蓿芽寿司、苜蓿芽果汁、苜宿芽松饼、苜清芽凉面、凉拌首宿芽…..
……他似乎,放心得太早了些。
她、很、火、大!
而且生气的方式,似乎和别人不太一样。
一般夫妻吵架的三不政策一一不说话、不理会、不管你死活,全都没有发生,她会跟他说话,会做早餐,原本那些对他妥贴的照拂,没有一样落下,但是有些时候,他真的情愿她不跟他
说话一一
例如神色平静地翻着杂志,谈天气似的对他说: 「老公,讲个以前听过的老笑话给你听。有个老婆说,她跟老公吵架时,就会去刷马桶。」
「听起来是不错的习惯。」把精力发泄完,火气应该就消了吧。
「对呀,用老公的牙刷。」她带着笑意补充。
接近露骨的暗示,让他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