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帝-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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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鬼魅缠身的约束力似乎也变淡了。「我的奶娘是永济国的人。」想不到她现在撒谎还会紧张啊?黎冰几乎想苦笑。
「殿下想寻找您的奶娘?」凤旋虽未往下说,但拧起的眉头已坦白说明了他觉得不妥。
「奶娘很早便过世,却没能回到家乡,我曾答应过她如果有机会,便把她的骨灰带着,埋在家乡的土地上也好。我知道这样很莽撞,但正是因为知道大辰的军队会前往永济,才想请求凤将军帮我这个忙。」
凤旋看了她好一会儿。其实,她的模样并不是让他心猿意马的主因。那日在酒宴上他早就看过她了。他似乎想证明这一点,看着她的丽颜良久,才缓缓开口:「好吧,这个忙末将还能出点力,殿下若信得过末将,请把您奶娘的骨灰交给我……」
黎冰竟没想到这着,愣了一下,有些强势地道:「我得亲自做这件事。」
所以,她的意思是……凤旋有点头疼了,但他到底是凤旋,仍然语气温和地道:「这次鹰军到永济国,有一些机要任务,恐怕不方便带着殿下同行。」
黎冰并未因此感到挫败,她早就知道事情没那麽容易。「我没有要随你们进入永济国,只要在国境边缘就可以了,在能够看得到永济国的地方。我只有这次机会,未来说不定再也不可能到任何我想去的地方……」她垂下眼,长睫沾了水气,有几分刻意的表演,也有几分真情流露。
凤旋第一个想法是:他是不是该找蓝非商量?但他几乎不用猜就知道好友会作什麽决定——没得商量,殿下该回哪去就回哪去!而且蓝非肯定不会顾忌对方的身分,强硬执行他的决策。
他与她,同样背负着皇室的枷锁,一个回不去,一个到不了,是不是有些同病相怜?想到这,还真让凤旋有些心软了。
想来霍青云让凤旋与蓝非搭档,倒是有些远见。蓝非丝毫不讲情面,凤旋偏偏太重情,两人根本是互相截长补短。
凤旋沉吟着。如果他答应下来,代表到时他连蓝非也得瞒住。要满住聪明绝顶的蓝参将,说简单不简单,说难倒也不是真的没法子。他们这一路一直是采取「人」字形的队形前进,防的是这三不管地带里的各路野心分子,他做前锋,蓝非领左翼,三方会以三色狼烟为讯号,要到约定的定点才会再次整合三路队伍。
「我这一路都是扮男装,你们不用伺候我,我也不想给你们惹麻烦,对我父皇不好交代。」
他真的不应该答应的!肯定是……他有些不对劲。
「只要出了一点状况,殿下就必须让我的部下护送您回炎帝城。」说出这句话时,凤旋想後悔也来不及了。
松了一口气的黎冰几乎要破涕为笑,那模样竟又让他想起小雪。
啊……他在想什麽?现在该烦恼的是:接下来他得负责掩护她的身分。他真是给自己揽了个好大的麻烦!
第一个大麻烦,是就寝。
公主是金枝玉叶,整个营里最好的床就是他的帐篷——其实也没好多少,他一向以和弟兄同甘共苦来约束自己,帐内也就多了张吊床而已。
所以吊床当然得让出来。
再来,如果接下来每一夜他都不回自己帐里睡,准会启人疑窦,大公主在此的消息当然半点也走漏不得;但如果要他和公主同睡一个帐内,尽管他已经做好打地铺的准备,也实在是不妥。
实在没法子,他只能怪自己,真是被鬼迷了心窍,竟然答应了她。
是夜,黎冰睡吊床,阿贝在她床下打地铺,凤旋在帐内的另一侧打地铺。「军队里一切从简,尤其在外头执行任务都比较克难,殿下可能不太习惯,希望您忍耐。」他说。
黎冰是有些讶异主帅帐内真的这麽简陋,但话说回来,嬷嬷早就警告过她,而且这一路从炎帝城到此也没有比较轻松,她还不是一天一天挨下来了?「不会,这样已经很好了。」不好也得忍。太平宫的嘴脸她都能忍了,这又有什麽不能忍?好像要赌气一般,她躺进吊床里,拿毛毯把自己蒙头盖住。
她没睡过吊床,当床身因为她的动作晃了一下,她紧张得动都不敢动,好半晌又觉得自己的惊慌有些可笑,红着脸拉下毛毯,看向凤旋的位置,见他似乎没察觉她可笑的举止,才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调整一个较舒服的姿势。
接着她才想起这原来是凤旋的床,今天以前他就睡这上头……她的脸蛋一阵发烫,忍不住抓着毯子想将自己的脸遮起来。毯子的气味混合着泥土、乾草和马匹的气味,毕竟拔营时可能跟一堆东西塞在一起,还有隐隐约约的男性气息……她和凤旋盖了同一张毯子……啊!她怎麽开始胡思乱想了?
凤旋转头看见黎冰抓着他的毯子把自己包起来的模样,不知为何,脑门突然一热,连忙甩甩头,背过身去。
他在胡思乱想什麽?
吊床旁,连在义庄里也照睡不误的阿贝已经轻轻打起呼来了,黎冰从吊床缝隙看向帐篷另一侧同样也打地铺的凤旋,才想到自己占用他的床位。吊床虽然不太舒服,但乾草铺地更克难,她心里有些愧疚,纠结了好久,终於困难地开口:「对不起。
她已经许久不曾在人前放下身段。自母妃病後,她只要走出长乐宫,就会想起太医院怎麽把长乐宫的悲惨当成对太平宫投诚的礼物,整座炎帝城都是一样的!於是她强迫自己绝不向那些人示弱。
凤旋已经背对着她们主仆俩侧卧,淡然应道:「我已答应了殿下,殿下不必过意不去。」其实他心里有些疑惑,大公主会是小雪吗?但小雪并不像大公主,身上彷佛刻意包裹一层无形的冰和剌,他对自己没来由的联想感到可笑。
大概是因为以公主的身分来说,这麽常把对不起挂在嘴边,让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谢谢你答应帮我。」但,凤旋不是「那些人」。黎冰侧躺在吊床上看着他的背影,想起过去和现在,他依然慷慨而温柔,她忍不住微笑。
「殿下客气了……」他想了想,继续道:「殿下的身分不宜公开,今天起如果有外人在,请让末将喊您『先生』吧。我已经对下面的人说过,您是要前往永济国的教书先生。」
「好。」
她这麽顺从的应对,又让凤旋想起小雪,他几乎要开口询问,可是话到了嘴边,偏又不知从何问起。
问她是不是小雪吗?这未免也太怪异。
「殿下早点睡吧。」他只好道。
「你也是。」
可惜,他几乎一夜无眠,也不知是後悔自找麻烦多一些,或是……想起小雪多一些?
而他身後的黎冰,几乎舍不得翻身,噙着好久好久以前就已消失的、温柔的微笑,看着他的背影,直到终於敌不过疲惫与困倦,沉沉睡去。
关於女扮男装,阿贝可是驾轻就熟,毕竟她就是女扮男装才能混进衙门得到那份蝴口的工作,而她此行任务还包括必要时得替黎冰引开凤旋身边的人。跟官兵打交道,称兄道弟,她同样很有心得,因此才到营里第一天,凤旋身边几个守夜的兄弟,谁负责游骑将军帐里的杂役,她大概都摸得一清二楚。
他们必须在天未亮时拔营,赶在天黑前到达下一个紮营地,委实不轻松。幸好凤旋已经对外说过黎冰是要前往永济教授大辰文字的先生,为避免此去永济再遇上土匪袭击,凤旋好意收留「他」同行。有关尊师重道这点礼节,大辰人民还是讲究的,因此粗重的活都轮不到黎冰来做。
就这麽赶了两天路,没得梳洗,还得跟着吃粗粮,黎冰没开口抱怨地忍下来,让凤旋更加讶异。
她依然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当然了,皇室娇养的花朵置身在荒山野岭,和一堆习惯於泥地里打滚的臭男人待在一起,尽管穿着一身布衣作男子打扮,仍像泥坑里的一颗珍珠。但黎冰从不提出任何要求,也不曾抱怨,她只是静静地、淡然地把自己打理好,努力不给凤旋制造麻烦。
第三天他们在河边紮营,弟兄们一个个干完紮营的活儿便跳到河里快活去了,凤旋也在黎冰眼里看见渴望——她依然面无表情,好像那已成为习惯,却又忍不住频频看向清澈的河水,最後才趁着那些男人上岸後,到水边小心翼翼地洗着手和脸,让凤旋心里有些不忍。
於是他吩咐人烧了几桶热水送进他帐内,让黎冰和阿贝都能简单地梳洗一下,而他自己则双手抱胸像尊门神似地矗在门口,好像盯着弟兄们操练似的,谁知道他们的凤老大是在站岗呢?
这夜难得开夥——鹰军算是已经离开三不管地带,再往前就是永济国——凤旋忍不住将自己碗里较丰盛的菜色分给黎冰一些,他想公主殿下这几天肯定吃得很勉强,宫里的食膳和行军时的伙食毕竟有天壤之别。
三个「知情人士」之中,就只阿贝感觉到有些尴尬。这几天她多方打听,看来游骑将军颇具威望,深受下属信赖,讲纪律也讲情面,但他对公主的体贴似乎掩饰得不够好,昨天开始有人窃窃私语,怀疑他们的凤老大和这位文弱貌美的教书先生……好上了啊!
阿贝听说,这几年军队平日都在天京接受训练,也不是没有接触姑娘的机会,例如霍大将军的外甥女就对这位高阳二王子挺有好感,只是凤旋一直都客气到了极点,给那些姑娘软钉子碰,到最後还有传言,凤旋会对那些姑娘这麽冷淡,是因为和另一个蓝参将是一对呢!
想不到军中也这麽多八卦。昨天才听到有人说:看来蓝参将遇上情敌了。原来竟是在讲大公主?话说回来,蓝参将是谁啊?
阿贝看着凤旋将碗里的菜先夹给大公主,然後自己才开动,一旁有人你瞄我、我瞄你,意在不言中。凤旋全然没意会到他的行为惹来了侧目,而黎冰忙着掩饰她的欣喜与脸红,更不可能有自觉,阿贝只好低头猛扒饭,装作什麽都不知道。
鹰军在执行任务时是不许喝酒的,怕误事,不过打打牌倒是可以。饭後阿贝照例拿着她的骰子和碗,去找这几天她相中的肥羊赌两把——赌博本来就是跟官兵打交道、探问情报的一种手段。
凤旋巡完各个营帐回来,见黎冰依然静静地站在帐门口,看着那些玩摔角的士兵发呆,他才想起这几天总没注意她怎麽打发时间。
那其实与他无关。可凤旋就是没那麽想。黎冰太安静了,这几天除了紮营和拔营时他必须巡逻视察部下外,两人几乎都在一起。行军赶路时,他让黎冰的马与他并骑;休息时,黎冰一定在他身侧。他开始发现当自己给她一点小小的善意,尽管她努力保持淡然有礼的模样,泛红的脸颊和闪烁的美眸仍是泄漏好多情绪,到最後,唇边那抹总是努力掩藏的、羞怯的笑,再也按捺不住。
那让他无法对她不闻不问,更无法不替她多想一点。他承认第一次看见她笑的时候,他的胸口和脑门热得都发晕了。看来他果真是对美色无法抗拒的凡夫俗子。
「天色还早,附近有个地方景色不错,要不要去走走?」他想,大公主这趟出远门,可能是她这辈子唯二次的机会。或许她将来会嫁给一国之主,到时也绝不可能有太多自由。
黎冰有些讶异,美眸灿亮地看着他。「好啊!」她顿了顿,想到什麽似的又道:「你忙完了吗?」
她看起来是真的很怕带给他麻烦。凤旋点头,「今天比较早紮营,所以该忙的都忙完了。走吧,趁现在还有夕阳。」
他挑了根较小的火炬给她,自己也拿了一根,然後再带上火摺子,以免回程时天色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