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君-第22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这日子,她过的实在太尴尬了,好像浑身爬满了蚂蚁,总是忍不住要去抓抓。
皇太女要留的人,和燕王要留的人自然不会是一样的,尽管燕绩脸色不太好,但还是一言不发的承担了下来。
燕地不识时务的反对派满门尽诛,投诚的倒是各安其位,做官的做官,受赏的受赏。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玥锋一手圣旨一手剑,将羸弱的燕地收服的彻彻底底。
燕绩已经恢复的燕地衣冠,据案而坐。
如今的他已经不再穿青色,而是一身杏黄,上有精细的淡淡蛟龙纹,愈发显得长眉修目,直鼻丰口,处处透着贵气。
沈为成走进来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磕了个头,口称
“殿下”
燕绩从书本上挑起目光
“太傅,当不起”
沈为成讪讪的站起身来,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前几日,他们眼看着玥锋大刀阔斧的砍杀硬骨头,忍不住前来……说起来惭愧,竟然想要利用燕绩和玥锋的关系,沈为成叹了口气,要不怎么说人穷志气短。
他们就是一群丧家犬,哪里还有什么贵族的傲气了。
也无怪殿下会怒而变色,继而大笑。
沈为成诺诺半晌终于一咬牙
“殿下,老臣……老臣知道……老臣知道自己卑鄙,可……可这事关大燕独孤家,这……如果独孤家一倒,殿下……殿下您永无出头之日啊,难道您真的愿意当郑在燕地的傀儡,承受自己人的怨恨吗?!万望殿下三思!!”
燕绩放下书,沉吟了片刻
“独孤言也算我的青梅竹马,如何了?”
“早已殉国”
修长的眸子涣散了一下,燕绩摇摇头
“我居然不知道,何以见得太女就饶不了独孤家?”
“殿下,燕地素有独孤在,燕飞天的传说啊,独孤将门,世世代代是大燕不屈的代表……您觉得玥锋能饶了独孤家?”
燕绩的目光落在门口,嘴角微微泄露出些微笑意来
“那人有多骄傲,多年的情说舍就舍,又怎会在乎一句话”
“可独孤家若是能对燕姓之外俯首帖耳,那也不是独孤家了!!”
沈为成忍不住满脸通红,燕绩望着桌面无言。
“殿下!玥锋她能把殿下您当成陌生人来摆布,您万万不可再留情!您若再听之任之,就连立锥之地也没有了啊!到时候对郑,您是外人,对燕您还是外人!天下之大,您何处容身啊?”
燕绩无言,盯住烛火,火光在他瞳孔间一跳一跳。
二十八天后,在燕地最后的四分之一的领土上,玥锋兵临祁城之下。
薛淮死后第二百天,玥锋第一次切切实实的感觉到了对立的意义,有什么血肉分离,在寂静中发出裂锦一般的声响。
皇太女一直从容的神色骤然消失,那一脸寒冰,满眼锐利看得铁英心惊。
燕绩匹马站在她对面,一双长眸毫不躲闪
“请皇太女容臣去招降!”
玥锋没动,燕绩策马向外走了两步,处以醒目的两军之间的空地上,滚鞍下马,单膝跪地,朗声道
“求皇太女成全!!!”
玥锋静静的看着他的头顶,一时间,风吹过草木的声音响彻耳际。没人敢抬头看玥锋的脸色。良久,就听玥锋淡淡的问
“若我不许呢?”
燕绩宽阔的后背骤然绷紧了一下,玥锋这句话没有任何政治上的好处,只是送了他一个顺水人情,代价是,令她自己死心吧。
燕绩握了握刀柄,他们的关系本来已经如此不堪,何以竟需要令其更加不堪?!!
不堪到不忍卒睹,她就可以再无破绽吗?!
按住心头翻滚的情绪,燕绩站起身,银甲白衣,头上红缨飘动。修长的眸子定定的看进玥锋的双眸中,玥锋居高临下,那双成半月的眼眸微微垂着,带着些许疲惫,几丝自嘲,剩下的便是无边无际的寂寞。
并不浓重,也并不悲凉,反而就像秋天日落后下起雨的天空,淡淡的灰色。
燕绩拿下头盔,抽出腰间的三尺青锋。
玥锋不动,她身边的铁衣卫神色紧张的围了过来,利刃出鞘,刀光映入玥锋的双眼,异常的明亮。
燕绩垂下眸子,将剑身压在自己脖颈上
“若是殿下不答应,那……在下只好与其共存亡!!”
沈为成等人头都不敢抬,各自捏了一把汗。
玥锋什么都看不到,也不想看,心里有什么东西咯吱一声,好像踩上了破碎的瓷器,心骤然又抽痛起来。
回过神来,双手握马缰太紧,已经麻了。
宣圣旨之后就待在她身边的薯仔费力吞了口口水,说什么也不肯把目光放在燕绩身上。
忽而,皇太女爆发出一阵大笑,随即调转马头,铁衣卫神速让出通道一条,潮水一般随着她撤了。
剩下的兵丁木呆呆留在没办法撤退的薯仔身后,薯仔把目光调到燕绩头顶上三寸,讪笑
“这个……这个,你……嗯……您想怎办,那就怎办,你……你自己看着办”
语毕,也是扯了马缰,带着军队没影了。
燕绩和燕地一行人留在原地,良久,有人走出来,打了个哈哈,拍拍他的肩
“殿下,嘿嘿……太女还真是……多情,如此看来,是我们燕地之福,之福啊,哈哈哈”
所有人不约而同的在脸上露出不同程度的鄙夷,那人白胖白胖的脸也不以为然,仍然像涂了猪脂一般润亮。
大家不都是降了?还鄙夷什么?虽说他们崔家是大燕没灭就和大郑暗通款曲了,那又怎么样?现在他们崔家可以说是占了燕地三分之一的天下,他崔录长的不好看,也没什么韬略,女人奴仆银子他哪样都大大的有。
就是女尊国识文断字的,他也敢私自囚上几个尝鲜,谁又能把他怎么样?
就算是狗,他也是皇太女的狗。
俗话说的好,打狗也要看主人,有的时候,他这条狗可比这些自以为是的人金贵多了。
燕绩看也没看他,用剑柄将他的受从自己身上打开,带着一众人等进了城。崔录衡量了一下,觉得自己要是还想活命的话,不进去比较好,最终还是摸了摸鼻子跑回郑军去了。
人心
薯仔回营,四处奔走。也没找到皇太女的影子,最终揪住铁英的领子,咬牙切齿
“太女呢?!”
铁英看着她扭曲的脸上,醒目的蒜头鼻子
“在……在山岗上……读书”
什么书,非要到山岗上去读?!!!!
薯仔也不多言,飞身上马,一路疾驰。
皇太女就坐在山崖上的大青石上,她的马没栓,自己在她身边溜溜达达吃草。日上中天,和风吹过山顶的苍翠,脚下云层浮动,眼前一片开阔。
皇太女就曲着长腿,坐在青石上,安静的翻着一本薄薄的蓝皮书。
衣发飞扬,一瞬间,权势情仇仿佛统统远去。
天地之间,只留下一片平和。
匆匆的脚步为之停滞,皇太女弯起嘴角,目光依旧留恋在书页上
“终于忍不住要兴师问罪了?”
薛淮的死,令薯仔愤怒难以自抑,多少次她曾经咬牙切齿的摸上剑柄,可总也没□,对她来说,子义是朋友,而青月曾经也是。
若是背叛也就算了,怎料到还是个卧底。
子义死了,惊痛,而得知他被凌迟,自己心里却又说不出的凄凉。
如今知道他的身份了,面对面,却连目光也不能放在他身上,实在不知所措。
愤怒好,还是仇恨好?心痛好,还是惋惜好?
一时间五味陈杂,薯仔如今站在皇太女面前突然想委屈的大哭一场。
“殿下……”
薯仔哽咽了,嘴唇动了动,眼泪落了下来。
玥锋回过头,忍不住叹了口气。转过身来,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薯仔道了谢走过去坐下。抹了把眼泪,有些不好意思。
“殿下,您……”
您到底想要做什么,我不明白。皇上她老人家也……也皱着眉头观察呢,您在祁城下公然买人情给燕绩,传到都城去,可如何是好啊?子义她娘已经知道青月的秘密了,若若若有行差踏错,殿下,您可如何是好?
薯仔心酸的闭上眼睛。玥锋卷起书,敲了敲她的头
“你那是什么表情?嗯?金刚经,看过么?”
薯仔欲哭无泪,都什么时候了……还金刚经……
玥锋站起身来,面对山崖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内力浑厚,将和润的声音远远的传播出去,翻滚在云海之上。薯仔愣了愣,玥锋偏头看了看她,调侃
“是君心绪太无聊,种了芭蕉,又怨芭蕉”
薯仔张大嘴巴,下意识的摇摇头
不懂
玥锋笑了笑
“懂我唯有薛子义”
薯仔沉默,玥锋负手望着青山
“娘亲怎么说?”
“皇上什么都没说”
到底心绪不好,想要与人聊聊,玥锋皱了皱眉
“我的信件可是好好的交予你手上了?”
“是,臣将它转交与国尉了”
玥锋点点头
“那么,国尉显然知道整个事件了”
薯仔愕然,继而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呐喊来,皇太女疯了不成?
“殿下!!您可……可解释了?”
玥锋偏头看看她
“本宫为什么要解释?”
“殿下……国尉可是……可是掌全国兵马的呀……”
玥锋笑了笑
“听说你三岁就学掷色子了?”
薯仔傻乎乎的点点头,她已经完全晕了,玥锋走过去牵上马
“可本宫出生便开始算人心了”
薯仔嘴巴抖了抖,玥锋翻身上马
“回营,绕过祁城,给我继续肃清乱党”
“那……青……燕王世子……不管他了?”
玥锋调转马头,远远扔下一句话
“你想留下来等死么”
——————————————————————————————————
独孤家目前掌权的,是独孤令,当年和燕王世子成亲的,就是他的妹妹,独孤芳华,在阵前的时候,燕绩心中还有与玥锋揪扯不开的缠绵,但是一旦踏上有着如此浓郁的大燕气息的土地的时候,那片缠绵便好似春梦,被黎明的清风卷得所剩无几。
一别经年的妻子,从两边铁甲男儿的守卫中,款款而来,淡粉色的绣花鞋轻轻的踏着古老的青石板,绯红的纱衣锦绣随风而起,她行之燕绩面前,深深的拜下去,乌黑的头发挽着简单的发髻,只簪着一枚翠绿的发簪,是新婚之夜,他亲手为她簪上的。
刹那之间,往昔的记忆汹涌而来,成亲时候的显贵热闹,皇上亲临,父母紫衣,宾朋满座,好友相携,一切的一切,突破尘封的记忆,跃然脑海,令人心痛淋漓。
因为这一切都成为过去了。
国亡,庙堂废。
如今,只有独孤家还誓死守着宗庙。且也不是明目张胆的反抗,因为大燕早就没有了。
国破山河在,最是难为情。
阳光之下,斗拱飞檐依旧,却带上了说不出的苍凉。游子经年才踏上故土,却险些忘了自己是哪姓国人。
有多爱她,便开始有多恨自己。
所有的旖旎,被冷硬荡开,燕绩湿润了眼眶,扶起了自己的结发娇妻。
独孤令双膝跪地,随之而跪的还有忎多面色倔强的大燕清流。
一时间,万岁之称,地动山摇。
惊得沈为成脸色骤变。
老头年龄不小,阅历十足,逆天改命,力挽狂澜这种事情,深知自己道行不够。
故,众人当晚密谋要深埋炸药,索性将玥锋骗进城里来报仇雪恨时,他也不过是抿紧了唇,苍白了脸,一言未发罢了。
抬头瞄了瞄上座的燕绩,居然也是面色不好。
这位喜怒不行于色的世子,早就不是当年他身边听教的少年人。
他也深知成大事者,必然心坚硬如铁石,不为私情所苦。可亲眼见他如此,却也不免心寒了些。
此计疯狂,颇有些为报私仇不顾大局的表现。
武将少城府谋略,经年被压制被击溃残杀,不免孤注一掷。
可……可为政者毕竟不同啊。
只是,燕绩身份虽然高贵,却是初来乍到,并没有自己的根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