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神妃-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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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应了谁的劫谁又变成了谁的执念
玄冥的礼物是一只玉簪，雪玉的质地，上镶着一颗宝珠，光华幽幽，是与玄冥眼睛一般沉凝深丽的蓝色。碧落看着玄冥在屋中翻了许久，终于从一个不易为人觉察的地方拿出了一个锦盒。打开，入眼的便是这支玉簪，阳光映入，蓝光幽染，简单中透着华美。
“两年前得了这颗海珠，便托人打了支簪子，正好给你留着。”他说，拿起那支玉簪簪在她鬓边，“海珠是深海灵脉孕育千年而成的灵石，是玄水之精中的极品。你是纯阴之体，常戴着海珠可以调养身体。”
碧落摸摸鬓边的蓝色小珠，两颊晕红，却还是强撑着端庄着一张玉脸道：“我记得……我们都是水命。”
玄冥点头，看着她，没有说话。
碧落两颊发烧，却仍是直视着他的眼睛：“我也记得你说过，水命和水命是可以相配的。”
玄冥笑了，笑得说不出的好看：“碧落，你长大了。”
碧落浅浅的笑着，鬓边的海珠在阳光下一闪一闪的，幽蓝色的光晕映得她的肌肤雪白而透明：“你的意思呢？”
玄冥笑容凝住，半晌轻轻点头：“三年后，我娶你。”
碧落弯起唇角，笑意轻轻浅浅的，却怎么都忍不住。四目相投，玄冥亦是忍不住摇头笑了。两人相视笑了许久，碧落靠了过去，轻轻将头倚在了他的肩上。
又过了两年，这两年间，媒人往将军府都快跑断了腿，谁家公子才学好哪家少爷拉得弓舞得大刀等等话说的是天花乱坠，尺虹公主听了也有些意动，无奈碧落无意，只好一一回绝。星瞳在一次会面时也透出让昌意与碧落结亲的心思，尺虹公主也含糊的以自家女儿年纪还小的理由混了过去。回府后她问女儿到底是什么心思，碧落只是微笑。
“我要嫁的人，是这世上最优秀的男子。”她说，“娘，你放心吧，我们说好了的，明年他就来提亲。”
说这话时她望向了天空，晴朗的天空色彩清淡，令她想到了玄冥的眼睛。
玄冥，现在应该已经到了委羽山吧？黑水部首领邀请东皇国国主去那里打猎，舅舅把玄冥也带去了。临走前玄冥对她说：“这一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不过你放心，等你过了十八岁，我就到母亲那里提亲，之后我就带你去看我母后。”
想到这里，碧落轻轻一笑。再过二十二个月，就是自己十八岁的生日了吧？才二十二个月而已，很快便会过去了，他也很快便会回来了。
彼时的她没有想到，那会是玄冥与自己的最后一面。
短短的二十二个月，实在可以发生太多的事。黑水部烛九阴化身煞魔乱世，舅舅号召群雄组成了割鹿会诛魔，西陵皇后薨逝，烛九阴伏诛，冷月将军谋反。这一系列足以影响后世无毒天格局数万年之久的大事，也不过就在短短四个月间接连发生。等到碧落听说时，海神和风神已经远赴大泽。
大泽是陆地尽头的海洋，是所有人都无法想象的浩瀚广博，从没有人可以穷尽它的边际。人们都说，海神将会成为第一个征服大泽的人。
那个海神，叫禺京，字玄冥。
听到这个消息时，碧落的心被一阵早有预料的恍惚填满。她早该知道玄冥会前往大泽，非关征服，只因为他的命运是一片无垠的海。他也不会成为征服大泽的人，因为他是神，海神，大泽本就属于他。
想通了这一点的碧落，开始偷偷的缝制自己的嫁衣。玄冥答应过她，等她过了十八岁便来提亲的。
这一年的除夕，碧落晕倒在宫宴上，御医诊断的结果是八个字，“油尽灯枯，回天乏术”。
碧落开始吃药，那黑乎乎的药汁搁在往日闻上一闻便会恶心得吐上半天，现在天天喝，顿顿喝，喝成了习惯，居然也尝不出什么味道。各种各样的珍奇药材流水价般的从宫中赐向将军府，什么人参茯苓雪莲，吃了十几斤下去也不见有什么起色。碧落开始觉得自己的身体掏成了一个空心无底的大洞，空荡荡的怎么样都填不满，每一咳嗽便挖心挖肺的疼。睡眠习惯也变得奇怪起来，有时候三四天不睡觉也不觉得困，有时候一连昏睡三四天，离火和尺虹公主想尽了办法也叫不醒。
一次从昏睡中醒来，碧落看到了昌意熬得通红的眼睛。俊秀干净的少年神色颓唐，哽咽着嗓子说：“碧落，嫁给我好么，大家都说只要冲冲喜你的身体就会好起来了。”碧落迷迷糊糊的道：“我不能嫁给你，玄冥大哥答应过我的，等到我过了十八岁就来娶我，我要等他……”说到最后几个字语气含混，竟是又陷入了沉睡。
醒醒睡睡之间，碧落有时看到尺虹公主在身边抹眼泪，有时看到离火长声叹气，有时候看到星瞳坐在身边，温柔的握着自己的手，嘴巴开合。她竭力集中注意力，也只听清楚了两句话：“禺京那孩子把大泽的名字改成了碧落海……”
“碧落你撑住，禺京一定会来娶你的。”
碧落海么……
她勾了勾唇角，还没来得及睁开眼睛，便又在睡意侵袭下睡了过去。
最后一次醒来时，玄嚣竟然也在一旁，离火双目佝偻，一向精神的汉子竟似是垮了一般，而尺虹公主双眼红肿得如桃子一般，跪在地上死死地抓着玄嚣的衣襟：“哥哥，你那么厉害，一定可以救落儿的对不对？你救救她吧，就当妹妹求你了！妹妹这辈子还没有求过你，哥，你救救落儿啊！”
“没有人能够救她，”一身青衣的玄嚣不知何时双鬓已经染上了霜白，却依然是稀世的俊美，“落儿的阳寿在两年前便该尽了，若不是禺京的那颗海珠，就是这两年的时间也挨不下来的。这是命，五界众生的命格早已注定，除了太皇氏和圣女，即使是神也无法更改。能够逆天改命的人已经不在了……”
阳寿两年前便该尽了么……
在学会卜筮之术后，她只记得要替玄冥卜命，却唯独忘了替自己算上一卦。原来，原来玄冥大哥说等她过十八岁，是这个意思么？
碧落迷迷糊糊地想到，小时候玄冥曾拉过她的手要帮她看手相，当时他似乎脸色似乎不是很好，她却只当哥哥在逗自己玩，只是咯咯直笑：“大哥，你看了都半天了，到底看出什么来了没有啊？”
当时玄冥皱了皱眉放开她的手，笑了笑道：“落儿在十八岁那年有个坎，只要顺利的度过去，便能长命百岁一生顺遂了。”
玄冥从来不会对她说谎，他说她在十八岁有个坎，度过了便能一生顺遂；他说等她过了十八岁便来娶她……可他唯独没有提到，碧落很有可能是活不到十八岁的。
那颗海珠是他千方百计的从鲛人手里买来的珍宝，灵气充沛直如一条浓缩的灵脉。寻常人只要贴身佩戴都能靠着灵气滋养而延年益寿，更别说碧落本身便是灵力高深的纯阴之体，自当事半功倍。只是玄冥是水德之身，只要他还在碧落身边，海珠的灵气便会不自禁的被他引走。在发现这一点后，他便选择了离开。他以为她能熬到十八岁，却未曾想机关算尽，却敌不过天命。
“真的没有办法了么？”尺虹公主泪流满面，在这半年间，她流的泪远比过去的几十年还要多，“哥哥，你再想想法子吧……落儿是我唯一的女儿啊！”
玄嚣叹息，烛光在他面颊上跳动，映出眼角细细的纹路：“确实还有一个办法可以帮落儿续命。”
“落儿是朕见过的在卜筮一道上天分仅次于禺京的孩子，她的灵力强大且奇特，只要施以秘术，便可以与东皇国的气运相连。得东皇国气运加身，除非遭天诛，否则只要东皇国还存在，落儿便不会死。不过作为长生的代价，落儿不仅要拿自己最珍惜的东西来交换，有生之年还必须一直守护东皇国，替历任东皇预测灾异，等待下一个轮回的到来。”
“下一个轮回到来之日，便是落儿解脱之时。只是落儿你当真想好了，是要选择顺应天命轮回，还是要承受这长生的代价？”
“我要活，”碧落说，她已经没有力气睁开眼睛，声音虚弱却坚定无比，“我要活到十八岁，玄冥答应过我的，他会来娶我的。”
“长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落儿。”玄嚣的声音仿佛从天外飘来，神异而迷离，“人类寿命短暂，即使是修行之人，也不可能活过千年。果真获得长生，那人便成了逆天的妖物，不能再称之为人了。即便是这样，你也要选择长生吗？”
碧落轻轻点头。
她要活下去，她的嫁衣已经绣好了一大半，她要长生，她要在无数个轮回中等待心爱之人，生生世世……
诵咒声时而高亢到刺耳，时而低沉得怎么听也听不清。脑海中有无数散碎的画面飞快的掠过，最后停留在眼前的是举行及笄礼那日，玄冥沐浴在阳光下，专注的看向自己的样子。
一国之气运陡然强行涌入肉身之时，魂魄在哀鸣，她听到了海珠破碎的声音。
再度清醒时她已经是百年之后，当时的东皇是一个叫昌意的老人，听到她醒过来这个消息之后匆匆忙忙的闯了进来。对上他喜悦的目光，她皱皱眉：“你是谁？我又是谁？”
老人的笑容凝固了，半晌沙哑着嗓子道：“碧落，你不记得了？”
她点了点头，又道：“碧落……这是我的名字吗？”
老人的神情是她形容不出的复杂，他问，你还记得什么？
她想了半天，说：“我在等下一个轮回。”
她在等下一个轮回，那是她的使命，也是她唯一记得的东西。
昌意说，她大概可以活很久，她也果真活了很久。她送走了昌意，参加过昌意的儿子、孙子的葬礼，直到看着昌意的重孙即位，她突然感觉到了厌倦。
她想，下一个轮回，什么时候才能到来呢？
运起灵力，她一口气将未来一万年间东皇国的劫难都卜了出来，记在了龙绡上，交到到当时的东皇手中，然后留了下一句话。
“一万年后，把我叫醒。”
就这样，她每一万年清醒一次，花上一个月的时间卜出未来一万年间东皇国会发生的所有灾祸，然后再度陷入沉睡。
最后一次醒来，并非被叫醒，她是自己醒来的。仿佛是冥冥之中的呼唤和预感，她从沉睡中醒转，听到了虚空之中传来响亮的婴儿啼哭声。
那个孩子，以后该会叫顾缨吧？身上的王气浓厚得像是暗夜中的烈烈火光，只是为何她竟在另一个魂魄残缺的病弱孩子身上也看到了王气的存在？
灵力凝聚，当她看到连在顾缨命运之后那片一望无尽的海，才终于明白，她所等待的下一个轮回，已经到来。
数万年来难得的好奇心让她运起灵力，去窥探那片海洋背后的轨迹，却听到一声清脆的断裂声，心脏毫无预兆的在片刻间枯萎，一直以来让她厌烦却充沛无比的生命力以看得见的速度耗尽。即使可以洞察未来，也不代表可以随意窥测天机，她妄图去看不该看的东西，所以一直以来从未见识过的天诛，终于降到了她的头上。
记忆回流，她终于醒悟，当年玄嚣告诉她长生的代价时，神情为何是那般凝重。
作为长生的交换，她遗忘了自己最珍贵的东西。而从命运与东皇国气运缠绕的那一刻起，真正的碧落其实已经死去，活在世上的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一个非人非鬼的妖物。玄冥之所以一直不曾来找她，也是因为从卜筮的结果来看，碧落早已不在人世了。
玄冥……
她在心底念着这个名字。呼吸停止的那一瞬，灵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