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鸣鼎食-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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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在学里见识过了谢桥的为人做事,谢贤才知道,自己素日里的做法原是大错的。
主子越是不理会,这下人们越是蹬鼻子就要上脸的,瞧那天谢桥处置她身边的暖月,就知道这当主子的该宽的时候宽,该严的时候,就要十分的严起来,才能辖制住下人。
谢桥不过才十岁大,平日里也总是笑眯眯,等闲不多话的样儿,那身边的婆子丫头们,哪一个不是规矩到十分的。
领会到了这一点,谢贤待要改变自己的处事法子,却发现自己的院子里早就没人拿她们姐妹当回事了,纵是你想说什么,给你个耳朵都是好的。
因此,今儿一瞧嫡母的样儿,就知道必是不能善了了,心里反倒开始敞亮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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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为主子丫头悄打算
谢桥回来,待要再看会儿书,巧兰却拦道:
『这大晌午头上,姑娘何必还劳神,略躺会子吧,即便睡不着,养养精神也是好的』
谢桥前一世工作繁忙,老板都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奴役她们,哪里有睡午觉的空闲,久了,倒成了习惯,即便如今也是一样。
巧兰知道了非执拗的说,这都是她外头瞧着好,其实身子里面还是秉弱的,每每催逼着她午憩,歇养身子,谢桥知道她一心为着自己,也就不忍拂逆她的好意,点点头斜着躺在窗子下的贵妃椅上,闭上眼睛养神。
脑子里却仍有些乱七八糟的,巧月去了哪里,那个春枝怎么样了,老太太话里话外的很恼了大太太,倒是怎么回事。。。。。。
想着想着,却真有些迷糊起来。
巧兰寻了个杌子坐下下首,守着谢桥做针线活计,是姑娘的软底子绣鞋,屋里子穿最是舒服的,眼看着鞋帮子上绣的花成了,等接了软底就能上脚了,想着今儿赶一赶,明儿差不多就能得了。
巧兰心里计量着,何府那里该着来人接了,毕竟是姑娘的外祖家,这一去不可能只站站脚的,想必要住上一阵子,到时候这衣裳鞋的,都要换了新的过去才不失了体面,那边何家的两位姑娘听说性情极好,倒是比这边的姐妹要强些,再说那个子谦表少爷,巧兰觉得是个稳妥的,就瞧他为了护着自家姑娘,自己掉到湖里的样儿,巧兰不由得不提前替姑娘打算打算。
虽说现有老太太撑着,可俗话说的好,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有个变数了,到时候姑娘可能指望谁去,大老爷不用说,是个无利不起早的酒色之徒,二老爷倒会钻营门路,可是两个儿子已经够他烦心的了,况且还有个四姑娘在那里戳着呢,哪里还顾得上三姑娘,三老爷即是姑娘的亲爹,过上一年半载续弦进来,听了枕边风,说不得就忘了自己的亲闺女了,说来说去,还是要指望着何府。
何家老太爷是翰林院的大学士,朝廷栋梁,自是有大见识的,听何妈妈的话头,三太太在家时,颇得老太爷的意,怎么说看在这个份上,对三姑娘这个外孙女也要上一上心的,还有,如今何府的大老爷,姑娘的亲娘舅,也是朝廷的四品侍郎,有何家在,姑娘将来总不至于让人欺负了去的,因此,何府这一行至关重要。
巧兰和何妈妈早早就打理好了姑娘的穿戴,到了那边,势必不能让人小看去的。
这边巧兰正胡乱想着事情,忽听外面院子里有嬉笑的声音,忙抬眼瞧了瞧贵妃榻上的谢桥,见今儿倒是真睡着了,遂起身拿了一床轻薄的夹纱被过来,轻轻搭在她身上,转身出了屋子,到了廊下,却见几个小丫头在西厢那边的花圃边上撷花编花篮玩耍呢。
遂走过去瞧了瞧道:
『你们几个真真蠢笨的没法要了,这花枝子挺硬易折,哪里能编东西,那日瞧着二姑娘房里的春花用那新鲜的柳条子,几下就编了一个,插上各色的花,却真真好看精致,哪里是用这些编的,莫胡闹了,看吵醒了姑娘,这半天无事,你们去外面找别的小丫头耍一会儿子去吧』
几个小丫头一听,都笑逐颜开,急匆匆蹲身福了福,赶羊似的跑了。
巧兰不禁摇头失笑,前几年她、巧月、巧梅、大姑娘房里的春枝、二姑娘房里的春花,还有四姑娘房里的秋叶、也是这般大,一得了空,就凑到一起叽叽喳喳,有说不完的话,几曾何时她们都大了,风流云散,将来还不知道是个什么结局呢。
想到此,不禁有些伤感,想到春枝,那些事情老太太自是要瞒着三姑娘,不叫知道的,可是她却听过些影儿,大老爷是个什么人,满府里谁不知道,规矩心思正的丫头,那个不是远远的瞧见,就急忙躲了的,就怕让他入了眼去,可怜春枝偏偏服侍了大姑娘,想躲却能躲到哪里去,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纵是你防来防去,却那里防的了。
只盼着这一次拼命挣个鱼死网破,今后便能自在了才好,想着,寻思把自己穿不着的衣裳体己,偷偷拿些交给巧月,让她转给春枝,算是自己的一点心意,也不辜负从小长大的一场情分。
比起春枝,自己是何其幸运,分到三姑娘身边,这些日子,她仔细忖度自家姑娘,表面上瞧着和悦好性儿,心里却真是个有大主意的,虽说年纪小些,但分得清远近亲疏,轻重缓急,倒是个十分聪明的,说不得,将来就有造化,况且跟着这样的主子,只要尽心尽力,哪里会有亏吃,将来姑娘嫁了,自己势必要跟着过去,倒是比在谢府里强多了。
如今有老太太老太爷在,大老爷二老爷纵是荒唐,也总有个顾及,若是将来老太太老太爷百年之后,可就难说是个怎么乱法了,大爷是个有出息的,可也不能真的管自己的亲爹不是。
巧兰这里想着,叮嘱廊下伺候的暖月,听着点屋里姑娘的响动,自己却扭身回了自己屋去收拾东西。
谢桥睡得不算很实,迷迷糊糊,忽听的窗子下扑棱棱一声响:
『巧兰,巧兰』
听着却像是那鹩哥不知怎的突然开了口,虽不甚清楚,却也可听的出来,是在一声声叫着巧兰,谢桥忙睁开眼,推开窗子,去瞧。
巧兰那边听到动静,急忙出了自己屋子,顺着廊子走了过来,却见谢桥已经醒了,正隔着窗子逗弄那扁毛畜生呢,再瞧暖月,靠着廊柱子睡得真叫一个香甜。
巧兰不禁气笑了,伸手掐了她一把道:
『姑娘这都醒了,你倒是真睡的着,听和你一屋子睡的丫头说,夜里也是睡得直打呼,可真真不知道,你小小年纪哪里来的这么些觉睡,还不去给姑娘舀温水来,不过这么会子,都指望不上你,还亏你是从小就跟着姑娘的呢』
暖月自来是个心大的,也只嘿嘿一下,揉了揉眼,忙忙的去灶下招呼温水去了。
巧兰撩开帘子进了里屋,却见谢桥睁着大大的眼睛,盯着那廊下挂着得鹩哥,嘴里没口的说:
『再叫一个,再叫一个,巧兰,巧兰,快说,不然一会儿晚上把你放锅里炖了吃。。。。。。』
可无论她如何的威逼利诱,那鹩哥就是一声不吭了,气的谢桥不行。
巧兰却哧一声笑道:
『那不过是个畜生,姑娘说什么道理,它哪里懂得,不过是碰巧了叫唤一声罢了』
巧兰的话音刚落,那鹩哥却哇哇叫了两声,然后就发出清楚的两声:
『巧兰。。。。。。巧兰』
谢桥笑道:
『可见它是个通人性的,一听说要把它炖了吃,立马就出声了』
『炖了吃、炖了吃。。。。。。』
那鹩哥又学了出来,主仆二人不禁笑了起来。
暖月舀了水进来,巧兰就要服侍着梳洗,谢桥却道:
『睡了一觉,身上有些汗腻腻的,不若另烧了水来,我干脆洗个澡倒爽利』
暖月素来知道自家姑娘的怪癖,不是她和何妈妈下死力的拦着,必是日日都要沐浴才好的,巧兰这里还愁呢,等到了冬底下可怎么好,没瞧见过这么爱洁的,却勾着头瞧瞧那边架子上的洋时钟,见时间倒还宽裕,于是吩咐下面的丫头婆子们快着准备起来。
在里屋描金的大屏风后面,是个小小的耳房,被谢桥单个辟出来当了洗澡间,放了个半人高的大木桶,谢桥坐在里面,温热的水把她整个包围住,全身的毛孔都在放松,舒服的不行。
水面上浮着一层干花瓣,巧兰在她背后解开她的发辫,用那玫瑰花味的洋胰子给她搓洗头发,谢桥有一头浓密顺滑的长发,搭在手上,如同一匹上好的黑缎,巧兰一边轻轻揉搓着,一边想自家姑娘却真有些怪癖的。
例如从来不叫使唤头油,嫌弃油腻,味道不好,也不喜欢用胭脂香粉,若不是她和何妈妈坚持,其实首饰也不怎么喜欢戴的,说是重的累赘,是个喜欢简单爽利的性子,白白的那么多好东西放在箱子里锁着,倒真可惜了。
不过又一想,就是这样,那边大姑娘、四姑娘还瞧着眼热的不行呢。
巧兰把谢桥的头发用温水冲洗干净,一截截用帕子绞的半干了,又用一块干的帕子围上,固定在头顶,开口道:
『姑娘可是该出来了,泡久了伤元气的。』
巧兰伺候着穿戴妥帖,仍扶着谢桥歪在窗下的榻上,捧了本宋词瞧,一边也晾一下还有几分潮的头发,却听的外面小丫头们叽叽喳喳的声音传来。
巧兰隔着窗子道:
『我还说放你们出去玩一会儿子松散松散,谁知道一转眼,这大半天不见人影,却是去哪里疯了回来』
带头的小丫头机灵,忙笑眯眯的跑过来,隔着窗子对谢桥蹲了个福道:
『巧兰姐姐对我们的好,我们都记着呢,这是春叶姐姐编的玩意,是给咱们三姑娘玩的』
说着把一个柳条枝子编的花篮递给了巧兰,巧兰接过来瞧了瞧,上面别了五颜六色的鲜花,倒真真好看,遂捧给了谢桥。
谢桥端详了一会儿道:
『看不出来春叶姐姐,倒是个这般手巧的,不过瞧着煞是费功夫,却不该劳烦她做这些玩意』
外面那个伶俐的小丫头忙道:
『姑娘多虑了,我们几个去了,倒真真是救了春叶姐姐的』
谢桥一怔:
『这话却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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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琉璃灯谢桥怀暖意
小丫头吐吐舌头道:
『我们原本打算的去东边院子找春叶姐姐的,若是她得功夫,便去园子里玩一会子,园子里的花多,撷了来,让她教我们编花篮,谁知道一进那边院子,就见满院子的丫头婆子,俱都站在大太阳底下,竟是满满的一院子人,大太太两边站着大姑娘和二姑娘,大晌午的,正在哪里立规矩呢。 我们一瞧,想着自己去玩吧,谁知大太太身边的妈妈瞧见了,问什么事,我们于是就说,来找二姑娘房里的春叶姐姐学着编花篮,那妈妈扭脸回了大太太,大太太二话没说,就单放了春叶姐姐出来和我们玩了这大半天,姑娘说,我们可不是救了春叶姐姐吗』
巧兰倒是笑了,指了指她道:
『你这张嘴最是灵巧的,若是你那干活的心思,也如你这嘴一样,说不得早就出息了』
那丫头嘿嘿一笑,做了鬼脸跑了,谢桥掩着嘴轻笑。
巧月回头道:
『要我说,那边院子里的规矩早就该立起来了,上次我去二姑娘房里寻花样子,却见那院子里,竟是没有一个人的,喊了半天,也没人应我一声,走进去,经过灶下的小屋子,好家伙,青天白日里,一帮子婆子就在哪里聚赌吃酒,热闹着呢,进了二姑娘屋子里,连个茶水都要春叶亲自差了小丫头去烧水泡来,这是哪里的事,全没把主子们瞧在眼里,要我说大姑娘就是个着三不着两的假厉害,没得总寻思着找咱们的麻烦,却被底下的奴才们这样欺压着』
谢桥脸微微一沉,巧兰忙住了嘴,谢桥白了她一眼道:
『咱们自过自己的日子,何必管那院子里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