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澹澹兮生烟-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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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伏在他的背上,低声喃喃:“碧忽上仙说的话,一诺千金哦……”
女孩的声音渐渐低下去。
她睡着了。
郁舒寒静默着,双眸深不见底。
他们就这样相偎着,一路回到了喧嚣的客栈。
往事
雾。白茫茫的大雾。
玉沉烟站在雾中,神情迷茫。愣了很久,她突然一拍额角,低声自语道:“是了,又是那个梦。”
不过与以往不同的是,她感到自己的思维很清晰,不像前两次陷入梦境时,脑中总是有些浑噩,仿佛被什么阻塞住似的。
确认了自己现在的状况,玉沉烟安下心来等待好戏开锣。
做梦么,对她来说就好似看一场不要钱的电影,不论结局好坏,总是赚了。
所以她很欢乐地等着,站得久了觉得有些乏了,还原地抻抻腿脚伸伸懒腰,若不是在身在梦中,真恨不得弄两包瓜子来嗑嗑。
千盼万盼,却始终不见主角登场,玉沉烟有些郁闷:难道她猜错了?她不是在梦中,而是真的陷入了一片大雾里?——那她是怎么走到这雾里来的?为什么自己一点印象都没有……正在疑惑,耳边却突然响起一个女子的声音——
“呐,这朵七伤莲送你,算是你两百岁的贺礼。”
玉沉烟冷不防被这声音吓了一跳,急急环顾四周,却不见半个人影。
白雾依旧浓得化不开。
那声音继续道:“我聚了无数朵七伤莲的精魄,合着最精纯的灵气炼了八十一天,才制得这一朵能开在悬圃的七伤莲,你可要好好爱护,别随手丢到哪个角落里——我知你碧忽好物多,你总是不在意这些珍啊宝啊的——但是这个不行,你得收好了。”
玉沉烟听着这话里的意思,倒似是那女郎在跟某个人说话。可奇怪的是,玉沉烟一直没听见有其他人的声音。
女郎的声线和音色是玉沉烟所熟悉的:前两次的梦境里,这个声音的主人穿了一身漂亮的紫裙,叫她十分眼馋,至今仍在垂涎。
她等着女郎继续说些什么,然而接下来是久久的岑寂。
重新安静下来的世界,静谧到令人不安。
玉沉烟等得有些焦躁,她开始考虑要不捏一把大腿大腿,痛醒自己算了——心念方转,白雾却猛然散开了。
她见着一处绝妙的风景。
云海翻滚,横岭陡峰,层峦叠翠。这是在高山之巅才看得到的景观,而今却如此突兀地撞入她的眼底。
正在感慨梦境的神奇,耳中却听见有人惊叹道:“呀,太好看了!”
她顺着声音望去,便见着了一身紫衣的女郎,在她身旁,是一个身着白衣男子,因为背对着,玉沉烟看不见他的面容。
但是这男人的背影她是熟悉的!
过去三年朝夕相伴,她自忖绝不会认错的人——
碧忽上仙郁舒寒,她的师父!
玉沉烟正在惊讶,却听那女郎道:“嗯?有什么话,非要到这儿才说?”
郁舒寒沉默良久,方才开声:“你面向北方,细细地听。”
女郎一愣,满面疑惑地依言而为。
玉沉烟好奇地随着她一同面朝北面仔细地听,却什么也没听见。
过了很久,女郎回过身来。
玉沉烟瞧见她面色苍白的脸。
女郎的眼神错愕不安,求证似的望向郁舒寒。
“这些都是你带来的祸乱。”郁舒寒淡淡道。
“你、你乱讲!”女郎大声反驳着,脸上还有些惊悸的神色,似是被什么玉沉烟看不见的东西吓到了,但语气却是坚定的,“我从来没有做过那些事——瘴气不是我放出的,我也从来没有用妖术蛊惑人心!”
“不错,你没有。但若不是你打破了六合之间阴阳二气的平衡,这些都不会发生,瘴气不会自地底涌出,人界的生灵不会因为受到瘴气的侵袭而魔化。”郁舒寒抬手打断了女子欲出口的驳斥,“不要忙着反驳我,我所说的,都是事实。”
女子下巴微扬,口气轻蔑,眼神倔强:“你有什么证据?空口白牙就要定给我一个这么大的罪名?哼,蝶沁怕是承受不起。”
男人看着她,眼色复杂:“蝶沁,你是聚灵。”
女子一怔,须臾回过神来,脸色霎时惨白。
郁舒寒一声苦笑:“看来你还记得。如此甚好,不需要我再解释一遍。”
蝶沁紧抿着唇,死死地望着他,半晌,突然别过头去,不去看他。
“当时只做玩笑,没想到竟然一语成谶。”男人的话里有着淡淡的自嘲。
女子一言不发。
“你会做到的,是吗?”他问。
她霍然回首,不可置信地望着他毫无玩笑意味的脸。
“你……你要我死?”女子眼神凄清,话语里有着无限悲哀,“是了,当初你就说过,若是你我中有一人是聚灵,另一人必将为民除害……”她望着他,声调因着怨愤而暗哑,“那并不是玩笑,对么?”
男人默然。
“哈,哈哈……”女子目光幽愤,口气嘲讽,“莫非碧忽上仙早算到有这一天,所以才有那日的一番言语?”
长久的寂静。
蝶沁终于开口。
“我知道了。”
她的眼神似是绝望,又似疯狂。
那样的目光,叫玉沉烟看得心里狠狠一疼。
“我知道了。”她又重复了一遍,仿佛想要说服自己什么。
女子凉凉一笑:“你打算怎么做?碧忽上仙?”
郁舒寒望着她满是讥讽的眼,淡淡道:“三日后,日中,碧忽空云塔塔顶。”
“呵,原来连行刑的日子都定好了。就算我不去,你们也不会再容许我存在这个世上吧?”她的语气似是自嘲,可望向男人的眼神却是凛冽如冰。
郁舒寒沉默。
“很好,我会去的。”女子冷冷一笑,“放心,我不会令你难做的。”
她背过身去,不再看他。
过了很久,她感觉到有人轻轻地揽过她的肩。
“对不起……”
她听见那人低低地道。
蝶沁的嘴角扯出一个讽刺的弧度,然而眼角却不断有晶莹落下。
她的指尖深深地陷入掌心,指节因为过度使力而泛白。
“不必道歉。”她的嗓音因着压抑而低哑,“因为道歉根本不能改变什么。”
她推开他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开。
玉沉烟在一旁看着,心中又是焦急又是难过,有心想要追过去,却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只得转而冲郁舒寒喊:“师父,你快去把她追回来啊!”
她有一种预感,如果郁舒寒追过去的话,蝶沁是会停下来的。
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希望郁舒寒挽留蝶沁——或许是因为看到蝶沁那么哀伤的样子,她觉得很心酸?可是她从来不觉得自己会为一个刚认识——其实连认识都称不上的人心疼,甚至感同身受。
——到底为什么,为什么她这么难过?甚至眼泪不知不觉的就夺眶而出?
不断涌出的泪水叫她看不清眼前的景象。她觉得心口很疼,像是有什么东西扑腾着要从里面出来。
剧烈的疼痛令她失去了意识。
――――――――――――――――――――
夜阑人静。
睡在床上的玉沉烟蓦地睁开眼睛。
感觉脸上有些异样,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面颊——湿漉漉的一片,触手冰凉。
……哭了?
为什么哭?做噩梦了么?
她努力地回想着,却一无所获,只知道自己的确是做梦了,做了个很悲伤的梦,那种深入骨髓的悲伤直到现在还叫她的心尖锐地疼痛。
她慢慢地呼出一口气,合上眼睛,准备再度入睡——然后她猛地坐起来,慌慌张张地冲出门去!
少女赤着的脚踏在中庭冰冷的地面上,冻得她微微一颤。
夜风冰凉,吹得她混沌的大脑清醒了几分,然后她恍然过来了——她不必逃跑的,因为她已经被救出来了,从那个恶魔的手中救出来了。
救她的是师父。
“呼——”她终于松懈下来,这才感到浑身乏得慌,腿脚都在不停地打颤。
揉了揉额角,玉沉烟慢慢地往回走。
然而才没走几步她就顿住了,因为她面前不知何时站了个女子,正冷冷地望着她。
玉沉烟敏锐地感觉到眼前之人对自己的敌意,她尽力撑住虚软得几乎随时要倒下的双腿,站在原地任她打量。
“玉沉烟?”女子开声,看似询问,语气却是肯定的。
“我是。有什么事吗?”
“我是白水素女。”女子说道。
“哦。”
女子扬了扬嘴角,但眼中却是了无笑意:“看来你没有听过我的名字。”
“呃,也许听过,不过我记性一贯不太好,真是不好意思啊。”玉沉烟干笑一声。
她没觉得自己说得有什么不妥,但这话听在白水素女的耳中,同讽刺无异。
白水素女,碧忽三十一代掌门青月的关门弟子,算来该是玉沉烟的师伯,可是她却说自己没听过这个名字!
女子笑了笑,眼神冰凉如毒蛇,但她掩饰得很好,没让少女察觉她浓浓的怒意。
她微笑着,晃晃手中的物件,对玉沉烟说:“能不能帮我拿一下这面镜子?我的裙带好像松了,我想整理一下。”
望着女子略带恳求的笑容,玉沉烟突然发现,自己竟然是如此迫切地被人需要着……
于是她走过去,接过了那面巴掌大小的梳妆镜。
小小的一面镜子,却出乎玉沉烟意料的沉重,一个没接好,差点脱手。
她端详着手中的镜子,发现镜子的背面镂刻了细密复杂的图案,而正面的边缘则绘着金色的藤蔓样的花纹,看镜子的颜色质地,似乎是纯以青铜制成。
大概正是因着是用青铜制成的缘故,这镜子入手冰凉刺骨,寒气顺着她执镜的手蔓延到胸口,叫她激灵灵地打了一个冷战。
奇怪的镜子,她想着,抬头去看一旁似乎正为自己的衣物苦恼的白水素女。
——半夜三更跑到外面来照镜子,奇怪的女人。
她无语地继续把玩手中的镜子,眼角余光瞥到天边的圆月,蓦然起了照一照镜子的兴致。
玉沉烟想大概就是看到今夜月色不错,所以白水素女才拿了自己的镜子出来晃吧——她自己也觉得月光下揽镜自照的佳人很有感觉呢……
哎,女人爱臭美的习惯,真是古今皆同啊。
心里碎碎念着,玉沉烟翻过那面镜子,将它的正面对着自己,向镜中望去——
咦?!
少女吃了一惊,揉揉眼再看——
没有!什么都没有!镜子内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映出来!
她正在惊愕,眼前的镜子却突然碎了!
大大小小的青铜碎片如迅疾的箭矢般朝她扑来!玉沉烟甚至听到了碎片撕裂空气时的尖啸声!事情变起仓促,她根本无暇反应,只来得及闭上眼,不去看自己被铜片扎成刺猬的惨状。
然后,世界蓦地静止了,所有的声音在刹那间消失。
女孩等了很久,预料中的疼痛却迟迟不来。
她迟疑着睁开眼。
眼前的景物,是她熟悉又陌生的——她在现代的家!
玉沉烟一阵晕眩。
怎么回事?……难道是她被那些碎片扎死了,然后穿回现代了?
落音鉴
“吃饭了。”有人说。
玉沉烟蓦地回过神来。
望着那个正忙着布置碗筷的年轻妇人,她喃喃了句:“妈妈……”
“下次再这样,”妇人不满地抱怨着,“我就不留你饭。”
“小孩子么,贪玩点很正常,现在也就才七点嘛。”右边的沙发中传来男人的声音,“小意,去洗手吃饭。”
玉沉烟怔住了,这声音她知道——是爸爸……
“你就知道帮她说话!”妇人瞪了男人一眼,转头看见女儿还站在门边,将脸一板,“还愣着干嘛,快过来吃饭。”
玉沉烟呆呆地顺着她的话走到了饭桌边,机械地拿起筷子。
“怎么啦,吃不下?说你是为你好。小孩子放学不回家在外头乱逛,很危险的知不知道?玩到七点才回来,也不知道给家里打个电话。”
玉沉烟低头扒拉着米饭,一言不发。
一条鱼被夹到她的碗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