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事天下-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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膳后,十七皇子去了上书房,便见慕心绮与乔环佩一同过来。
洛瑕起身相迎,口中笑道:“香风送佳客,今日姐姐与妹妹怎么想起要过来?”
慕心绮笑吟吟道:“妩卿如今也是做了母妃的人了,本宫寻思着十七皇子此时去了上书房,妩卿自个呆着无趣,便不请自来,陪妩卿打发辰光罢了。到了门口,碰上环佩,便同她一道过来了。”
环佩身子已然无恙,便不时往洛瑕这里走动走动,既在近处也能活动筋骨,白日里说些闲话,陪着十七皇子玩耍,倒也怡然自得。她本未脱孩子心性,平日里倒还罢了,只是尤其喜欢与孩童在一处玩闹,平日里周围尽是些泥胎木偶一般的宫人,难免无趣,自从十七皇子住进紫石宫,她得了乐趣,便日日过来,真真好不快意。洛瑕还曾笑说她:“也不知是她陪十七皇子玩耍呢,还是十七皇子陪着环佩过了一把天真活泼的瘾。”
三人说笑几句,慕心绮道:“郑常在获罪没入永巷之事,难道是妩卿的手笔?”
洛瑕正饮茶,闻言抬眸一笑,卖了个关子:“姐姐以为呢?此事虽对妹妹最有利,可难不成姐姐以为,妹妹会做出这样的事来,让旁人一眼便瞧得出来是妹妹所为?”
慕心绮嗤了一句:“本宫还不晓得妩卿你了么?妩卿难道不是算准了旁人会这样想,好反将一军,将自己的干系撇得干干净净?”
洛瑕浅笑道:“姐姐这样想,妹妹可是也没有法子了。郑常在获罪,分明是皇帝的旨意,妹妹可没有那等神通能左右圣意。”
环佩眨了眨眼,只作不解:“婢妾不明白姐姐们在说什么。可是近日来,婢妾倒是常常听闻宫人谈论郑氏有心荒废十七皇子,言谈之间很有直指郑氏大逆不道之意,甚至还偶有涉及列荣夫人。”
洛瑕与慕心绮相视一笑:“郑氏倒了,列荣夫人既然如今也自顾不暇,又岂能独善其身?”
慕心绮以手支额,眼尾微敛,闲闲笑道:“列荣夫人如日中天十数年,也是时候教她尝一尝日落西山的滋味了。”
洛瑕蹙眉道:“可赵氏父子掌了兵权,朝中势力盘根错节,影响非同小可。皇帝忌惮此父子二人,恐怕不会轻易动摇列荣夫人的地位。”
“妩卿忘了?”慕心绮眼中攒出些笑来,翦水双瞳波光潋滟,“皇帝亲政几十年,大半都受为人掣肘之苦。做了一辈子傀儡,皇帝最恨的,你想还能是什么?”她微微颔了首,盈然启唇,“自然,是被自己的臣子威胁——无论是以何种形式。”
庭前风起,五月初时尚且并不炎热,微风拂过时却是还有沁心的清凉。本该是令人怡心的时候,然而殿中却无端端显出些沉滞的气氛来。乔环佩垂首,洛瑕默不作声,慕心绮低唇饮茶,皆无话。
“山雨欲来风满楼,本宫还是先回宫去,好生养精蓄锐罢。”许久,慕心绮搁了茶盏,起身欲要告辞。
“盈妃姐姐。”乔环佩忽地出声,“前朝之事婢妾不懂,只是依婢妾愚见,既然现下列荣夫人偃旗息鼓,不如趁此时她反应不及,将她一举扳倒。”
洛瑕亦接口:“至于列荣夫人之父,兵部尚书赵中奇,可请公子以其年迈为由,向皇帝进言,允其辞官归乡。此外京畿营骠骑将军赵雄,也可将其兵权收回,以绝后患。”
“釜底抽薪?”慕心绮偏头一笑,声音却有些冷,“确然是好法子。只是不知两位妹妹可曾想过,这样一来,朝中风头最盛的,便只是我慕家了。”
“姐姐不必担心慕家。”洛瑕淡淡道,“公子正是年轻气盛之时,又是去年才拜了右相,皇帝自会器重他些。况且若慕家真能为皇帝削去赵氏羽翼,便是功臣,皇帝并无兔死狗烹、鸟尽弓藏的胆量,自然不会去动慕家。”
慕心绮寥寥一勾唇角:“妩卿果然很为我慕家着想。然而此事说来轻巧,真正着手做了,又怎会容易?前朝的事倒是可以交由修成去操心,可只扳倒列荣夫人一样便不是易事。”
乔环佩垂眸道:“盈妃姐姐忘了,这宫里多少人忌恨列荣夫人,要找出一个来对付她,又能有何难?皇后,文妃,何淑仪,冯昭容,成妃,曹昭媛……人选自然是多了去。”
慕心绮转眼向她:“环佩今日却是主意不少,可这样听来,倒是很像妹妹对列荣夫人……深以为恨?”她眼中带了狐疑,环佩听了,复又低下头去:“盈妃姐姐看得很准。若非列荣夫人一手造成,婢妾也不至于走到今日这一步。”
洛瑕心底忽地浮起一阵不好的预感:“列荣夫人除却下毒害你,可……还做过旁的什么事?”
乔环佩却只一味垂首,并不答话。过了良久,才听她慢慢道:“姐姐此时既然有功夫问婢妾这些,还不如想一想扳倒列荣夫人的法子。”
她这一副模样,黯然有之,落寞有之,隐忍亦有之。洛瑕与慕心绮皆是不解其中缘由,自然也无法想象得到,有朝一日她们知晓了环佩为何如此想要扳倒列荣夫人的真相,心中又是经历了怎样的一番嗟叹。
终于还是慕心绮打破了僵局,将话题拉回了正轨:“成妃亦育有皇子,对于列荣夫人,想来自然要更加敌对些。只是若选了成妃,相应所需要承担的风险便也大些。万一她反戈一击,到时元气大伤的,只会是我们。”
“那么不如选择文妃与何淑仪?”
洛瑕亦不同意:“文妃与何淑仪皆无子嗣,即便与列荣夫人为敌,也是为自己。一旦她们看出形势不利,为求自保,当即抽身而出的可能更大。这样看来,她们尚且不如成妃保险。”
慕心绮抚着尾指上光华熠熠的金丝琉璃护甲,挑眉笑道:“人常说狡兔死,走狗烹。纵然成妃何时倒戈,只消能将列荣夫人扳倒,即便再除去一个成妃,一个曹昭媛,又有何不可?”
、(五十五)
“禀娘娘,娘娘吩咐奴婢的事,奴婢已在太医院寻了合适的人选。此人知根知底,绝对可靠,娘娘只管放心便是。”
“且说来。”
“此人祖籍荥阳,母家同慕氏族中有些亲缘。父族世代为医,算是出身杏林世家。后经举荐入宫成了太医。奴婢往年,随同大小姐与公子回到族中时,曾见过数次,算是熟识。”
洛瑕取了甘松香焚上,听了琼瑶这一番话,抬眼笑道:“你是说同此人熟识?”
琼瑶神情一定,颔首:“从前有一回奴婢在族中病倒,便是经此人之手医治。”
“哦?”洛瑕面上显出几分兴味,道,“他叫什么名字。”
她看出些什么,有心要逗一逗琼瑶,却听琼瑶仍是淡淡,道:“此人姓薛,单名一字为和。”
见琼瑶犹自镇定自若,洛瑕便也收敛起了玩闹的心思,略微正色,吩咐道:“那便请他进来罢。”
“微臣薛和,参见妩贵嫔,娘娘万福金安。”
琼瑶侍立在一旁,道:“娘娘,这便是薛太医了。”
洛瑕于是抬眼打量起他。眼前男子二十四五上下,身形高瘦,五官不算极为出众,却倒很是端整,瞧着像是温厚之人。她转眼看向琼瑶,一笑道:“年纪轻轻便做了太医,确然是个人才。琼瑶,你说是不是?”
薛和微一颔首:“娘娘过奖了。”然而他目光似有似无,却是也望向了琼瑶,很像是要看看她的反应。谁知琼瑶只是端然垂首而立,顺着洛瑕的话道:“娘娘说的很是。”
洛瑕便笑道:“既然琼瑶都这样赞你,那么薛太医,本宫有事要交托于你,却不知你肯不肯……看在与琼瑶早年相识的份上,勉力一试?”
薛和当即跪下:“微臣不才,但愿意一试。”
“永巷郑常在从前尽享尊荣,今日倏然沦落至此,日子想是不好过。薛太医便去替郑常在探一探脉,开两帖宁神静气的药,也教郑常在好过些罢了。”她抚着指甲,漫不经心道。薛和即刻会意:“微臣明白,定会为娘娘,也为郑常在排忧解难。”
她对薛和的明白事理极为满意,末了又添上一句道:“本宫从前同郑常在走得不近,还是不要承这个情了。便当作是列荣夫人体恤姐妹罢。”语罢又向琼瑶道,“琼瑶,你去小厨房瞧瞧殿下的点心好了没有。”
支开了琼瑶,洛瑕目光方才又将薛和上下逡巡了一番,有些好笑道:“薛太医是对琼瑶……”
薛和瞧着竟很像是露出了些笑容来:“娘娘看出来了?在荥阳时微臣便同琼瑶姑娘有过些许交集,只是碍于她是慕府家生丫鬟,故而不曾表露心迹。此番琼瑶姑娘有求于微臣,微臣自然要应下。只是微臣既然助娘娘一臂之力,便要向娘娘求一个恩典。”薛和拱手,恭恭敬敬向洛瑕道。
洛瑕摆弄着瓶中的插花,眼中盛了笑:“薛太医是要事成之后,让本宫将琼瑶许配给你?”薛和不语,她眼尾弯得更甚,唇角亦是上扬,极为开怀的模样,“琼瑶是本宫的左膀右臂,要成为她的夫婿,自然也得成为本宫的左膀右臂才行。不知……薛太医可有意否?”
“微臣——正有此意,愿为娘娘效犬马之劳。”他躬身以示臣服之意,洛瑕满意一笑,着他起来:“既然如此,这一回的事,便当作是薛太医的证明罢。”
待得薛和正要退出殿去,洛瑕又道:“本宫看着琼瑶,也并非对你无意,故而才应下薛太医的要求。太医往后,务必要好好待她。”
薛和足下一顿,侧身沉声道:“娘娘放心,这是自然。”
将薛和送走,琼瑶回来殿中,眉尖却是微蹙,向洛瑕道:“娘娘应了他什么?”
洛瑕唇边噙着一缕笑,若有所思瞧着她:“薛和向本宫讨了一桩彩头,本宫为权宜虽应下了,可到底还是要问一问,这桩彩头自己却是愿不愿意?”
琼瑶一怔,方才明白了她话中所指,面上略显出些赧然的模样:“娘娘何必取笑奴婢?薛太医与奴婢只是旧识,并无其它。”
“琼瑶,”洛瑕握住她的手,殷殷道,“这后宫里,说句大逆不道之言,无论本宫还是盈妃姐姐,终究不会呆上一辈子。本宫与姐姐在时,你们尚且有个栖身之处,可有朝一日本宫与姐姐姐离开了,你们又能往何处去?离宫之事,即便计划得再周密,也不可能周全着所有人。此后难道你们还能回到慕家授人以柄?再不然,便是留在宫里,做没有主子的奴婢。这样的后果是什么,想来你也是见得多了。你与琼琚琼玖相助本宫这样多,本宫断不会教你们去过那样的苦日子。既然如此,还不如趁着本宫现下还算尊荣,便早早为你们寻一个好归宿,日后也好放心离去。如今既有这薛和真心待你,待事成之后,本宫不如便将你指婚给他。”
她所言的这一番话,皆是出自肺腑。琼瑶她们相助她良多,将自己的青春年华都放在这深宫里陪她消耗,她无以为报,便只好亲眼见着她们都觅得了良人归宿,才能够稍稍宽心些许。
“娘娘怎不说琼琚?”琼瑶笑道,“奴婢看这丫头早早与十三皇子身边的近卫祜城暗通款曲,娘娘不如先撮合了他们两个?”
“琼琚与祜城?”这倒很有些出乎洛瑕的意料。平日倒是常听琼琚念叨祜城如何如何冷面冷心,木头似的不爱理人,她只当是琼琚性子跳脱看不惯他,却没想到竟然……“他二人……是何时的事?”
琼瑶抿唇笑道:“奴婢也不晓得,只是看得出那两人间必定是有什么。不如奴婢将琼琚叫来,娘娘亲自来问她?”
“娘娘找奴婢何事?”琼琚尚还不明就里,到洛瑕面前时,瞧着仍然很是困惑。
“前些时候本宫在后园看见祜城同你说话,想问问可是十三皇子有什么话要转达给本宫?这几日忙,一时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