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版天鹅湖-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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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爵摇了摇头。他掸了掸自己身上烧得七零八落的衬衫,他的眉毛烧掉了一半,他静静地看着奥黛尔小姐,他说:
“我是弗拉德?德库拉。你可以叫我D。”
我惊讶地听到,他的嗓音竟是前所未见的嘶哑。
“D。”奥黛尔小姐简单地重复着这个字,“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你为什么要抱住我?我根本控制不了这个火焰。”
“我是这座城堡的主人……”伯爵没有说下去,他继续用那种复杂的神色看着面前的奥黛尔小姐。我真的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可能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抱歉烧了你的大厅。”奥黛尔小姐耸耸肩,这是她听到伯爵回答后的唯一反应。
“没事。”伯爵说。他想伸出手去触摸奥黛尔小姐,但是刚一动作,对方身上肆虐的火舌就迅速缠上了他的手臂。他只好把手缩了回来。
“我说过了,我控制不了这个火焰。”奥黛尔小姐皱起眉头。
伯爵这一次什么都没有说,他只是低下头,看着自己烧伤的手臂发呆。
“你,好像认识我?”奥黛尔小姐突然问。伯爵再一次充满希望地抬起眼睛,但里面的光芒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只可惜我从来没有见过你。”奥黛尔小姐摇摇头,用最平静的声调结束了她的句子。
奥黛尔小姐的眼睛空旷而飘渺,就好像两汪无底的深潭。她还在看着他,但是她的眼神已经飘到了某个更加寒冷而遥远的地方。她视线的冷漠几乎要让大厅再次结冰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奥黛尔小姐的眼神太冷,她身上的火苗终于开始变小。她转开眼睛,她不再看着伯爵了,似乎已经对他完全失去了兴趣。
薇拉小姐再一次哈哈大笑。她捧着自己受伤的胳膊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这实在是太讽刺了,奥黛尔。”她笑得弯下了腰,“虽然你阴错阳差变回魔鬼,但你却忘记了他。”
“他是谁?”奥黛尔小姐转向薇拉小姐,然后再皱着眉头转向伯爵。伯爵还是那样一动不动地盯着她,于是她再次转开了视线。
“他已经告诉了你他的名字,但是看起来你们两个并不熟嘛。”薇拉小姐诡谲地笑着,一抹残忍的得意扭曲了她的脸。
奥黛尔小姐身上的火苗逐渐熄灭了,大厅中重又变回一片漆黑。
当我最终把灯取来,重新点亮了烛火,我看到奥黛尔小姐和伯爵仍然尴尬地站在烧成乌黑的大厅中央,薇拉小姐却已经不知所踪。
敞开的大门那里冷风阴郁地吹过,他们两个面对面站在那里,明明只相隔几英尺,却好像两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站在遥远的彼岸,中间隔着整个波涛汹涌的大西洋。
50
魔鬼奥黛尔的博客,2月14日,伦敦
我是魔鬼的女儿,我叫奥黛尔。
黑夜赋予了我美丽,我在午夜的时刻苏醒,仰起头,两颗星星落在我的眼睛里。第一朵夜的玫瑰吸收月华造就我无双的身体,千万条地狱的怨魂凝成我不灭的灵气。我轻盈地迈步,在暗夜里,去寻找那个将被迷惑的生命,用他新鲜的血液,涂抹我的嘴唇。
不,停下!其实我一点都不喜欢鲜血,我只喜欢风花雪月。
所以我还是回到了伦敦,因为这里遍地都是艺术学校。不过我毕竟搬出了那个始终安不上网络的学生公寓。噢,没错,我是个魔鬼,我本应该有一座属于自己的城堡。但上个月我从罗马尼亚回来之后,我发现它已经被大火烧光了,什么都没有剩下。
于是我悻悻地回到市中心,在学校附近临时租了间房子。
再次回到学校的时候,我已经旷了两个星期的课,不过艺术学校嘛,就算你两个月不来也不会被开除的。
就在我回去上课的第一天,我们的系主任欧洛克教授,那个满面红光的爱尔兰小老头,罗兰?巴特的崇拜者,拿着我的符号学论文兴致勃勃地来找我。
在罗马尼亚的时候我做过很多梦,我隐隐约约地记得,我梦见自己的论文得了A。但这只是我个人美好的愿望而已。我的论文没有得A,事实上,当我在头脑中扫描了全年级学生的论文成绩,我看到他们中间最高的分数是B。尼克和亚历克斯根本就没有过,戴比和威廉都得了C。而我低下头,惊讶地看到自己论文上欧洛克先生龙飞凤舞的笔迹,赫然是一个“B+”。
欧洛克先生说了很多废话,但是我根本就听不进去。最后他满意地拍了拍我的肩膀,让我“继续努力”,然后蹦蹦跳跳地走了。他头顶的气旋跳动出灿烂的玫瑰红色,就好像他一贯鲜艳的领带。我看到他的思想正在说,他打算写一封推荐信给他当初在皇家美术学院的导师,推荐我去这所全世界最好的艺术学院读研究生。但他显然还不确定是否要把这个告诉我。
当我走去摄影教室的时候,我看到尼克已经成为了我的拍档。他在医院里躺了一个多星期,现在拄着拐杖来上课。这个样子让他看起来没有以前那么讨厌了,而且谢天谢地的是,他对我的兴趣也终于转移到了某个更加安静的插画系日本女孩子身上。
希腊帅哥亚历克斯终于退了拉丁语课。当我以为他终于想清楚,不再浪费时间和金钱在他已经掌握的东西上,他却告诉我,他转去了希腊语教室。
“那是你的母语!”我惊讶极了。
“所以更加容易拿到学分。”他耸耸肩,然后哼着一个快活的希腊小调去上课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叹气,就像我以前说过的,如果他的大脑能赶上他外表的十分之一,他早就成为全年级最优秀的学生了。
而我的好朋友,威尔士女孩戴比,她和男友威廉的关系日渐稳定,早在新学期开始之前,他们两个已经在威廉家附近另外租了一套房子。
暖房聚会的时候他们邀请了我,当然还有尼克、亚历克斯等一大帮学校里的朋友。
那天晚上,他们买了好几箱啤酒和伏特加喝了个痛快,音响里放着震耳欲聋的摇滚乐,所有人都在颤动的灯光下摇摆着身体,就好像回到了我们以前一起去“黏液”俱乐部的时候。
我抱着酒瓶醉倒在沙发上,看着我的朋友们在乱糟糟的房间里疯狂扭动,我的思维渐渐变得模糊,直到我听到有人在叫我。
戴比从厨房里探出脑袋。“奥黛尔,”她大声喊我的名字,“你那个优雅深沉的男朋友呢?为什么不把他也叫来?”
男朋友?我没有什么男朋友。我是深渊中的魔鬼,一个人孤独地出生,再一个人孤独地死去。如果我愿意,我会去诱惑那些年轻英俊的孩子,我会啜饮他们的鲜血,再吃掉他们的灵魂。我不像戴比一样需要人陪伴,我不老也不死,我可以永无限制地挥霍青春。我可不需要什么男朋友。
我茫然地看着她,我的眼睛醉意朦胧,我听到自己含糊地开口:“你在说什么?”
“你去年在万圣节舞会上遇到的那个人,”戴比说,“后来你们还约会了好几次呢!”
“你到底在说谁?”我眯起眼睛。
“我听到你叫他D。好像还是位很有钱的伯爵,”戴比倒在威廉怀里咯咯地笑,“后来怎么样了?”
D。这个字仿佛有魔力的咒语,瞬间把我拉回了那个时刻,当我在布朗城堡的大厅中醒来,当我从地狱的深渊带着红莲烈火苏醒,一个人冲上来抱住了我。
他的衬衫烧毁了,连眉毛头发都烧焦了。他的样子异常可笑,但他的声音却很严肃。
我是弗拉德?德库拉。你可以叫我D。
有什么东西正在敲我的头,一下又一下,仿佛午夜十二点的钟声。
“哦,我差点忘了,”威廉突然跑到茶几那边,翻找上面摞着的一堆杂志。“我奶奶上个月给我寄来这个,让我给你,但是我竟然忘记了。”他不好意思地搔搔头,递给我一个雅致的白色小信封。
我接过来打开,里面没有信,只有一张很旧的塔罗牌。
大阿尔克纳第七张,战车。
牌面上是一个穿着战袍的黑发男子,年轻而英俊,他的战车中央有一条尾巴缠绕在脖子上的龙。
这是一个古老的标志,代表着中世纪一个为基督而战的骑士团。我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标志。但是我的头疼得实在太厉害了,我什么都想不起来。
“奶奶让我把这个给你,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威廉扶了一下他的黑框眼镜,耸了耸肩,“你在罗马尼亚的时候找她算过命吗?”
我茫然无措地看着威廉,听到他继续对我说:“奶奶让我告诉你,这张牌代表的是过去还是未来,完全取决于你。”
我紧紧捏着那张破旧的塔罗牌,头脑间一片空白。他说的一切似乎很熟悉,但是又很遥远。我不记得自己曾找过苏菲奶奶算命,但我却记得那张牌。六百年前东欧永不停息的战火中,他的战旗在冷风中猎猎飞舞。我看到战马上意气风发的王子,那个罗马尼亚的英雄,以龙为名,为基督而战,在无数次击退土耳其人的进攻之后战死沙场,却在一个血红色的新月之夜,化身恶魔,浴血重生。
他的名字是弗拉德。苏菲奶奶说,他是我的过去,也是未来。
我捏着那张塔罗牌跑出大门,甚至来不及向他们告别。戴比和威廉还在身后叫我,我磕磕绊绊地跑上街道,然后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迷失了自我。
今天是情人节。空气里弥漫着玫瑰的芬芳,路灯下,商店门口,公车站牌前,到处都是捧着玫瑰的人,脸上洋溢着幸福和羞涩,等待着他们的恋人。
“要搭车吗?”我听到一个尖锐的刹车声音,一架通体漆黑的哈雷机车停在我身边,黑衣的驾驶者摘下了头上亮黑的头盔,露出一对湛蓝色的眼睛对我微笑。他的金发全部竖立在头顶上,耳朵、眉骨、嘴唇和石头上全是金属环。我惊讶地发现我竟然认识他。
“奎因?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本来想去参加戴比他们的聚会,但是我迟到了,”他耸耸肩,“不过看起来已经结束了。要不要搭个便车?”他扔过来一个头盔。
我接过来,“我们去哪里?”我问他。
“送你回家而已,别想多了,”他笑,露出一对可爱的小尖牙,“我刚刚起床,一会儿还有约会呢。”
引擎发动了。我紧紧抱住他的腰。他的身体明明毫无温度,但我却觉得温暖。我记得以前也有一个人,他的身体也是如此冰冷,却可以让我手心出汗、全身发热,他只是简单地看着我,我就觉得那是世界上最美好快乐的事情。
伦敦城夜幕初降,哈罗斯百货商店的大小橱窗全部亮起了灯,整栋大楼就好像一个灯光闪耀的城堡。也许奎因超自然的感知让他可以避过所有的障碍和警察,他带我飞驶过车水马龙的皮卡迪利大街,我看到丽兹酒店的中央水晶吊灯闪闪发光,眼前一切都变成了梦境里用宝石和钻石交叠编织起来的网,高高悬挂在夜空中,然后幻变成漫天的星星。
特拉法加广场深蓝色的天幕下,我看到罗马式的圆柱沉默地伫立在那里,支持着整个深沉而古老的国家画廊。画廊闪烁的射灯直达高高的天幕,希腊诸神在天国中觥筹交错,他们偶尔抛洒出甘美香稠的葡萄酒,于是天空中就绽放了礼花。
红色、粉色、绿色、紫色的焰火在天空中争相盛开,仿佛一场来自天国的盛宴。我仰起头,看着璀璨的天幕,看着那些灿烂的礼花欢腾跳跃,然后形成了一张熟悉的脸孔。
苍白美丽的脸,柔软亮泽的黑色长发,还有那一对深邃神秘的灰色眼睛。
我很喜欢你,奥黛尔。你呢?
在海格特墓地的焰火中,在新年午夜的钟声里,他俯下身,轻轻覆上我的嘴唇。
一个如此绵长、湿润而甜蜜的吻,瞬间就让我忘记了整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