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星西涅-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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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记得,你答应皇兄的话,好好活着,活着出来见我!”
“嗯。”
接下来几天,断断续续听得到越来越小的笛声,然后突然有一天,什么都没了。她并不知道,就在那一天,她的皇兄与睚眦厮杀,拼尽血管里最后一滴鲜血,终于把睚眦斩杀在不远处的林子里。而他,也精力耗竭,慢慢的闭上了眼睛。来不及爬到塔顶,打开塔盖。来不及,跟西涅说,皇兄来了。来不及,告一声别。
她把头埋进水里,那种白白净净的鱼儿就来亲她的嘴巴。
她把手伸进水里,摸到这种鱼儿并没有鱼鳞,小小细细的血管在她指尖下奔突,流动着粘稠的液体,只是后来,河洛才告诉她,这种鱼儿浑身透明,叫盲鱼,他在地下雪洞里看见过。
那是河洛和一群莽汉子去雪原狩猎的时候,他掉进洞穴里,就听见外面有狼嚎声,爬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死了,只剩下他。
“我拿了他们身上值钱的东西,还有毛皮,就走了。没有回头。那群汉子本就是强盗,见我体力惊人,就留下来为他们做苦力,总防着怕我趁机杀了他们,所以从小就狠狠的教训我。我一直没有反抗,装作怕他们,其实一直都等着,等着那一天。”
西涅看不见河洛的笑。
但她听得见,气息的不同,那种笑,并不美好。
西城城主回城,对于所有千里城的人都是喜事。一月余的白桥,靖连,皇都之旅,漫长得像睡不醒的噩梦。
白十一早就等候在城门内,一直屏气凝神,直到城门大开的一刻,展颜欢笑,正对上白陌离的抬头打开缓缓眼睛。
月曼珠扯了扯阿大的衣袖,“喂!这个就是她的丈夫?”
“胡说,”阿大很鄙视眼前这女人的智商,“那是城主的徒弟,城主自己从筠连带回来的,可有本事了,城主说他天赋异能,别看他文文弱弱的,像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才拜师三年,什么都比秋若那丫头强。”
“哦,那谁是东城城主?就是她丈夫。”
“咯!你看—”
顺着阿大的手指看过去,约么二十左右的年轻人步履轻快的走过来,明目墨眉,丹凤眼,薄唇轻抿,彬彬有礼的样子,吩咐大家快些回去歇息,厨房已经备好热水,可以先去淋浴消解连日的疲劳,眼睛却一直离不开白陌离。
月曼珠倒是觉得这个东城城主虽不是什么美男子,但给人温暖平实的感觉,越看越觉得有味道。
从杨亮身后又蹦出一个捣蛋鬼,直叫着—“姐姐!姐姐!你怎么才回来!杨宿他又欺负我了。”
白陌离对白秋若的撒娇不屑一顾,“是他欺负你,还是收拾你的烂摊子,你自己知道!”
一只有力的手揽过白陌离的双肩,杨宿裂开嘴,肆无忌惮的用手指勾起白陌离的一丝墨发玩弄,“还是嫂子明察秋毫,你不知道,你不是在信里说要赶去白桥吗?他们四个也要去别的地方办事,临时叫我和秋若去长宁村捉那害人的吊死鬼吗?那丫头还没捉鬼先被人捉了,说是什么妖女,勾引人家书卷气的儿子,嗯,嫂子什么时候向你汇报情况,也好替我好好教训一下那野丫头,看她下次胡乱行动。”
白陌离轻轻拉下杨宿的手,微笑着说,“今晚!你们一起去我房里。好好跟我交代。”
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淡,听不出喜怒哀乐。
杨亮温柔的看向白陌离,“阿大他爹,煮了你喜欢清粥,放在你房里了,快去吃吧,好好休息。”
月曼珠继续和阿大嘀咕,被杨宿瞧见又多了一个人,立马牵着白秋若过来热络,四个人嘀嘀咕咕,说着一路上各自的新鲜事。
越钏,颜絮,戈砾,阳昊,安顿好棺木都已下去歇息了。
杨亮也自然跟着白陌离回到客栈。
在千里城,除了西城东城的祠堂外,几乎没有什么大建筑。连城主也只是住着最普通的客房。如此的安排,似乎一早洞穿命运颠沛流离的真相。那就是,每个人都在路途中跋涉。
“还好吗?”温柔的声音,尽量不把自己的深情和思恋俱现。
“还好。”吃着清粥,感觉口渴,白陌离正想倒杯凉茶,杨亮递过来一杯温度不冷不热的清茶,不知该说什么,只好说声,“谢谢!”
声线依然清冷,如天上高挂的星辰。
“不用谢!”杨亮努力着将自己的热情一点点冷却,“那副棺木为何要放进祠堂!还有那女子,千里城是不许外人逗留的,看她的样子,既不是修道之人,也不是买主,需要我们帮忙。”
“棺木里面应该是遭到土匪劫杀的孕妇,孩子才七个月,已经死了,我只是不想他们的尸体被野兽撕咬,还有,她会走的,迟早,即使不走,也会有人来接她的。”
沉默,如同在深海中的禁锢,两人无言。总不知道该说什么。
只有时光,永远无情,抛下每一个人溃逃,记忆或许永远只属于掌管时间的那个人。无声无息的夺取青春,爱情,生命。从不眷恋记忆带给他的兴奋,只期盼,下一个,下一个,精彩的故事。这就是时间之神—天宙的本性。
兔肉的滋味不错,但不是每天都有。河洛抹抹嘴边的油腻,笑得灿烂无比。
“你的朋友怎么这般神通,倒跟你说起神的故事了。”
“他跟我说,每个神,其实都是一个诅咒,譬如时间之神,天宙,他永远无法掌控自己的时间,他的眼睛看到的,永远只能是别人的故事,他记不住与自己有关的任何事情。”
“这可真神奇!若是他爱的人呢?”
“今天可能爱,但是明天一定会忘记。他的灵魂并没有保管自己的地方。就像混沌神给他开了一个玩笑。”
“若是有人爱上他,一定很痛苦。”
“也许!塔壁的文字有记载。不知是谁刻下的。”
“那其他的神呢?他们的诅咒是什么?”
“我只知道毁灭之神的诅咒,还有爱神的,小时候我记得禁忌之塔里的书有记载,我偷偷看过,不过被人撕毁了,我去时,只剩下记录毁灭之神和爱神的两页。”
“是什么?”
“毁灭之神的是—走在爱与死亡的两端,无法逃离的背叛和束缚,生与死的约束,左手流年,右手彼岸,开满花香的路途,是梦魇,也是幸福。”
“那爱神呢?”
“只有两个字。像是没有写完的样子,一滴墨滴落在书页上。是泪滴的形状。”
“哪两个字?”
“爱上。那是预言之书,出自北宫离之笔,她是预言之神,毁灭之神,舞蹈之神。”
作者有话要说:
、征兆
一碗红幽幽的汤。是彼岸花的颜色。
白陌离默饮,神色恬淡,看不出眼底的叵测。
澈清的汤汁引起杨宿的兴趣,凑上去闻闻,并没有什么味道,像水一样。
“嫂子喜欢喝这个?”
白陌离微微一笑,缓缓张开口,“说吧!”
杨宿把两只脚搁上茶桌,枕着双手斜靠在太师椅上,“嫂子想听什么?从哪里说起?”
“从出千里城说起!”
“好的,嫂子,我一定一丝不落,”斜眼瞥见白秋若生气的样子,真是可爱呀,“嫂子,我们一出千里城,她就嚷着慢慢走,边走边玩,我再怎么拿你压她也不管用,这是你第一次叫我俩出去执行任务,杨宿不敢怠慢,而且知道嫂子很辛苦,而秋若还小,但始终总归要接管千里城的,有嫂子给了我们一个幸福的童年,这就够了。”
“姐姐,”白秋若走到白陌离面前,拉起她的手,“对不起,不会胡闹了。”
白陌离理了理白秋若的乱发,“回去坐下吧!好好听杨宿说,看看自己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白秋若回到杨宿旁边,朝他吐吐舌头,杨宿裂开嘴笑。
“是这样的,为了满足秋若的玩心,我们把休息的时间用来四处玩了,后来日夜兼程赶路时,还碰上了狐妖,灭了一只,是母的,秋若和我吵架,一个人跑到林子里正好遇到她在吸食男子的魂魄,还收了一只枉死鬼,他并没有想要害我们,应该是被官府的人用酷刑打死的,死状恐怖,我们倒是被他惨死的样子吓到了。已经把他放到祠堂里了。到了长宁村才知道事情并不是我们想的那么简单。村长的夫人支支吾吾的,和村民说的有一些出入,我去那女鬼吊死的屋子,看那麻绳和房梁上的痕迹也不对,也闻不到自杀的怨气,就准备开棺验尸,那村妇百般阻拦,还说什么冤鬼会缠身,会发怒的鬼话,那些村民人心惶惶的,我们只好晚上偷偷去,结果就发现那村妇居然想焚尸,幸好那女鬼出来了,差点杀死那村妇,我们总不能见死不救吧,那村妇获救后反倒恩将仇报,说我们不是你派来的人,是准备借鬼魂之名勒索钱财的,还好村上有一位盲眼算卦的,声名不错,替我们担保,我们才安心的住下来,再探究竟。第二日,那村妇的儿子居然约我们去吃茶,向我们坦诚,死去的女子,是他未过门的媳妇,叫于柔儿,生得貌美,即使平常待人接物没有丝毫的过错,可传言一多,母亲就大发雷霆了,还令他退了这桩婚事,他对柔儿情深意重,自然不肯,但事情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柔儿的爹,多年前上山砍柴时被狼咬断了腿,一直卧病在床,只靠编点竹篓,背篓,草鞋等维持生计,听了柔儿要被退婚的话,本就有宿疾在身,当场吐血身亡了。柔儿一直上山采药,一是有些药材可以给爹熬药。二是可以到药铺换些碎钱,铺贴家用。自爹死后,身心俱疲,又听闻被退婚的消息,地痞流氓时不时的骚扰,已有已死之心,他挣脱开母亲的禁锢去找柔儿时,柔儿竟被麻绳掉在房梁上,还好来得及时,救下柔儿,待她清醒后,他将她带回府上,不顾一切阻拦,要三日后娶她为妻。可不想婚礼的前一天,她的尸体就被自己发现了。”
一块阿大备置的糕点下肚,“嫂子,其实我觉得这出完全是他们自己制造的悲剧,哎,我们听那书生说着,总也觉得哪不对劲,结果你猜怎么着,那村妇居然瞒着儿子在酒水里下了迷药,眼看他晕了,我和秋若只好装晕,那家伙居然把自己的儿子和秋若放在一起,我们也只好见机行事了,她自己自编自导,发现儿子和秋若在一起,还领了村上有名望的人来参观,污蔑秋若是故意勾引人家儿子,事实摆在眼前,我们狡辩无力,她哪知道我们早就知道柔儿的真正死因,吩咐纸人抬上柔儿的尸体当众验尸,又从纸扇中请出柔儿的魂魄,说出真相,她再狡辩也无力。”
一盘糕点,在白秋若想吃时已经只剩一块,其余通通牺牲在杨宿口中。
咕噜咕噜清茶下肚,轻轻嗓,杨宿皱了皱眉头,“阿大做的这次有点咸,”顿了顿,似乎在回味糕点的美味,又接着说,“原来一切都只是那妇人不想柔儿的身份影响自己宝贝儿子的前途。哎,他们可真没事找事做。”
白陌离平静的说,“那你又在这次任务中发现了什么宝贵的东西?”
“万事万物那抵得上我的秋若宝贝,”杨宿眉眼一挑,看向白秋若,白秋若欢喜之色洋溢屋里每个角落,“大嫂,我还发现以后做事可不能可不能忘了人们的欲望和感情,往往才是最初的起因。”
白陌离微微颔首,看不出是满意他的回答还是不满意,“好了,都下去睡吧,你要不回东城,就睡秋若旁边的屋子,我还要巡城,先出去吧。”
白秋若蹦蹦跳跳的跟在杨宿身后刚走到门口又被白陌离叫住,“对了,从明天开始,你和秋若会跟着颜絮他们一起出去执行任务!”
漆黑的天宇,望不到一颗星子。从樟树林不时飘过一阵黑色的迷雾,黑暗的世界里,有更多东西不被人臆测。
白十仍伫立楼头品着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