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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大唐遗爱-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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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13、恨由情生几纠缠 。。。 
 
 
皇宫武德殿

龙榻上,睡梦中的李渊,微微侧身辗转,仍然不忘攥着婕妤张慕娴的手。他裹着金缕龙袍,身躯以一种匀和舒缓的律动起伏,伴随着浑浊的厚重鼾鸣声。

张慕娴并不知道皇上宠爱她的原因。皇上只是攥着她的手,定定看着她,他的眼睛透过她看到了另外一个女人。

张慕娴是典型的江南女子,天然透着一股秀美温婉的气韵。她像是从褪色的水墨画卷中走出的撑伞女子,通身弥漫着烟雨江南的清隽水雾。

“太子觐见”太监尖锐刺耳的通报声,划破了寂寥空洞的宁静,慕娴惊得一个激灵。李渊已经醒来,半睁着惺忪睡眼,面上仍旧是掩饰不住的劳乏困顿。

“父皇。”太子建成一脸难色,眉头紧簇,看看慕娴,又看看李渊。

“怎么?”方才睡醒的李渊见太子如此,心知他定有要事禀报,又忌讳张婕妤。李渊道:“但说无妨。”

建成又行礼,正色道:“儿臣儿臣要禀报的事,事关重大,四弟也曾亲耳听见……”

李渊见他尚未禀报,就已先做诸多解释,不免心中疑惑,道:“究竟何事?”

“父皇,儿臣绝非危言耸听,而且,句句属实!”太子建成神情越发隐晦,低低沉声道:“秦王在儿臣家中,狂妄自言功高盖主,说自己有天命,日后必将是本朝君主!”

睡眼惺忪的李渊,闻到此言,双眸圆睁,凝眉道:“建成,身为太子,你可知道诬陷的后果?”

建成笃定道:“启禀皇上,儿臣知道。儿臣听闻众多传言,皆云:‘秦王居功自傲,他日必反’!担忧父皇安危,寝食难安,故冒死相谏,一颗忠心,可昭日月!”

李渊不语,眸光蓦地黯淡几分,轻叩桌案,若有所思。

太子眸光凛冽,朝张慕娴瞟过去几眼,她似有所觉,举头,果然窥见太子的暗示。

张慕娴明白太子的意图。她咬咬牙,柔声对李渊道:“臣妾倒是没听见秦王说‘自有天命’。只是,前几日宫中大宴,臣妾凑巧儿听到秦王说这江山是他拼着命打下的,他功劳第一。居然还有不少朝臣连连赞同,说是秦王之功足以名垂青史……臣妾乃一介女流,也不懂男人们这话里藏着什么样的心思。”

李渊怒道:“这不孝子!竟敢如此口出狂言,难道他想谋权篡位不成!”

太子建成嘴角勾起,朝张慕娴满意一笑。张慕娴别过太子的视线,垂下眉毛,静立在李渊身侧。

她与太子初遇时,还是个新入宫的小宫女。

那个落雪的傍晚,她正被宫中的管事嬷嬷罚扫太液池边的积雪。她百无聊赖地扫着,见四下无人,就玩起雪来。她挥舞着手中的扫帚,扬起厚积的白雪,羚羊般轻捷地跳跃着,笑着,叫着。

她正玩得忘乎所以,不经意间转身,一个身着金丝狨袍外罩黑色狐裘的男子猛然闯进她的视线!他很英俊,薄唇紧抿着,目光冷漠地审视她。

慕娴僵在原地,无奈地发现自己平日里被强行灌输的种种繁复礼节,对于这个突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男子,竟然无一适用。

猛得,那人将她拥入怀中,吮吸她鲜艳欲滴的粉唇!宫女慕娴惊慌地低低急呼一声,随即淹没在男子天旋地转的拥吻中。男子蛮横霸道的亲吻,充斥着令她着迷的热烈气息,她不由自主闭上眼眸,任凭自己沉沦在男子健壮的胸膛中。迷失中,她听见耳边一声叹息,猛睁开眼睛,那男子已经不知所踪。天地间只剩一片萧瑟,和印在她脑海中的,他迷醉的脸。

慕娴暗自期盼能再次见到那人。等待,成为她在这冰冷后宫中唯一的慰藉。

直到某天,慕娴成为被太子选中的“线人”时,她知道那个令她朝思暮想的男子,竟然就是当今太子建成。她在他冷漠如冰的注视中,奉诏侍寝。当她柔情万种的倒在皇帝怀中,她知道宫女慕娴已经永远地死去了。

“算我没有看走眼。”太子建成离开皇宫时,在慕娴耳边轻轻吐出一句。慕娴心神一阵恍惚,抬眼望去,恰好迎上太子建成轻蔑、玩味的目光。

太子鄙夷的笑容令她联想到:他似乎正满意地对一条狗微笑!她向他摇尾乞怜。而他扔过来一个笑容,算是对她的奖赏。她蓦地清醒过来。一种根深蒂固的情愫生生从她体内剥离。刻骨铭心的痛楚之后,迎来的,是重生的轻盈。

“慕娴,”李渊唤她,穿越过她的迷惘,“再为朕说说江南那些宁静的小镇,上次你说到用半熟的青梅酿酒,那酒叫什么来着?”

“陛下,青梅酿的酒,自然是叫做‘青梅酒’。” 慕娴掩口轻笑,道。

对于建成而言,张慕娴只是个意外。第一次相遇时,今日的张婕妤还只是个小小的宫女。那日他父皇之命入宫,却在湖畔看到肆意玩雪的张慕娴。

恍然觉得,这个小宫女与藏匿在自己心中的某人,竟如此神似!脑海中翻涌的记忆蒙蔽了建成的视线,往日的一幕幕在他眼前呈现:

他同弟弟世民一起穿行在迂回的长廊中,忽然有精灵般的笑声入耳,他举眸,只见在浩浩碧波之上,临空出现一个白衣少女,衣袂翩跹,以一种神秘的步法旋转起舞,等他看得真切,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少女竟足尖离地,似是漂浮在虚空中,恍若飞仙。他的目光再也无法移开。她凝白如雪细腻如脂地肌肤,她星光流转的明眸,她飘逸凌乱的乌黑发丝,她浑身散发出撩人心魄的沉香气息。

她已近在咫尺,惊呼:“大胆,快让开!”毫不迟疑,他抽身让开。孰料,这一让,却让他悔恨终生。她还不曾抬头看他一眼,就已经与他擦肩而过。

他眼睁睁看着她撞进了世民的怀抱中,看着他们眼中甭射出的犹如电光石火般璀璨的光芒。他的心,或许,是唯一没有被这光芒照耀到的阴冷角落。

如果她当时撞到的是他……咫尺之差,却是一生的错过。

一刹那的错觉,将张慕娴与他脑海中出澐的影像重叠,他竟不由自主地拥着张慕娴狠狠吻了起来!直到他猛然清醒,才逃也似的离开。他没料到自己会如此失控。

这场阴差阳错的邂逅,却为他收买了一个绝佳的棋子。建成嘴角勾起冷笑,心道:一旦女人动了心,还真是好对付,稍微对她好一点,她就愿意赴汤蹈火。

*

翌日朝堂之上,百官面前,李渊瞪着世民,厉声怒叱道:“秦王,朕的天策上将!你几次三番宣称自己‘自有天命’是何居心?打了几场胜仗就不知天高地厚,若是没有太子在朝中运筹帷幄,仅凭你一介莽夫岂能连连得胜?可你非但不知好歹还妄自尊大,说什么这江山都是你打下来的……李家祖宗定下来的规矩:长子世袭!莫说太子军功不如你,真要让你做了太子,你也绝做不到他那份儿上……”

世民牙关僵硬,只觉心中屈辱难堪。他闭了双眸,修身巍然挺立,广袖中手握成拳,隐隐颤抖。他是何等骄傲的人物,凭白无故受此冤屈,胸腔中涌动的怒气,如沸腾的岩浆正蠢蠢欲动。但他心知父皇正在火头上,争辩说理不仅无济于事,反而会火上加油。

良久,他摘下冠冕,褪去天策上将的绶带,跪倒在地,叩道:“父皇,儿臣从未有夺嫡之心,也不敢自诩有天命,更不敢说江山是儿臣打下的。儿臣辞官以表清白,并恳请丞相彻查此事。”

李渊道:“你居然拿辞官来威胁朕?好,那朕就成全你。朕就不信,少了个天策上将,朕的朝中就无人了!”

这时候,突然传来急报:“报!突厥入侵,已逼近玉门!”

众臣哗然!

李渊身子微震,俯视一殿朝臣:“大敌当前,谁愿领兵迎战突厥?”

半晌,竟无人敢应。李渊又问:“谁人可出战突厥?”

仍是满殿寂静!

宰相萧瑀道:“陛下,还请陛下恢复秦王‘天策上将’之衔,秦王有武有谋,骁勇善战,必能胜利而返。”

李渊冷冷哼一声,负手寻思良久,终是对世民道:“暂且命你出击突厥,将功折罪。若是败了,罪加一等。”

“儿臣遵旨。”世民脸色黯然,遂奉旨迎击突厥。

世民率大军回击突厥,仅用两日便将突厥逼出大唐国境。李渊不赏不罚,只命他官复原职,此事才算作罢。但李渊心中已对世民有了诸多芥蒂,形势斗转直下,种种不利都指向锋芒太盛的秦王。

姞儿向来不过问世民在朝中之事,但她十分明显地感受到世民对父兄态度、应对策略的变化。那些跟随他浴血奋战的部将们,愈加频繁地出入天策上将府。

最为神秘的是长孙无忌,常常在深夜进入府中与世民“密谈”。接着,杜如梅、房玄龄、长孙无忌等一些忠于世民的智士,干脆直接搬入秦王府,成为秦王门下的幕僚。世民脸上的微笑,淡定,自若,犹如海啸在席卷海面前的宁静。

姞儿知道,世民越发沉静的时候,就是他蓄势伺机而发、将有所动作的时候。她可以从每个人的眼神中,体味出他们在暗中策划的事情毕竟,她出生自帝王家。那金碧辉煌的龙椅分明是用森森白骨堆砌而成,龙座之前,则是用残杀和鲜血铺垫的通道。

她曾尝试着问他:“世民,你想要那个位子么?金銮殿最高处的那个位置。”话刚出口,她猛然记起,八岁那年她曾也向阿孩问过相似的问题,可惜阿孩手中无兵权,而世民却是手握重兵、战功赫赫的天策上将。同样的戏码,换做不同的人上演,又该是怎样的结局?

他揽她入怀,鼻息绵长,认真道:“如果想,那也是因为无路可走。”

夜深沉。寂静。他将她拥得更紧,似乎要将她与他揉合在一起:

“如果有一天,我这颗心会变得冷酷麻木,那也是因为我不得不变成这样。我的姞儿,你明白这种挣扎么?没有退路,不能放弃,也无法选择。只能往前走。”

*

凭心而论,太子妃红芙长得算不上美。她下颌骨较宽,唇形轮廓稍显笨拙,缺少些灵动的清秀。但她深黛色的斜云粗眉直飞入云鬓,一双杏眼顾盼间神采飞扬,再加上她总是低头颔首地掩盖缺点,又善于梳妆打扮,举手投足间,竟也风情万种,因此艳名远播。

今日红芙斜依棂窗前,对着铜镜中的自己左顾右盼,端详着镜中人儿的明眸皓齿,一脸的神采飞扬,冲身边的侍女笑笑,道:“莲心,给本宫上水粉胭脂。”

“是,娘娘。”伶俐识趣的侍女莲心,梳妆起来手脚十分利落,道:“娘娘,眼下已经不时兴过于浓重的胭脂了,长安教坊里的姑娘们大多都擦起了轻淡的水红色胭脂,脸蛋清一色的粉嫩水灵,可是好看着呢!”

红芙眯起眸子,道:“真的?那今天也淡淡地擦一层水粉好了。莲心,你就照着长安教坊里最时兴的打扮给本宫梳妆。”

“是,娘娘。娘娘天生丽质,不擦胭脂已经是这样的美了,要比长安教坊的姑娘们好看多了。”莲心乖巧地答应着,殷勤地奉承两句,开始熟练地给太子妃上妆。

窗外几抹行色匆忙,神情诡异的人影晃进她的视线!红芙一愣,定睛细看,竟是齐王元吉和他手下的几个心腹。他们正穿过花园朝太子书房急急走去。

原本元吉与太子的联系就热络得不同寻常,近几日更始频繁地进出太子府。

红芙这才意识到:数月来,整个太子府上上下下都变得格外警惕,人人眼神躲闪似乎在隐瞒着什么。表面的风平浪静下,所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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