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色春-第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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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有几处炸药炸响,爆裂声声中,夹杂着人们如兽般的嘶吼,和浓重的血腥之气。
穆衍风带着萧满伊和一干人等退到一半,眼前忽然闪出一个身影,“穆公子,留步!”
穆衍风闻声,心中一沉,回头蹙眉道:“竟然是你。”
杜年年匆忙间亦不忘礼数,微微躬身,恳切道:“彼时公子与萧姑娘对年年有救命之恩,现下还望穆公子今日听年年一劝,莫走这条路。”
萧满伊皱了皱眉,急道:“可是那日我救你,分明就是你设下的计谋啊。我听衍风说了,你分明就是跟欧阳岳一伙的,此刻你来帮我们,我怎么信你?”
杜年年朝四周望了望,烟雾遮住天色,连时辰也无法得知,“计谋是计谋。恩情是恩情。更何况年年并非背叛主人,只是想依次补偿,日后可互不相欠。”杜年年说着又拱手,“还望穆公子相信年年。”
穆衍风皱起眉,回头瞧了一眼江蓝生,江蓝生点头道:“此时走哪条路都不过一拼。”
“那你说,走哪里?”穆衍风道。
“西面下山的路。”杜年年说,“我可为公子带路,若公子不相信年年,便是将我当作人质也无妨。”
于桓之,南霜和欧阳无过方走了半路,三个人却忽然同时将脚步顿住。下一刻,三人的身影同时向左一闪,没入浓雾之中。
“奇怪……”浓烈的雾气里,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是储轻燕,“方才明明听见于桓之说要走东路,为何人却不见了?”
“不知道。”另一人接话道,“烟太浓,这三人顾着逃命,兴许走快了,我们再跟上瞧瞧。”
“嗯。”储轻燕答道,“走。”
直至脚步声消失,于桓之等人才从大树后绕出来。
欧阳无过神色冷峻,嘴里暗咒道:“这个贱/人,表面屈服于我,竟是那欧阳岳的走狗。”
南霜却说:“还好有她跟着你,我们才可将计就计骗过他们的眼线,走西边之路”
欧阳无过神情凝然,冷“哼”了一声,“此刻大家不过一根绳上的蚂蚱,同生同亡。”
天已近晚,火红的晚霞染遍天际。猎猎的风声吹着山顶滚滚浓烟,而树木草丛间,却渗着一片凄寒。
西路为生路,然而却不是全无艰险可言。穆衍风一干人等下山,路遇伏击无数,直至山间破庙,只剩了流云庄七八名弟子,以及穆衍风,萧满伊,江蓝生和丁蕊四人。
从方才伏击他们的人来看,对方的势力已远远超出穆衍风的想象。除了新暮雪宫和万鸿阁在为欧阳岳效命,另外储轻燕所属的苍梧派,苗香所属的青衫宫,亦与欧阳岳结盟。
穆衍风不是没有想过要硬碰硬。山顶若未埋炸药,他们尚且有得一拼,可如今,流云庄以及其他武林门派死伤无数,个个如惊弓之鸟,要与欧阳岳极其属下拼命,无异于以卵击石。
待到了林间破庙,几个重伤弟子已无法前行,众人相商,决计休憩片刻,再趁着夜色逃离。
晚间新月如勾,即便在隐秘的山间,也隐隐能问道山上硝烟的味道。
天更晚的时候起风了,吹着天边云层舒卷,将月亮遮了又露,一场春雨即来。
廊檐打水,淅淅沥沥。穆衍风见着萧满伊将自己的裙摆撕成条状,又寻了个破罐子结了水,替几个流云庄的弟子清洗了伤口,再细细包扎。
江蓝生倒是神色自得地坐在另一端的草垛子旁,丁蕊坐在他的另一侧,一语不发。
方才在山顶上,是花魔教的人齐齐用花魔粉帮流云庄挡了敌手的袭击,争取到了逃亡的时间,否则此刻,即便穆衍风可以凭着一己之力脱身,面对众多的敌人,他也无法保全萧满伊的安慰。
可如此做的代价,便是花魔教的人,除了丁蕊一人,皆是生死不明。
“衍风?”见着穆衍风走神,萧满伊将手里的罐子往他跟前递去,“我在庙里找到的小罐子,洗干净了,你喝些水吧?”
穆衍风垂眸望着粼粼水纹,顷刻将罐子接过,把罐中水一饮而尽。
萧满伊的发髻有些松了,袖口挽了起来,裙摆也撕破了。
穆衍风抬眸望着她这般模样,不由开口道:“受累了。”
萧满伊一惊,连忙摆手:“不累不累,桃花早就跟我说过武林英雄会时,会出乱子。”说着,她又伸手探进袖囊里,掏出一个小布包,得意洋洋摇了摇:“桃花给我的,她准备了两袋。”
穆衍风一怔,接过那布包打开一看,里面不过放着凤梨酥,桂花糕一些解馋的糕饼。
萧满伊又乐道:“我觉着吧,桃花儿她就是嘴馋,所以走哪里都带着。前几日上山前,她日日都分我一包,未想今日倒派上用场。”
穆衍风淡淡笑了,将小布包递还给萧满伊,说道:“你吃些。”
哪知萧满伊将布包接过,又往袖囊里放了,说:“晚上还要往山下走,我得留着些,晚上好与你分着吃。”说着,她又往丁蕊和江蓝生处瞟了一眼,“东西少,就不给他们分啦。”
雨落如乱珠,山上仍旧隐隐有厮杀之声。
穆衍风心中有些闷闷的,仿佛这场浩劫,他自始至终便是个旁观者。而徒留其他不知情地门派,在山顶拼杀。
对方的势力有多强他不是不知道,留得青山在这个道理,他也不是不懂。
若非今日有了萧满伊,若非他必须保护剩余的地址,纵使拼了一命又何妨。
江湖上,从来不缺的是厮杀,而他穆衍风哪怕在一场厮杀中搏了性命,也算死有所归,死有所得。
不过在逃离前,于小魔头的那番话像是料到了他的想法。
于桓之,即便生涯坎坷,活得却向来比他自在又洒脱,他说,这种时候,管他人性命作甚,你是少主,将来是盟主,要保全自己,保全霜儿和满伊姑娘。
其实于桓之要说的意思,穆衍风全都明白。
他在提醒自己,所谓的担当和责任。穆衍风时少主,将来会是盟主。若得以脱生,将来有一个人能洗清今日的冤孽,手刃武林的仇人,那个人,便非他穆衍风莫属。
所以他需要保住一条命,为了自己,亦为了身边的人。
“衍风。”萧满伊又唤了一声,她的笑容,无论在何时都很明亮,“你不是问过我,有什么愿望?现在我想到了。”
穆衍风抬目望向她,沉沉心事让笑容也十分无力:“你说,但凡我能做到的,我都会去做。”
萧满伊沉吟片刻,又笑道:“好多年前你就答应过我,要与我一起行走江湖,不过一直都没实现。我想趁着我们大婚前,好好到江湖上走一走,你说好不好?”说着,她又走近了一步,轻轻伸出小拇指,勾起穆衍风的右手的小拇指,小声道,“衍风我们都要好好的,因为桃花儿和桓公子一定也是好好的。”
萧满伊冰凉的小拇指在他手上轻轻一触,穆衍风将她往跟前一带,环臂便将她搂在怀里。
眼前是山间春夜一场急雨,浇湿了天地,月色也浸润在薄薄的雾气之中,如同前路萧索,无法探寻。
穆衍风亦知道不合时宜,可是偏偏就忍不住要说那句话。
萧满伊满足地在他胸前蹭蹭脸,问:“衍风,你怎么啦,别多想了。”
穆衍风倚着山间庙宇的门柱,抬目望着月色清雨。他的声音很低,带着丝微沙哑,“满伊……我爱你。”
雨水忽然更急了,那句话仿佛就要淹没在声声夜雨之中。可是萧满伊听见了,她身子蓦地有些发僵。
穆衍风身上清新的味道,夹杂着一点落拓,让她很是心疼。
良久,她抬手抹了一把脸上清凉的泪水,笑着在他怀里点头:“我也是,我也很爱很爱衍风。”
细细算来,穆衍风对于萧满伊有过诸多悔恨,譬如他当年不懂得珍惜,譬如有个冬天她差点在他眼前死去,可在他却从来没有后悔过这一晚。
好歹他说出了这句话,好歹他让她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因为之后流离,之后错失,而他等了许久许久,才重新寻到她,重新与她厮守。
这时,庙门口忽然想起细微的脚步声。穆衍风一怔,将萧满伊挡在自己的身后,抬眸朝林深处望去。
第85章 。。。
*
天色擦黑,丛林树影深处,走出三个人影。
庙里亦未生火,两厢对望着,又隔着雨帘,彼此都看不真切。
须臾,萧满伊默默退后一步,本想回到庙中,通知流云庄的其他几人先行一步。然而忽起的风吹动她的手链,淅淅沥沥的雨声中,忽然发出“丁玲”一声响。
两边静默了半刻,林中有一人忽然开口道:“烟花?”
萧满伊和穆衍风同时怔住,彼此对望一眼,也不顾雨水,直接往林中走去。
于桓之沉吟片刻,亦握了南小桃花的手,往前走去。
天平山顶危机四伏,即便听到彼此的声音,心中也要做好提防。
隔了一丈远,四人忽然顿住了脚步。
片刻后,南霜与萧满伊对视而笑。于桓之亦松了口气,躬身唤了句:“少主。”
穆衍风略微轻松的神色,仍旧无法掩盖住他重重心事,片刻,他将目光移向于桓之的身后,却大吃一惊道:“欧阳无过。”
欧阳无过冷哼一声,也不理会四人,拂袖入了破庙之中。
天平山顶仍有硝烟的气息,血腥之气并未因雨水的冲刷变淡。于桓之与穆衍风将逃离山顶的情形简单交涉一番后,都以为此地不可久留。
若单论武功,他几人决计不在话下。然而欧阳岳手下繁多,若再有高手围追堵截,那么穆衍风一干人等便是在劫难逃。
两人又计划好了下山的路线。
流云庄是决不能回去了。欧阳岳之所以迟迟未追来,必定分散了一些人马,去了流云庄埋伏。下山后,有两条路可走:一是绕过南面群山,经过小镇,顺水漂流而下;二是走山路绕过云上镇,再由苏州决定去处。
前者虽安全,然前路却十分莫测。第二条路一定有危机四伏,然而若能顺利出了苏州城,几人便能暂时脱离危机。
江蓝生听了二人的言论,忽然倚着草垛子懒洋洋问了一句:“你们目的地在何处?”
于桓之与穆衍风对视一眼,却沉默了。
接话的却是南霜:“回京。”
京城路途之遥,但却是天子脚下。倘若他们去了京城,料想欧阳岳也不敢派人轻举妄动,如此一来,穆衍风便可从长计议,绝地反击。
更何况,穆昭,于惊远,以及南九阳三人皆在京城,到时也有人接应。
唯一的弊端,却是通往京城的这条路。
既然他们知道去京城,是当下最好的抉择,那么欧阳岳一定也能料到。
北上可走陆路,也可走水路。若乘船,速度虽快,但无异于破釜沉舟,一旦船上有欧阳岳的人,很容易便会弄到同归于尽的下场。因此,他们只能选择陆路。
陆路曲折,山远水长,且一定有险象环生。
沉吟片刻,于桓之点了点头:“好,去京城。”
穆衍风一怔,抬目望向他:“小于?”
“去京城。”于桓之斩钉截铁,“天下之大,无一处不乱,若能去京城,我们便能赢得时间。若赢得时间,便可置之死地而后生。”
“后生……”穆衍风抬目望向满天的雨丝,新月朦胧映在他的眼眸中,“我防范了多年,未想今日还是一败涂地。”
于桓之亦抬眸望着那轮新月,淡笑道:“我尝闻,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
“这句话被人念多了,念久了,倒也俗气。不过少主时常与我说,觉着一生平顺,无多坎坷,此刻想想此言所意,倒还合称。”于桓之道,“今日局面,并非什么一败涂地。而是天降大任于斯,行拂乱其所为罢了。”
穆衍风沉吟片刻,忽而又笑起来。
即便在静而寒凉的夜里,他的笑声亦是潇洒而爽朗,如一线生机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