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园妾-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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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她这么一咋呼,里面正在绣花的方宝林早已跑到榻子上,将头发凌乱的披散开,歪在枕头上,照着风寒的典型症状,咳嗽了几声。
庄贵妃知道这次自己白跑一趟,也不好就此回去。
说话间来到了正屋里。
这宝林苑的正殿只是客厅的作用,各位宝林分别左右两侧的小单间居住。
黄衣女子赶紧为庄贵妃沏了杯茶,庄贵妃接过来暖了一下手,说道:“这清林苑修竹弄影,倒也静谧优雅。”
这时,一个不胜憔悴的着短袖衫,一袭曳地蓝袍的玲珑身材女子,在那个黄衣女子的搀扶下,样子,进得屋来,看来才从床上起来。方宝林病弱不堪,挣扎着拜倒请安,
“妾身拜见贵妃娘娘。”说罢,又剧烈地干咳起来。
黄衣女子一把将她扶起:“贵妃娘娘体谅下人,专程来看望姐姐,真是让我们姐妹心怀温暖啊!”
方宝林顺着话音往下接:“贱妾今晚没能去贵妃娘娘那里请安,娘娘不仅不怪罪,还如此惜怜,亲自来探望,贱妾如何敢当啊。”说着也不拿帕子遮住口儿,冲着庄贵妃猛咳起来。
她们这样唱一合,到让庄贵妃无法插言,只在心下冷笑:“装得到真相!”
面上却放着笑容:“方宝林身体不适,免了。以后可要仔细了,风寒偶尔还是可以感染一次的。经常病着,可就吃不消了。”
方宝林故作不知,十分感激地说:“多谢贵妃娘娘教导!”
“安心养病,就歇着吧,本宫回去了。”
说罢,将杯盏重重放到桌子上,起身离去。
未走出多远,清林苑里传出格格的笑声。 庄贵妃面子似乎挂不住,银牙紧咬:“ 有你们哭的时候!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吧。”
青衣采女连忙和事:“娘娘何必跟他们一般见识。”
【再掌嘴】
吃饭睡觉,去地宫轮流侍寝,早晚去庄贵妃那里定省,是陵园妾的生活秩序。
吃罢早饭,照例去庄贵妃那里请安。
邓玉女,温采女,苑采女她们三人请安后就退下来了,因为卑微,通常无座。去去就来,也真省事。
蓁蓁又被留住说了一会子话。
回来时她们三个正坐在院子里晒太阳。正中放着一个铺着枣红毡绒的贵妃椅,一旁是个小巧的檀木茶桌子。
林玉女,温采女,手里都拿个花撑子在低头绣花,苑采女正帮她俩捻线,怀里捧着五颜六色的丝线,煞是好看。
一副好温暖的景象!就想,若是此生如此相互陪伴,也算不寂寞了。
见她来到,生得小巧玲珑的苑采桑忙将手中的丝线放到茶桌子上,进屋为她倒了一杯热茶。
笑了笑,接过来坐倒,示意她们继续忙自己的。这么多年,竟连句礼仪的话也不会说了,不管心里多感激,也只是报以浅笑。以为她们只是下人。
这个孩子年纪约有十七八岁的样子,生得乖巧伶俐。这几天白天睡觉,晚上去地宫,真的没好生瞧瞧这几个女孩子。
看着她轻盈如蝶的身影,心里不由一阵惋惜:若是死皇帝不沾身,怕早放出牢笼,找个好人家,嫁了。
死这一个皇帝,搭上了多少人!
捧着折枝花纹的茶盏,她喜欢喝花茶,都是自己焙制。花茶集茶味与花香于一体,茶引花香,花增茶味,相得益彰。
因为多看了医书,知道什么茶对身体有裨益,什么茶适合什么季节饮用。
先前皇宫里种着一些花草,采摘了洗净了,和新茶一起闷,利用茶善于吸收异味的特点,将多余的香味吸收后再把干花筛除,制成的花茶,香味浓郁,茶汤色深。既保持了浓郁爽口的茶味,又有鲜灵芬芳的花香。冲泡品吸,花香袭人,甘芳满口。这花茶不仅仍保留有茶的功效,而且花香也具有良好的药理作用,裨益人体健康,有些花草茶,能够排出宿便,调节肠胃。
花茶原料取材丰富。春夏多用绿茶做坯子,现下在这秋气渐浓的山里,体内易积寒气,便用那红茶做茶坯,花的选用不用一定珍贵,但要符合时令,春夏选桃花,梨花,芍药,牡丹,玉兰。丁香。……而今正是木樨,蔷薇,菊花盛开的日子,手里的这盏便是木樨香片。
小啜了一口木樨香片,心旷神怡,阳光暖暖地照在身上,随即将茶盏放下,斜靠在贵妃椅子上,看她们三人各忙各的,迷迷糊糊睁不开眼。
恍惚间,回到了江南的小院,满院子采来入药的草啊花儿,引来了好多蜂蝶,她用针线将绢帕子撮了个口儿,将口袋扎在竹竿子上,来回兜弄,一下两下,竟兜了好几只蝴蝶,趁着顺尧师兄在捣药的空儿,偷偷将蝴蝶放在他的后衣领子里,蝴蝶扑扑扇着翅儿,竟把他吓唬得一个激灵,连忙脱下褂子,东找西找,而她总是不住迟迟笑出声来。顺尧方才回过神儿,追着打她。
顺尧,顺尧,心里低低呼唤。是我弃了你,害了你,是我叶家不讲信用,蓁蓁辜负了你。
……
忽然,就醒了。
轻轻坐直身子,一袭薄毡滑落在地,是谁看自己睡了,悄悄盖上的吧,薄凉的心陡然生出一些暖意。
抬头张望,却不见她们三人。女红活扔在地下,不知所去。
向来是闲着无事,出去玩了。随即将毯子盖上又眯起眼打起盹。
不多时被激烈的吵闹声惊醒,张开眼,院子里还是空无一人,侧耳听,原来是隔墙清心园的动静。
切切嘈嘈,不知道有发生了什么事情。有女人的地方,是不是就得不到平静?
待那边平息后,那三个宫嫔回来了。
不等开口问,采桑走过来就要汇报。温采女连忙冲她挤挤眼,指了一下隔壁院落,做了个小声的手势。
是那上次请林苑里装病的方宝林。
庄贵妃传来陵园监,挑了个衣冠不整的借口,动了掌嘴的刑罚,直将那个细皮嫩肉的方宝林抽得口鼻流血,以儆效尤。
淡淡一笑,不做评论,不是自己心硬,只是看过了太多,那任皇后不是将一个小宫女右手砍下了么,不过因为先皇见她弹琴的纤纤玉指洁白细长,尖若春笋,临幸了她。对于一个弹琴的宫廷乐伎,失去了右手,情何以堪!
掌嘴,原本就是是后宫极易操作极其轻微的一种刑罚。 哪个宫人在做小宫女时没被掴过十次八次?
想起自己刚进宫,单纯幼稚,不懂进退,只以为在宫里像爹爹教育自己的那样:诚实方能获得别人尊重!曾因为一句实话,曾被主人打得两腮红肿,连水都不敢咽下。
吃了亏,流了血,才晓得谁若真诚,谁就吃亏。这宫里原来最忌讳的就是“真诚”。渐渐,竟也学会了一百个人一百样对待。
但是,却仍旧学不会违心地溜须拍马说假话,那就干脆藏拙,少开些口罢了。
挨打是好事,牙掉了含在嘴里,流的血自己咽下,便从此知道了人心的险恶,不会再轻易出声。
可又反过来想,那掌人嘴的,难道真的认为嘴上禁了声,心中就不再腹诽了吗?
统一口风不一定统治了后宫。——原本就不是嘴巴的错。
掌好了人心,自然就用不着掌嘴了。这么简单的道理,为何那聪明美丽的庄贵妃却想不透呢?莫非一个原本干净的好人,沾上这权势地位,就会熏得耳塞心钝了?
或许——都是地位,权势的错。
终究,陵园里安生了不少。经过了两次掌嘴事件,陵园监给每个宫苑派了一名像苏姑姑这样年岁长些的宫人,替主人好好监督这些守陵妾。
大家表面虽是挑不出个什么毛病,心里头另有一套。尽管庄贵妃位分极高,却和在皇宫里时所不同。昔日别人上可能巴结巴结,求个封赏,或是晋级,至少有个靠山,担保平安。今日却换了样。位分是封好了的,除了皇宫里的任太后和当今新皇才可以定夺。
最主要皇上已死,已无了争风吃醋,邀宠献爱的目标。这名分就失去了最主要的价值。
这几日,个个宫苑的宫人都小心了许多,去庄贵妃那里晨昏问安,秩序井然。
【身不由己】
短短三五天,两次掌嘴事件 。 陵园的秩序越发明朗化:每天起床必须梳洗打扮的光彩耀人。每月朔望必须酒肉瓜果拜祭大行皇帝,
九月初一。
守陵宫人来这儿的第五天。天色蒙蒙,薄雾微凉。陵区林木繁茂,苍翠荫郁,笼在一派清新的空气中。
帝陵地面建筑全部仿照皇宫建造。殿舍连绵,错落有致。第一派肃穆,象征着帝皇家的江山万年永固。
蓁蓁跟着做郎中的爹爹读过不少书。
当年的秦始皇寻长生不老药,未遂,为死后照常统治子民,继续享乐,不惜民脂民膏,扩建陵墓,兴师劳众。
然,如今人们能看见的,除了那绵延巍峨的万里长城,秦皇的墓畔早该荒草萋萋,还有什么?千古寂寞依旧在,独留青冢向黄昏。
最前面是抬着祭祀礼品的太监,紧跟着的是身穿朝服,的帝陵陵台令(从五品)及主文、主乐、和典事等一些陵园官员。三乘青盖步辇随后,里面分别按坐着庄贵妃,苏美人苏红蓼和叶蓁蓁。其余宫嫔也都换上礼服,盛装打扮,衣着华美,但是全部步行。大队人马,一行百余口,在陵园监的带领下,奔向皇帝的陵寝。
仿佛出游归来,奔向皇宫的路。
大家的脸上并不表现得祭祀该有的伤感,相反,每人眉间掩不住的一丝雀跃。
能穿上品级极高的内命妇礼服出去透透风,也是不小的奢侈。
卑微的野菊花在陵园的道旁旁偷偷盛放,花瓣上沾满露水珠儿,每一颗露珠都凝结着一个晶莹的梦。轻轻踏过,露水濡湿了裙裾。
祭祀人员一直向北走,来到皇陵的祭台。
几名陵园嬷嬷将各色祭品排在一个高大的檀木祭桌上,祭乐作罢,掌祭礼的太监高唱:拜祭!
青砖砌成的台子,庄严肃穆,各位宫人在太监导引下,三拜九叩之礼。
人群中突然传出嘤嘤的啜泣声。不知道是哀自己命苦,还是哭先皇。
居然有如此真心实意的女人?看来这皇帝没白死一场。
不觉偷偷循声搜寻。
庄贵妃?苏美人?听不真切,仿佛不是一个人。
想必肯定是皇上正宠着的那些宫嫔吧。
见到她们哭,其他人不好干睁着眼,便也效仿起来。纷纷用帕子遮住脸,干嚎了起来。霎时间祭台上大放悲声,或许带起了自己的痛处,有的人真的哽咽起来。不知道是哭帝皇,还是在为自个儿悲泣。
这皇上的祭品比寻常百姓祭品丰富奢侈多了,时令的鲜果子,油做的点心素食,水里游的,天上飞的,地上跑的,各色荤腥……单是这一次小祭,也够得上小门小户十天半个月的。
随着司礼太监一声:“礼毕!”大家松了口气。整整衣装,等着回去。
谁知那扯着嗓子的司礼太监又高声唱道:“诸园贵人前往陵墓,伺候先帝!”
这里面的妃嫔还没去地宫侍寝得多,第一次参加皇家祭礼,倒也觉得好奇。
司礼监将这四十五人带到地宫,冲着皇帝的灵棺行君臣之礼:“启奏陛下,各位娘娘贵人将要为陛下,献歌献舞!”
霎时,檀板轻敲,乐声悠扬,一个个打扮的五彩缤纷的女子,挥着宽大的衣袖,像模像样,边歌边舞,仿佛又回到了昔日的皇宫。
一个珠圆玉润额女子樱唇轻启,声情并茂演唱了一曲杜秋娘的《金缕曲》:“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只罢宫嫔们的柔肠愁绪抽了出来。一曲未罢,听者和歌者早已珠泪凝结。
盛放的花期,是如此短暂美好,当真的是花开堪折直须折!如今对着那空空的龙椅,冰冷的棺椁,再唱这只曲子,徒留万般寂寞。
不知折腾了多久,大家不胜劳累。终于,监督祭礼的老女官方才让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