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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倚剑立云沙-第2章

小说: 倚剑立云沙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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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可能不悲伤?只是,悲伤有用吗?怨天尤人,有用吗?

家人没有放弃她,她亦不曾放弃自己。她顽强地活着,人前笑靥如花,人后,也决不妄自菲薄。她走过了二十二个寒暑,岁月沉重却又匆促。望着窗外的骄阳,她不知属于她的日月还有多少?

留恋吗?

不!

对于生命她没有丝毫地眷恋。

她的生命是残缺的、无望的。她不是没有过希望,期盼奇迹的出现。但,窗前的梧桐枯了又绿,紫色的花蕊谢了又发,一年年更替,她看着它渐渐参天。而她,始终坐在轮椅上,仰视苍天。

不是绝望,但,没有希望和眷恋了。

活着是她的责任,可是活着不再有梦想。

和妈妈慈爱的目光对视,她知道,那是母爱,她不能抛却。唯有坚强,向前。

只是三个月前妈妈突发的一场大病,使她不能不面对冰冷的现实。她活着,是个累赘,是家中一个沉重的无法摆脱的包袱。看吧,爸爸早生华发,妈妈过度衰老,弟弟不过十岁,却终日不苟言笑。她的病致使家中少有积蓄,以至于妈妈心脏病突发,爸爸四处借贷。

而她只能躲在自己的小屋中,帮不上任何忙。倒是弟弟晨昏时不忘为她打了清水,端到她面前……

她冲弟弟笑着,坚强地倔强地笑着。

笑着,笑着,眼里冲进了泪水。这是自她五岁后,认清自己的身体现状,学会面对现实,十七年间惟一的一次泪流,决堤而下。

今天是她二十二岁生日。

妈妈的身体已无恙,正在厨房忙碌。家人要好好给她庆祝一番。

华灯初上,夜幕低垂,迷醉浓郁的茉莉芳香弥散在小屋中。爸爸把她推到小厅,妈妈端来了她亲手做的生日蛋糕,弟弟插上了一支支鲜艳的蜡烛。

烛光闪烁,玉心虔诚地许了三个愿:

第一个,愿自己在睡梦中平静地离去。这样,爱她的人就不会那么伤心难过。

第二个,愿妈妈、爸爸和弟弟从此幸福地生活。没有了她的牵累,他们会过得很好、很好。

第三个,若有可能,让她再活一次。脱离这个禁锢着灵魂的躯壳,自由自在地活一次。有点可笑,有点幼稚,但她还是许下了心愿。

这个愿望根本不可能实现,她自嘲地笑。但总要让她有一些寄托吧。这样,她终日与轮椅为伴时,才会那么平静。

自由自在地活一次,是她这一生最大的愿望。

她早就厌倦了每天蜷缩在轮椅中,无望地仰视空际的岁月。

自由地呼吸,自由地行走,自由地徜徉在天地间。哪怕让她变成一只蚂蚁、一条毛毛虫,甚至是只丑陋的飞蛾,她也愿意。只要能拥有一副健康的身躯,自由自在地行走在天地间,什么都无所谓。只一回,足矣。就算顷刻间,被一只大手碾死,她也心满意足。

只是个愿望而已。

一个虚幻的、根本不可能实现的愿望,而已。

吹灭了蜡烛,妈妈笑着问她:“许了什么愿?”

她同样笑着答:“秘密。”

蛋糕松软香甜,是妈妈亲手做的,她大口吃下。她喜欢妈妈做的每一道菜,她感激家人为她做的每一件事。

可惜,她永远无法回报他们。

她唯有期冀上苍,准许她平静地死去。

唯有这样,妈妈才不会伤心吧?

“妈,晚上陪我睡会儿好吗?”她开口恳求。

季书文一愣,心心已经很久不需要她陪了。随即她一笑:“好啊,心心。”

……母女相拥挤在那张单人床上。

熄了灯,小屋中一片昏暗。

远处的路灯闪烁,黄色的光晕透过窗户,洒了一地。

玉心从不拉上窗帘,她不怕黑,但她不喜欢黑暗。她喜欢灿烂的骄阳,明媚的蓝天,午夜的星空,悠远的路灯,还有夏夜花丛中萤火虫闪烁的点点荧辉。

书文不无忧虑地看着女儿。她了解女儿,这个孩子有一颗无比坚强同时又极度脆弱的内心。她极小极小的时候,就意识到了自己身体的残缺。

三岁时心心曾泪眼婆娑地问她:“妈妈,为什么别的孩子都能走能跑,心心却不能?”

她强忍住悲伤,压下喉间的哽咽,小心地解释给她听。

小孩子听懂了,泪水磅礴。

她是母亲,那时,她的心再一次碎裂。她抱着心心,多么希望,能用自己的生命来换取女儿的健康。

两年,心心经常哭泣,小小的人儿经常把自己关在这间小屋中,独坐,发呆。

令她没有想到的是,心心仅仅用两年的时间就接受了自己的命运。五岁后的心心再也不哭。相反,她展露了笑容。那笑容绚丽如花,可是,笑容后面藏着的是悲凉和无助。

但心心实在是与众不同的。她接受了自己的命运,并且勇敢地面对它。她克服了内心的阴影,同意妈妈带她接触外面的世界。小小的人儿平静地坐在轮椅上,由妈妈推着,穿过狭窄的胡同,来到大街、菜场、超市、街心花园、公园……

平静地接受人们惊讶的、同情的,虽无恶意却令人心碎的打量的目光。

同时,回以微笑。

书文的心疼了又疼。

他们全家召开家庭会议,讨论的结果,心心没有走进校园,而是留在家中自学。她也辞去了报社记者的工作,成为SOHO一族,以便更好地照顾女儿。

女儿如此聪慧,自学了小学、中学的所有课程。之后,她自己有了取向,自学了多门外语。十三岁时,心心已经能帮她校对稿件,翻译国外儿童读物。

她看着心心执着认真的样子,心就一阵阵撕扯着疼。

心心是她最贴心的小棉袄,贴心到让她心痛的地步。

弟弟的降生,是因为心心。

十岁时,心心忽然对她说:“妈妈,心心一个人很孤单,你能不能给我生个妹妹?”

她吃惊地看着女儿,无法言语。

孩子又说:“要不生个弟弟也行。心心可以哄着他玩。”

她是不想再要孩子的,这样她就能全身心的照顾心心。她也以为心心只是忽然兴起说出的那些话。但,心心是当真的。在她反复说过很多次后,她明白了,心心想要他们有个健康的孩子。

她的心,又一次,生疼。

两年后,弟弟出生了。

心心没有表现得特别兴奋,她只是静静地在家等着她,等着她和弟弟从医院回来。

岁月就这么过来了。

她的心心已经长大了。她也老了。几个月前的那场突发事件,终于使她不能不去思考一个残酷的问题。

她肯定是要走在心心前面的。之后,心心怎么办呢?她必须安排好,必须。

“心心,有心事吗?”书文轻声问。

“没有。”玉心轻快地答。

真的没有。她只是有些贪恋妈妈的怀抱。

是啊,她不眷恋生命,可她还是舍不得妈妈、爸爸,还有弟弟。

有多少个夜晚,她在妈妈宠溺的臂弯中熟睡。

如今,她还有多少个夜晚,可以享受,这种温馨?

玉心仰着头看着窗外的夜空,她的心愿会实现吗?能实现吗?她暗暗叹气,怎样才能在梦中平静地去呢?

天边忽然飞过一道银光,那是一颗流星划过寂寞清冷的空际。

玉心倏地睁大了双眼,盯着那可遇不可求的灿烂光芒,在心中默念着,请让我平静地死去吧。刹那间的璀璨光华美丽绽放,转瞬即逝。

玉心的眼睛有些湿,愚蠢的可笑的寄托,却是她惟一能做的事。

“妈妈,谢谢您,我想睡了。把我放平吧。”

“好。”

书文轻轻掩上房门前说了声:“做个好梦。”

隐隐的,她似乎看见了女儿唇边的微笑。

玉心笑着,她想起了一句诗:但愿长醉不复醒。

她只愿——

长眠,不复醒。

……

波澜壮阔的丹江上,一只小小的木盆孤零零地荡漾在江心。如此渺小,草芥一般,只要命运的手稍稍推波助澜,掀起一个小小的浪头,这只木盆必然颠覆,里面那个幼小的生命也将葬身在冰冷的江底。

有谁知,命运的手会将她推向何方?


作者有话要说:玉心的穿越最——狗血?最虚妄?
想想云心——被蛇咬,中毒穿越;叶心——车祸后穿越。
我真的只是想让玉心平静地离开,让爱她的家人更容易接受她的离开。就当是,流星实现了她的愿望,呵呵呵,还是虚妄。



、星汉西流夜未央 一

月朗星稀,蝉鸣蛙叫。
清风徐徐,旷远悠然。

睿安王府后花园滴雨亭边的草窝窝里,一个小人儿盘膝而坐。

前方,荷叶漾漾,芙蕖幽香,水清清而见底,鱼悠游以戏莲。远处,波光粼粼,渔火点点,舟遥遥以轻飏,风飘飘而吹衣。好一泓翠波湖。

女孩子以手支颐,对着翡翠碧波,发呆。

仰望苍穹,明月皎皎,女孩子那巴掌大的小脸上一双大大的烟波水眸闪烁着艳绿如翡翠的清泠华彩。

这里是瑶川大地,一个神秘的,美丽的,又是冷酷的,充满暴戾的异世大陆。

如今是大桓皇朝锡渊历二十二年。英武帝篡夺玉氏江山整整过去了二十二个春秋。

前朝玉族姓氏已不复存焉,而英武帝对玉氏的仇恨却并没有消减。他将这个瑶川大地曾经高贵无比的姓氏赐给了北部草原的墨羯部落。墨羯部落本没有姓氏,世代为霍狄部、锡桓部等强大部族的奴隶,是草原上最劣等的民族。英武帝将玉姓赐给了他们,准许他们进入瑶川内陆执贱役。

一夕之间,玉氏成了瑶川大地最低贱的姓氏。

玉氏于锡渊历十一年在瑶川大地灭迹,又在锡渊历二十年复起,成了官奴私奴、剃头修脚、洗澡搓背、老鸨龟奴、娼妇妓*女的专有姓氏,为人不耻。而大桓朝律法规定,凡皇朝子民必须登记户籍,出门远行必有官凭在身,否则缉拿入狱发配戍边。唯玉姓低贱不用造册。可是,瑶川大地,还有谁愿姓玉呢?

清风明月、湖光美景宛若仙境,可玉心却只觉如坠幻梦般的不真实,似梦非梦。但,这些都是真的,不是虚幻。她重生了,她的愿望实现了,她深深地深深地感激上苍。

这辈子,她要好好活一回。

自由地呼吸,自由地行走,自由地遨游在天地间。

唉,女孩子忽地长叹了一声。她发觉想要在这块土地上自由地行走,有些艰难。

眸光映着月华清辉粼粼如碧波流转,往事云卷云舒,在脑中盘旋。

……

美丽的女人怀抱着她在山林中奔跑。那女人功夫真是了得,只是她身上殷红一片。血,一直在流。身后隐隐有刀枪剑戟撞击之声,不过玉心看不到人影。女人奔出山林到了江边,那里有洗衣妇遗落的木盆。身后的马蹄声和着呐喊声由远及近,躲无可躲避无可避。她含着眼泪将玉心小小的身体放进盆中,推着她,缓缓地走向江心。

女人眼中有绝望,也有释然。她怜爱地看着木盆中小小的她,俯身在她脸上印上了柔软冰凉的一吻。

“你不过是个襁褓中的孩子,今天的一切你都不会记得。有些事遗忘未必不好,有些事记起注定伤心。孩子,你若能活下去,还是忘记最好。”

女人推着她向江心走去……

那时候,她不过是个数月大的小娃娃。但她懂,她什么都懂,唯独不敢说。她看着这个真心爱着她、愿意用自己的生命换取她活命的女人,很想哭。但她忍着,不许眼泪冲进眼里,不然,她将看不清女人美丽的容颜。

最初她能看到她虽然脏污却不失华丽的湖绿色羽缎竹叶绣斜襟襦裙。后来,只有那张无比苍白却仍然秀美的脸贴近她的面庞。再后来,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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