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了无痕-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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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紫鸢只觉得连脖颈都烧起来了,又不得不抬头看着凌霄,已是夫妻,又害羞什么呢?想到此,婉转的歌声便悠悠地透出茜纱窗,直奔那明月深处的广寒宫去。
“忆梅下西洲,折梅寄江北。单衫杏子红,双鬓鸦雏色。西洲在何处?两桨桥头渡……”
还未歌毕,苏紫鸢见凌霄朝她走来,便知道今晚关于凌雪的事是说不成了,索性闭了眼不看凌霄。
合眼之前,只见凌霄的眼神已是一片炽热。
、第二章 伤心人偏逢鸳鸯事
时值三月初,虽然已是春天,但早起晚间还是冷得侵骨,夜里更是不用说了。凌雪因昨夜花园拜月受寒,早起便直嚷头疼,急得凌云夫妇连声喊去太医院请大夫。
自凌云夫妇收养的大小姐凌霏十年前嫁了赵司徒的儿子赵藏锋,后来因赵藏锋官拜抚边将军,凌霏便又随夫驻守边疆,没过几年凌雪的双胞胎姐姐凌霜又进宫为妃,家里便只有这一位娇小姐了,加之性子不拘小节,为人善良,阖府上下无人不疼。
苏紫鸢坐在窗前听碧清和绒儿叽叽咕咕地说话,心里不禁一笑,这丫头就是性子随和,才来两天就和绒儿关系如此亲密,这样倒也省心,免得她心中不快。
看看时辰,苏紫鸢朝窗外道:“碧清,我们去看看三小姐,待会还要回家呢!”又朝还在床上的凌霄嗔道:“你就睡着!我可自己回去了!”
凌霄侧着身子懒洋洋地问:“回家?这不是你的家么?司空府只能叫‘娘家’。什么回家,这叫三朝回门,小婿拜见岳父大人。”苏紫鸢并不答话,和碧清一径去看凌雪了。
凌雪躺在床上也不安分,闹来闹去的,累得绒儿只叫苦,一见苏紫鸢和碧清进来,赶忙说:“少夫人,您坐着,绒儿去倒茶。”
“嫂嫂,昨晚那事你帮我不帮?”凌雪直接问道。苏紫鸢伸手替凌雪将一把青丝松松地绾起来,又从头上拔下一支翠衔蓝宝石金钗,端详半天方才笑道:“我说怎么这么闹呢!原来是装病哄我来看你呀!”
正巧绒儿端了茶来,苏紫鸢接过慢慢抿了一口,只是笑。碧清早就拉了绒儿去说打梅花络的事了。
凌雪见苏紫鸢不说话,急了:“好嫂嫂,好姐姐!”
苏紫鸢笑道:“看你一个闺阁小姐,竟是如此急躁!还怕嫁不出去么!”
凌雪一把拉过被子蒙住头闷声闷气地说:“是你说你不笑话我的!你就知道欺负我,我不理你了!”
苏紫鸢叹道:“不是姐姐推辞,这中间毕竟隔了个人,不可强求,我会尽力。”凌雪这才掀开被子,但终究是女孩儿家,性子再豪爽也不禁红云满天。
苏紫鸢看够了她满脸通红欲语还休的样子方倚着门看着外面廊上挂着的鹦哥笼道:“做姐姐的自然护着妹妹,做嫂嫂的自然想着小姑了。”说毕便走了。
绒儿问道:“小姐,少夫人没头没脑地说的什么呀?”凌雪已是喜气盈盈,拿着那支翠衔蓝宝石金钗指着绒儿道:“什么没头没脑?你才没头没脑呢!快服侍你家小姐我梳洗更衣!”
绒儿嬉笑道:“那小姐,这药呢?”凌雪嗔道:“什么药,倒了去!我根本没病。”
凌霄、苏紫鸢刚下车便听到苏司空苏文浩大笑着出来了。“女儿拜见爹爹。”“小婿拜见岳父大人。”同行一礼后,苏紫鸢便问:“娘呢?”
苏文浩大笑:“你娘自然在准备宴席了,待会有好东西给你们。可惜你哥哥今日被召进宫去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苏紫鸢诧异道:“哥哥今天进宫了?什么事?”苏文浩边走边说:“我也正想这事呢!你哥哥一无职务二无功名,这样平白地召他进宫也不知是何意。罢了罢了,不说他了。今日你回门,爹爹可要和汉卿好好聊聊。汉卿啊,你可不能欺负我家紫鸢呀!”
凌霄慌忙答道:“岳父说笑呢!汉卿怎么敢呢?紫鸢不欺负汉卿已是万幸了!”苏文浩仰天大笑,苏紫鸢狠狠地瞪了凌霄一眼,扶着碧清的手进去了。
欢宴容易过,不过一场回门笑语,暂无别话。
刚用过漱口茶,苏文浩对凌霄说道:“汉卿,我们翁婿自去饮酒,让她们娘俩说去,我这里可有好酒呢!”
苏家娘俩没说多久,苏紫鸢的哥哥苏紫竹就回来了。苏夫人唤道:“君如,你妹妹说有话跟你说,你们聊聊,娘去准备东西。”
苏紫鸢仔细看着兄长,,头上是雪镂白银儒士冠,身穿竹青色锦缎棉袍,腰间一只碧玉蝴蝶佩,益发显得瘦了,脸色更是难看。
原以为那天是为妹妹出嫁伤心,却原来是别有隐情。苏紫鸢心下暗想,却不动声色。苏紫竹见妹妹并不做声,只是定定地看他,便知其意,朝苏夫人说道:“我们去书房,让汉卿待会过来说话。”
进得书房来,坐在桌案前,苏紫竹才发现妹妹着一袭冰蓝色流彩百蝶裙,身穿淡蓝色锦缎小袄,腰间除了一只荷包再无别物,配了淡紫色轻绡披帛,流云髻上只一支赤金珊瑚芍药簪显示着些许新嫁娘的喜气,因说道:“你这身衣服也太素了,只那支簪还喜气些,也太少了。”
苏紫鸢自去搬了椅子坐在哥哥对面,笑道:“我只是不喜那些鲜艳颜色,这簪子还是碧清给簪上的。”
看哥哥只是意态懒懒,便将昨晚之事告诉了他,末了又问:“哥哥,这事可不是小事,现大姐姐还在宫里呢!”
苏紫竹长叹一声,半晌方道:“妹妹,你可知哥哥因何事入宫么?云烟公主要招驸马了!”“云烟公主?”苏紫鸢大惊。“为何偏偏是你?”
云烟公主乃是当今天和帝幼妹,当日苏紫鸢的姐姐苏紫烟因为名同公主,皇帝在其进宫时赐名紫菀,也正好合了苏家儿女名字中的花草之意。
苏紫竹靠着椅子,声音仿佛是从极远极远的地方飘来:“那日我送你到凌家,站在花厅里被前来贺喜的云烟公主看到了。皇上说云烟公主仰慕我的才情已久,前日一见便回宫要招我为驸马,因此今日才召我入宫。我已是心死之人,为何还要牵扯上这样的事?”
苏紫鸢啐了一口:“什么心死之人,苏家只你一子,你怎可说你心死?唉,也是,你说我们家和凌家,皇家,这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谁理得清啊,姑嫂兄弟全乱了。”
“你说的凌雪的事我是真不知道,至于霜儿,嗯,凌妃娘娘,我们,我们很久了,你还记得那年中秋诗会吗?”苏紫竹的声音似乎透出一丝喜气,然而终究还是无限的悲哀。
他的目光似乎看向了六七年前,烟雾氤氲中一个明眸皓齿的身穿湖水绿绫裙的豆蔻女子巧笑嫣然,也许她又默吟一首诗,正要拿给他看。
“诗会?因为你的那首《洞仙歌》?”苏紫鸢轻轻吟诵道,“青烟幂处,碧海飞金镜。永夜闲阶卧桂影。露凉时,零乱多少寒螿,神京远,唯有蓝桥路近(注:即晁补之的《洞仙歌》)。”
“水晶帘不下,云母屏开,冷浸佳人淡施粉。”苏紫竹接口低吟,“待都将许多明,付与金樽,投晓共流霞倾尽。更携取胡床上南楼。看玉作人间,素秋千顷。”
苏紫鸢看哥哥已沉迷往事,喟叹一声:“哥哥当年‘素秋公子’的名号可不是因为这首词么?多少闺中女儿为之心醉,也难怪她……”
“呵呵,素秋公子?我根本就不在乎什么名号。只是她……她素来性子恬淡,当年丞相要她进宫,她竟再无片言给我,从此诗书更是遑论。说什么春日早起摘花戴,寒夜挑灯把谜猜,添香并立观书画,步月随影踏苍苔(注:选自越剧《红楼梦》唱词),原来不过是我一场空相思!”苏紫竹说到此,眼中已是一片死灰,“既对我无情,当日又何苦赋诗于我;既赋诗于我,又何必进宫?”
苏紫鸢默默无言,半晌方道:“哥哥,你也糊涂!进宫之事是父母做主,又关乎皇家体面,她一个女儿家怎可违逆?幼年时她也常来我们家,难道她的性子我们不知只是事已至此,旧事暂且不提,我也知你心意,只是凌雪……”苏紫鸢一时沉吟,想起凌雪的笑颜,心中益发觉得为难。来时还以为哥哥会有所动摇,怎么偏偏就忘了哥哥乃是性情中人。
苏紫竹惨然道:“你觉得我如今见到她会欢喜么?她们姐妹同胞,只是性子差了些。然而男女之情,不正是因为性格相合吗?凌雪在我眼里只是小妹,她纵再好,也不是霜儿啊!现在又来了个什么公主,益发的乱了!”
苏紫鸢叹了口气,两人一时无言。正巧天色已近黄昏,碧清过来说凌府请苏紫鸢回去。苏紫鸢看了闭目沉思的哥哥一眼,见他双眉紧锁,只告了声“妹妹去了”就出来了。
关门的一刹那苏紫鸢分明听见哥哥在里面喃喃自语:“冬至飞雪白,春近鹅黄暖……”苏紫鸢瞬间呆在门口,心下明白这定然是凌霜所赠了,示意碧清不可出声,静静地听他继续低吟:“……夏临梦徘徊,秋来碧水湍。问君心若何,寒雨冷纱窗。不知秋心重,空里飞流霜。花开蝶起舞,花落叶独瘦。残红委地消,黄昏满画楼。昔日君言笑,温润如良玉。今日唯黄昏,胭脂染珠泪。昏昏灯欲烬,默默带愁看。帘卷秋雨欺,更尽夜将阑。音容意恍惚,似梦还非梦。觉来雨声重,秋风吹泪痕。”
书房内一片寂静,唯有苏紫竹轻轻的叹息声幽幽透出。
想来当初凌霜也是一番苦苦相思了,只是两个有情人偏偏伯劳东飞燕西飞,又偏偏与皇家牵扯不断,苏紫鸢一路沉吟,凌霄在车内见她秀眉不展,还以为是因为离府而心中不快,因而又是随口讲些道听途说的笑话给她解闷。苏紫鸢也不好再作此态,只得曲意配合了几句,一行人不多时便至凌府。
作者有话要说:没有备注的那首五言诗是作者自己写的,大家多担待些吧!
、第三章 结诗社北幽王进京
凌云见儿子回来,也不等请安便说道:“汉卿,北幽王不日便要进京献贡,你要好好准备准备。承先帝恩德,我们可不能怠慢了他。”
北幽王之父乃先帝四子,早年因皇室秘事带兵逼宫,后被擒,于狱中自尽,其妻也于府中悬梁。先帝宽宏,并未株连诸将,仅罪责一人,且怜皇孙聪慧孤苦,仍保留其位令子袭父爵,只是改封号为“北幽王”。
然而毕竟父子情深,先帝从此一病不起,遂托孤于凌云、苏文浩二人。为防二人其心向背,又指婚于凌云之子凌霄和苏文浩之女苏紫鸢。
当时凌霄不过两岁,苏紫鸢尚在襁褓。只是这些事凌云从未向凌霄提起过,只说当日是先帝见苏紫鸢初生时玉雪可爱,凌霄又聪明伶俐,因而成全了一桩好事。
凌霄应了一声,又道:“孩儿从紫鸢家带回几坛新酿的松花酒给爹爹尝尝,清香芳洌,甚是甘美,又兼益气除风,再好不过呢。”
凌云哈哈一笑:“汉卿有心了。只怕这苏老头子是给他女婿的,可没说给我,你倒惯会借花献佛的!那酒若真是好,就留着接待王爷吧!爹的事情还多着呢!”说毕便出去了。待回到房里见桌上赫然一坛酒,便知是凌霄送来的,想到儿子孝心可嘉,不由捋须大笑。
没过半月果然皇上便大摆筵席为北幽王接风洗尘,其间一副叔侄同乐的欢乐场面。
那北幽王虽然年届弱冠,但气质不凡,生得仪容脱俗。宴后太后见北幽王眼睛直往凌霄这边看,知他心思,便准许他出宫游玩几天。北幽王又道要和素秋公子苏紫竹一比才能,天和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