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续红楼画眉蹙-第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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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好了,晾着呢!”徐若凡低头看着顽皮的小猫,有些不乐意,探手抓在手里,道:“玉儿,不要抱着它,要抱也只能抱我。”
黛玉皱皱眉,笑道:“你还跟你一只猫儿吃醋,我还没跟你算账呢!”
说得徐若凡一呆,纳闷地道:“和我算什么帐?”
“你的桃花啊,遍地开放呢!人家是江南无处不飞花,你可是处处桃花处处红呢!譬如陈姑娘,譬如昨儿个左邻里的采莲姑娘。”黛玉素指戳着他的胸膛,醋意浓浓的话,杏眼圆瞪,粉唇微启,表情可爱透了。
徐若凡失笑,道:“我道是什么事情,我不记得了。”
面对爱妻大发娇嗔,装傻他也是一流的。
黛玉理了理发丝,哼道:“你装傻,人家还以为我是一只河东狮呢!”
“河东狮有什么不好?”徐若凡怜爱地吻了吻她眼角,看着她的脸,红得像是天边最美丽的霞彩,拉着她手道:“好了,去品评着我的画。”
她是最精琴棋书画的,总是有一种慧眼,别树一帜。
那仍旧是雨后残荷,可是却有着与众不同的气势,将那荷在暴风雨中的不屈不挠画得淋漓尽致。黛玉又是一番惊叹,抚摸着那磅礴的气势,仿佛整个心灵也被吸了进去,这是一种顶天立地的刚强,这是一种义薄云天的柔韧。
“夫君,”黛玉甜蜜蜜地叫着,眼里闪着敬佩的光芒,“好看的画,你要为我画一辈子呢!我要为你绣一辈子,等到我们老了,头发白了,牙齿掉了,还有这么些画陪着我们。”
徐若凡搂着她,一声笑,若苍鹰之吟,同样心满意足。
看着画,绷着布,飞针走线,黛玉临窗而坐,一针一线绣地出来,栩栩如生,很美,将那刚强和柔美绣得活灵活现。
苍鹰,终究是应该活在恢宏壮阔的大漠,应该俯瞰着和万重山阙。
山温水暖的江南,终究不是他的天下,他是适合沙场纵横的雄鹰。
黛玉低低地叹息着,可是他心中有一份柔软却为了自己。
来江南,她有些不忍,也有些歉意,她不该用柔情束缚了他的双翅。
不管朝堂多黑暗,不管君王多忌讳,他不能埋没本心,百姓少不了镇守天朝保卫边境的徐将军,纵然是乡村山水,也无法掩盖出他的勃勃英气。
“玉儿,别绣了,仔细伤了眼睛!”徐若凡爽朗地叫着。
黛玉抬起头,笑道:“怎么?我可不爱再去城里玩耍了,那里的飞花纵然好看,可是没有我们这里的山好水好野花香。”
徐若凡笑道:“好,带着你,去采最漂亮的野花!”
拉着她,一步一步,领着她,登上了寒山,看着,一片枫叶如火。
黛玉轻叹道:“好快啊,来的时候是盛夏,现在,已经是秋日了呢!”
胭脂红,弥漫了山野,却好似,鲜血漫就,有些儿怵目惊心。
枫叶,还是有着往日的脉络,带着淡淡酸涩的味道。
物是人非,黛玉心中只有这么一句话。
遥望着砍柴的樵夫,送饭的农妇,却再也记不起来小时候,香车如织。
那时候,爹娘带着自己进香的时候,总是先打发人告诉寒山寺的主持,然后,寻常的善男信女都会被拦阻在外,再然后,他们家的车马香烟一般上山。
黛玉脸上带了一抹笑,也许,爹娘也没有想到,自己还会再来寒山罢?
九泉之下的他们,是否还记得爱女飘摇在红尘之中?
滚滚俗世的坟墓,是否还有守陵人的打理?是否进上了一柱清香?
父母的墓地,就在寒山中,这里,山背后,是林家的祖坟。
幼时的记忆许多都被时光磨掉了,有些儿模糊。
她以为,父母的墓地离自己家很远,去没想到,徐若凡是何等外粗内细的人?他怎么会舍得自己跋涉山水呢?又怎么会不记得自己父母的坟地?
在这里安家,他一定是嘱咐了家人的,时常来看看。
拜祭过父母的坟,依然雅洁,还有她婆婆的坟,无字碑。
恭恭敬敬地给婆婆磕了几个头,徐若凡握着黛玉的手,骄傲地道:“娘,孩儿带着您的媳妇来看你了。她像娘一样善良,也像娘一样温柔,到时候,还会带着您的孙子来看看您呢!”
黛玉红透了脸,娇嗔道:“你说什么呢!”
心里还是有些彷徨的,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他们虽然拜了堂,成了光明正大的夫妻,可是,还没有圆房呢,又怎么会有孩子呢?
徐若凡笑声朗朗,震得天空中南飞大雁几乎跌落。
黛玉轻笑道:“昭君出塞,美貌震落大雁,你这笑声,怎么也行啊?”
“坏娘子!”徐若凡手上紧了紧,容忍她的淘气,她秉持的这种天然。
黛玉凝眸望着那块无字碑,有些轻叹,道:“婆婆养了你,带着你颠沛流离,也依然养得你顶天立地,不知道,她又是怎样一个奇女子呢!”
红尘如此,人生如此,到头来,一抔净土,掩了一副艳骨。
“我娘啊,是个很好的女人,她教过我,宁可贫困,不要折了傲骨。以前,我们无家可归的时候,宁可住在破庙里,宁可沿街要饭吃,也不去祈求那些富贵人家的施舍。曾经,我娘说,我重病的时候,她带着我,舍下了傲骨,去投奔昔日的好姐妹,可是最终,却被一顿奚落,撵了出来。从此以后,我娘也变得刚强起来。”徐若凡拉着黛玉离了墓地,才静静地说起往日的回忆。
黛玉凝望着他刚强的脸,是的,他有一份精神,是寻常人不及的。
徐若凡低头微微地笑道:“你也许不知道,你救了我的那时候,我是在陈家当短工的,劈柴,挑水,样样都做得。所以说,陈家的嘴脸,我最是清楚不过。那时候,娘病了,他们怕花钱给我娘治病,我要做三倍的活儿,却也挣不到娘亲汤药的钱。后来娘去了,又因为我刚挨了打,他们要花钱给我治伤,还要埋葬我娘,他们舍不得,所以就撵了我出来。时过境迁,也许,他们自己都不记得,我就是当年那个少年。”
往昔的事情,很多,他都不愿意启口,可是对着黛玉,他却愿意说出来。
黛玉心疼地握着他的手,不言不语。
其实,他经过的风浪,太多太多了,很多都是无法说出来的。
这么些年,他可曾孤单过?寂寞过?伤心过?
像是看到了黛玉脸上的哀戚,徐若凡故意找些故事来逗她。
“玉儿,你看到了吗?那一片金黄,就是稻谷了,金灿灿的,比黄金还让百姓欢喜哪!”徐若凡执着她的手,替她指点着,依附着寒山的良田。
艳阳高照,秋日宛若老虎吞噬,忙碌的庄稼人,闪着耀眼的光华。
黛玉望着,沉甸甸的稻谷,那样夺目,眼里不觉也有些惊叹,“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将士保家卫国,粮食却都是江南一带供奉,断然不敢缺。将士保护他们的家园,他们用比黄金更珍贵的粮食去供养他们,这些,都是有来有去的。
黛玉的心,沉甸甸的,不复飞花一般轻盈。
这些日子,虽然不太出门,可也听闻了不少事情。
他们说,在京城中的太子和公主借着打猎之名,早已经扬鞭策马,逃回了苍匈国,苍匈国,似乎有了不得了的靠山,要与天朝为敌。
他们说,京城中,也已经乱成了一团,皇上,抄没了不少官家。
他们还说,没有了徐将军,边境,是无法安稳的,苍匈国骁勇善战是实,可是天朝也不是纸糊的,但是仍旧不及,伫立在边境的老城,岌岌可危。
他们说……
每一句话,都盼着徐将军回到沙场。
每一句话,都洋溢着灿烂的笑容,总是骄傲地说,徐将军,是天朝的神。
幸福是罕见,甜蜜能醉人,可是,她却依然从他眉宇间瞧出了那一份焦灼。
他是大将军,永远脱不了沙场军人的职责,心里总是装着百姓的,可是他却在自己跟前丝毫不露声色,是怕她在江南会寂寞会孤单罢?
这个傻瓜,傻得让人心疼。
伤离别
微雨起,菊花润,风吹过了江南,萧瑟了万紫千红。
窗外的桂花星星点点,清甜的芬芳溢满室中,带了一些儿酸涩的味道。
离别在即,心难过。
黛玉伏在桌上望着窗外雁影频频,微微有些嗟叹,脸上带笑,还有些甜蜜。
厨房中透出浓浓的香气,狗儿撒欢,猫儿撒娇,一片祥和与宁静。
人生最快乐的日子,便是无忧无虑,在这里,她寻到了今生的宁静。
她想,她幸好来了,幸好跟着徐若凡了,这些话,藏在心里,重复一遍遍。
荣华富贵太沉重,需要放弃许多东西。而放下荣华富贵却很简单,她能放下,所以,她注定幸福,一生归宿,寻觅到了,比什么都欢喜。
她是个再简单不过的女子了,其实,她完全可以为了幸福,不让他走。
可是,堂堂男儿在世,若不能报家国,只经营着一份小家的幸福,又何谈顶天立地?再不舍得,也要舍得,只因,她愿意成全他一份痴心,一腔热血。
黛玉有些自嘲地笑笑,那陈家假充徐若凡订婚,事情还没解决呢!
心里酸酸涩涩的,原是想过些日子总能解决的,却没想到,他先去了。
站起身,将取出来的衣裳一件件叠好,打成包袱,都是她亲手做的,秋衫、棉衣、棉靴、平安结,一针一线,蕴含着无限情意。
将包袱放在柜子里,还有一件鹤氅,她就差最后几针了。
徐若凡端着热腾腾的鲜鱼汤进来,笑道:“总是不让你做活计,你还做个不停,这样的天,冷着手,又伤着眼,何必呢?我穿成衣就是了。”
黛玉放下手里的活计,轻笑道:“那是买的,不是我做的。”
徐若凡近前,看着黑色的底子上,绣着狂妄豪迈的雄鹰,纵然他不懂得针线,也知道这是倾城之绝,叹道:“除了你做的,我还没穿过这样好的衣裳。”
“我是你娘子啊!”黛玉浅笑,张口让他喂着自己喝鱼汤。
江南的水,是最清澈的,江南的鱼,也是最鲜美的,淡淡的清甜萦绕舌尖。
相依相偎,鸳鸯白头。
夜间的风轻轻地吹着,有些花儿在夜间送来淡淡的清香。
窝在徐若凡怀里,身心都是温暖,不用裹紧被子。
热气烘得黛玉脸颊红红的,清澈的月光洒入,她不知道说些什么。
徐若凡的大手却抚摸着黛玉的背,有一下没一下,声音有些暗哑:“玉儿,本想陪着你过完冬夏,明年春天带着你再去给岳父岳母和娘亲扫墓,可是现下不成了,京中传来消息,苍匈国的太子与公主逃逸,战事一触即发。”
黛玉眨了眨水盈盈的眸子,低声道:“我也听江南的百姓说了。”
如果他要去,她也想陪着他一同去,不让他丢着她一个人,孤单寂寞。
将头埋在她的秀发中,徐若凡半日才抬起头,手指放在她粉唇上,低低地叹息道:“本想清闲几日,谁知不成。千里迢迢到了江南,过了却不过数月,便要北上战场。这场战事,纵然胸有成竹,也要打上三四个月,我不能带着你,也无法兼顾你的周全。我去边境,你回京城,那里至少比江南安全些。”
他是她名正言顺的夫君,早就可以圆房,也没人敢说什么。
可是,她是他深爱的女人,也是他不放弃的幸福,若是他战死,岂能让她少年守寡?这样很好,她清白的女儿身,日后还可以让皇上另行赐婚。
他这一生,从无侥幸,用血汗拼搏来了现在的功成名就,不喜欢与朝堂上那些口蜜腹剑之人勾心斗角,独身一人可以快意沙场,可是却要为她打点好所有的事情,唯独一切了结,日后无忧,他才敢与她做真正的夫妻。
“你不想叫我与你一同去?”黛玉躺在他怀里,一抬头粉唇就能碰到他的下巴,脸上却有些不悦,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