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块豆腐压海棠-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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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爹,儿子现在神智清醒得很。”关润之悠悠地坐起身来,“大哥身上中的那毒不是馥心,对不对?”
关辉依旧笑眯眯地看着关润之不语,关润之又道:“这么多年,你一直打压二哥,疼宠大哥,为的就是令他们心生嫌隙,反目成仇,达到骨肉分离的地步吧!”
见关辉不理自己,关润之低下头,像是自言自语一般慢慢道,“而且娘那时候也不是因为生我时伤了身体后来病死的吧……而是你在她平日饮食里加了小剂量的毒,久而久之毒性蔓延,这才摧垮了娘的身体……是这样么?”
关辉看向关润之,那双舒展的眉眼像极了云娘年轻之时,三个儿子之中,唯有润之一人最像她……而自己也因着这份私情而多偏疼了润之一些。
没想到如今躲在父亲背后那个瘦弱的孩子如今也长大了……
“润之,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关辉伸手替关润之抚平了衣裳的皱褶,表情温柔,举手投足俨然是一位天底下最最称职的慈父。然而正是这样一个男人,竟做出谋杀妻子,陷害儿
子那等耸人听闻之事来,实在是令人发指……
“我以为这件事,我已然做得很隐秘了……凡是牵扯到此事之人皆被我一点点处理掉。”他叹了口气,缓缓地靠回座椅之上,似是极为疲惫一般,“却没想到这世界上是没有不透风的墙的……终有一天我的所作所为都会大白于天下……”
“娘因为长期服毒,以至于身上所穿所佩戴的衣衫饰物都沾染了毒性。爹,你还记得以前一到夏日,我便极喜欢去娘那里么?因为唯有在娘的身边,那些蚊虫才不会靠近……只可惜直到娘死去很久,我才得知这其中的真相……却已是为时晚矣!”
关润之那略显低沉的声音如今听起来尤为平静,但没有人能够想象到当时一个年仅四五岁的孩子在失去母亲之后的那份无助是有多凄惶。
到底是什么令一个半大的孩子去怀疑自己的父亲与母亲的死因有关,其中酸苦,别人不得而知……
“你能够明了深爱一个人到恨不得将她毁掉的地步么?”
听着关润之一字一句的质问,关辉两眼目视远方,像是回忆起什么最美的记忆一般缓缓道,“那时候我们还年少,她是那么纯洁,那么可爱,我恨不得将这红尘世间的一切都献给她……可是她却爱上了一个不能爱的男人,甚至还罔顾我们多年师兄妹情分,私奔而去。”
“可是,后来娘还是同你一道回来了。”
“对,她是同我一道回来了。那是因为我们一同跌下山崖之时,她失忆了……她将私奔后的一切全部都忘记了!那时候我想,我大概是这世上最幸运的人了!若是没有那个男人,我跟师妹就还有重来的可能……”
关辉沙哑的嗓音犹带着一丝颤抖,像是经历了大喜大悲之后叹道,“我向师父请命要与师妹完婚,师父同意了,却问了我一个问题……你知道那是什么问题么?”
他自嘲般地轻笑起来,“师父问我能不能无私包容师妹的过去?”
“我同意了……我怎么会不同意呢?我是那么珍视她,又怎么能够舍得她受一丝委屈呢?!可是我没有做到……我违背了对师父的承诺,嫉妒之心如蛇蝎一般在我心中滋长然后慢慢壮大……使我忍不住去想她与那个男人的过去……不但折磨自己还折磨别人……”
话音停顿,关辉抬起头看关润之,透过相似的眉眼看到了云娘依稀年轻之时,“洵之不是我与云娘的孩子,早在她跌下
山崖之前,她便有了身孕。我一直不能够接受这个她与别人所生的孩子,甚至潜意识觉得有些肮脏,我常常看着云娘的脸在想,她曾经是那么纯洁,却被那个男人所玷污了……每每看到洵之的脸,我总有一种心如刀割般的疼痛,竟还生出一把掐死他的冲动……”
几乎是从那个时候起,他的心就被仇恨和嫉妒所包围,当他和云娘有第二个孩子之时,他甚至也不信隽之是自己的亲身孩子,孩子一生下来,他只匆匆看过一眼后便借口离开,害得云娘伤怀许久。
“原来你不喜二哥是因为你怀疑他不是你亲生的?”听到这里,关润之嗤笑一声,“二哥外貌最肖像爹,爹竟然怀疑他不是你亲生的?”
像是听到什么好笑之事一般,关润之大笑出声,“只可惜娘不辞辛劳地为你生下两个孩儿,你却一直都在怀疑?!”他带着愤怒看向关辉,眼中是毫不遮掩的阴霾,“你若想到现在,当初又何必苦苦追求?!”
关辉叹气,“是为父入了魔障,害了你娘啊……我看着你娘那样活在我身旁,总不能完全地将一切压在心头,然而我却不能在面上表现出分毫让你娘看见,是以,这些介意深藏在我心头慢慢就变成了计较,竟让我生出了要完完全全独占你娘的心思……”
“可是她嫁给你之前已经失忆了呀!!”思及娘亲那张温柔娴静的面容,关润之终于克制不住内心翻涌的情感。他死死地瞪着那个口口声声说着深爱母亲的男人,厉声喝道,“剥夺她作为人母应该享有的天伦之乐,便是你爱她的表现么?!你就是这样珍惜着娘亲么?!”他一边捂着嘴咳嗽,一边指着关辉的鼻子道,“你根本就不懂得何为爱,何为珍惜?这就是为什么当初娘宁愿选择云白术也不要你的真正原因!”
一口浓烈的鲜血自他嘴里喷了出来,染红了整片洁白的衣襟,他双手死死捏住被角,声音颤抖着,“你可知娘亲生前对我说了些什么?”
“她说,润之,莫要怪你父亲,是娘对不起他……”
关辉整个人随着这句话而陡然一震,他扑过去一把捏住关润之的双臂大喝道,“什么?!云娘为什么会这么说?!她还跟你说什么了?!”
关润之整个身子犹如秋风扫落叶一般被关辉摇得几乎散架,然而他面上却是一片鄙夷之色,见关辉如此,他不由得讥讽道,“如今娘亲都死了!你要知道她的遗言又有何用?!早知今日,你又何必当初?!”
这是他今日第二次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然而人不是大罗神仙,又有谁能够预知未来,然后避免一切错误和遗憾呢?若真是这样,那么人又为何要称之为人呢?!
关润之看着面前这个在一瞬间苍老下来的男人,心中忽然划过一丝不舍,逝者已逝,他再这般追究又有何用?!娘亲不会再活过来,所有的一切其实都没有能够改变……
他忽然被一股沉重的无力感所笼罩,原本支持自己坚持下去的意念忽然在一瞬间崩塌,一直以来,他都想要揭穿这个虚伪的男人,然而如今他如愿以偿,却没有得到预想中的快乐……因为为了这个结果,他付出了太多,他牺牲了自己的兄弟,牺牲了自己,也牺牲了自己的父亲……
“你想知道娘亲临终前说了什么?”他看着关辉,沙哑道。
“娘亲,从来没有后悔跟你父亲在一起过。若以后,润之发现父亲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千万不要恨你父亲,他其实很爱你娘亲,很爱我们……”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你父亲不过是被心魔所惑罢了,是娘亲的错,若是娘亲再勇敢一些,也不会有今天这么个结果。”
四喜想洛云娘应该早就恢复了记忆,然而多年来与关辉相处下来令她真正爱上了这个男人,只可惜他们二人明明相爱却走不到最后……互相猜忌,互相折磨……若世间所有的情爱都如同他们一般痴缠纠葛,到死都不能瞑目的话……那真的是太令人恐惧了……
情爱之毒,就犹如含笑饮鸨酒一般,明知有毒却甘之如饴……
良久,关辉才颤抖着站起身来。
“是我对不起你娘……是我负了她……”
他们年少相识,相伴多年,却始终不懂得对方的心,不是败给了别人而是真正输给了自己……如今这一切不过是自作自受罢了……
“云娘,你在那头冷不冷,我记得你小时候最怕黑了是不是?不要怕,师兄马上便要下来陪你了……不要怕……乖……师兄给你编草蚂蚱好不好?”
他颤抖着从怀里掏出一只发黄的草编蚂蚱来,像是看着这世间上最为珍贵的宝物一般缓缓道,“你看这蚂蚱师兄一直还留着呢,就怕你没得玩又要耍脾气了~”
他的声音忽而变得欢快起来,仿佛一下子变回了一个天真不知愁的弱冠少年,面对着自己最为珍视的女孩露出最纯真的笑颜,这一幕令人看着既心酸又惆怅
……
四喜感到眼角隐隐有些潮湿,不由得伸手抹了抹眼泪,心里却遗憾这关辉和洛云娘之间,终究还是错过了……
关辉捧着那只草蚱蜢,笑着笑着,眼角划出一颗颗泪来,那泪珠顺着他面颊缓缓流下到了唇边竟化作了血一般的颜色。四喜见了一愣,这才发现他早已是气孔流血,眼下发青,这分明是中了剧毒的表现……
她望着傅云楼,傅云楼朝她摇了摇头,道,“没救了……中了剧毒,神仙也救不会来。”
关辉怎么会中了毒?难道是?!
四喜看向关润之眼神复杂起来,没想到他竟然能够算计自己的亲生父亲?!他就狠得下这个心么?!
而此时,关润之望着自己的父亲,眼中划过一丝痛色,“你既然知道我为你泡了什么茶,你为什么还要喝下去……”
关辉听着便笑了,那张布满鲜血的面孔看起来尤为恐怖,“我日日夜夜都能梦见云娘在我的身边,她就那么看着我,从来都不说话。我多想她开口同我说说话,就如同小时候那样,可是我知道,是我做错了……所以云娘不愿意再同我讲话……”
“如今我终于可以洗尽一身罪孽下去见云娘了……不知道她还会不会原谅我?”他哼哧笑了,犹如调皮的孩子般,“那云白术没那么早死……如今再也没有人能够跟我抢云娘了……”
说着,他忽然伸手在虚空中抓了两把道,“云娘?是你么?你来接我了?”
众人见他双眼无神,知道此时毒性蔓延到视觉,他已是看不见了……慢慢的,他会听不见,感觉不到,然后死掉……这也许是残忍的,对他来说,却是最好的解脱。
浓厚的爱意会生成强烈的执念,而这种爱执会强烈到将一个人毁去……
其实那杯茶本身没有毒,不过是与云白术之前对关辉所下的毒相克罢了,如果关辉不喝就不会有事,然而在生与死之间,他却选择了死……
佛曰,心中有爱,但不可因此产生执念,因为分离乃是必然。
四喜伏在马车之上,望着在远处化作一个黑点的卧龙山庄,好似突然明白了些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馥心篇完结~
、傅家长兄
再度回到旷违数日的归鹤山庄,四喜只觉得这半个月过得如同一年半载之长,为了自己在马车上被颠地七零八落的屁股。她回家的第一件事便是冲进屋中狠狠地睡了个把时辰,直到太阳下山才悠悠转醒。
说到醒,与其说是自然醒,不如说是被人活生生地砸醒的……四喜无奈地看着某只砸中自己脑门的果子咕咚一下滑落床底,转而愤恨地看向窗外。
“傅公子!你这是干什么?!”
窗外,傅云楼好整以暇地立着,一身杏色春衫穿得妥妥帖帖整整齐齐,一头黑发披在肩头,整个人看上去面如春晓之花,精神抖擞。
四喜看得更加郁闷,心道,你自己休息好了别来打扰别人啊……于是她朝傅云楼递了一个“困了,你懂得~”诸如此类的眼神后,企图关上窗继续回去梦周公。
孰料,傅云楼却是没懂,他一手撑住窗台,半个身子探进屋内,冲着四喜微微一笑道,“四喜姑娘,我记得好像你昨天晌午回来后就睡下了吧~”
四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