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红桑-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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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有你这个哥哥一定很幸福。”
“是啊,他一直想要有个我这样的哥哥,我就做了她的哥哥。”他抬头,望向漆黑的夜,这样一句话,竟像是长得不能再长的叹息。
我深吸一口气,道:“梦弦没有事,只是不能再见你们了,她说,谢谢你和妹妹对她的照顾,她很感激,请你们保重。还有,就是忘了她。”转身便走了,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终于还是说出来了,这样,什么都清楚了,你们再也不用担心梦弦,因为世间根本就没有这个人。有的,也是个骗子,忘了她。
“梦弦!”
我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公子叫错了。”
“保重……”片刻,他才缓缓说道,无尽的疲惫。
我加快了脚步,离开这里,至始至终,没有回头看他,那双蕴含了深不见低的悲哀的眼眸。
我以为事情到此结束了,从此梦弦走出他们的生活,犹如幽梦的清醒,一切都会淡然远去。直到那天,下人报说,有个叫柳如砂的女子想见我。
我说,叫她回去,我不想见。
下人又回来报说,她说今天一定要见到夫人,不然就不走了。
我说,带她来谢香居等我。
我从来没见过如砂这样的表情,愤怒的,哀怨的,又搀和着说不出的一丝明亮。看见我,她就用这样的眼神望着我,这样的神情,似乎在哪见过,她说:“你总算是来了,我还以为你这贵妇人架子要摆到什么时候呢!”
我说:“砂儿,别这样。”
“现在你肯叫我了,那天晚上我那样的求你,你怎么无动于衷啊。”
“对不起,砂儿,我不能。”
“是啊,你不能,轻轻一句话就把我们对你的关心弃之一边,你到底是怎么看我们兄妹的,就连最后的告别,都要生生拆散我们兄妹俩,你到底对哥哥说了什么?苏红桑!”
“什么!”我听到自己失声问道:“柳大哥怎么了?”
“走了。”嘶哑的声音已是呜咽,那双眼睛盛满的却是熊熊怒火,“他说他走了,叫我好好经营红颜。”
“为什么走了,他有没有说什么。”我摇着她的问道。
如砂摇了摇头,看见我遮面的纱又愤怒了,“苏红桑,你从来就没有正真把我们兄妹放在眼里,你这算什么意思,一直蒙着面,你就这么羞于见人么?今天我就要看看这面纱下到底藏着怎样一张冷情冷血的脸。”说着,就要伸手来揭我的面纱。
“砂儿,别这样……”我急着躲,却快不过她经常舞蹈的身手,面纱被撕了下来,我转头不敢看她。
“怎么了,你不是有张倾城的绝世容貌么,这会儿怎么不敢看我了?”那张曾经亲切唤我姐姐的嘴,此刻却吐出了无情的嘲讽,对我的嘲讽。
“砂儿,我……”我缓缓转过头,望着她,看着她的眼睛一点一点瞪大,全是震惊的神情。我再也说不下去,只是静静望着她。
“这就是你不愿再见我们的原因?”许久,她才从震惊中醒过来。
我默默点头,“我怕,怕你们会说我是妖,怕你们冰冷的眼神。”
“傻瓜,我们怎么会这么想呢,你真是个傻瓜,你是我们的梦弦啊。”如砂抱着我,柔和的声音从耳畔传来,声声真切,让人心安。
许久,分开,如砂捧着我的脸,痴痴看着,迷蒙道:“姐姐,你长得真美。”
忽然,她低下头,吻住了我的唇,柔软的唇,温温润润,带着女子的清香。顿时,脑中一片空白,什么也不能想,只感觉那两片唇在自己嘴上辗转。片刻,才意识到她在吻我,一个女子在吻我!用力推开如砂,我惊道:“砂儿,你在做什么!”
如砂脸上却是一片迷茫,似乎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忽而,眼神清明起来,却是秘密被撞破的惊慌,她猛地抱紧我,慌乱说道:“梦弦,梦弦,姐姐,我爱你,我爱你,你知道么……”
说到最后,竟是绝望的呼喊。
我一时无法理解她的话,恍惚片刻才意识到她说了什么,使劲推开了怀中狂乱的人。
她说什么?她说她爱我!
我说:“砂儿,你说什么,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如砂总算清醒了,无比平静,她说:“我知道,姐姐,梦弦,我爱你啊。”
这回,我终于确定不是自己的错觉了,但这话比无卿说爱我还要来的震惊,我说:“砂儿,不,这是不可能的,我们都是女子,你肯定是弄错了。”
“没有,我就是爱你,梦弦,我爱了很久了。都不敢说,藏在心里,你知不知道,我藏得有多累,多痛,连一个眼神都不敢流露,就怕你不理我了。我是真的爱你,爱的好苦,好累啊,姐姐……”她紧紧握着我的手,急切地告白,晶莹的泪从眼眶流出,一滴滴落在我的手上,溅在地上,那泪,烫伤了我的手,灼烧了我的心。她哭着,像个委屈的孩子,在大人面前尽情地哭着,要把这些天的委屈尽数发泄出来。
我轻轻抚着她的背,想安慰却不知说什么,心里五味陈杂,什么滋味都有。
过了片刻,她收住泪,抬头问我:“姐姐,你,你爱他么?”
她没有说是谁,但我知道她指的是谁,我点头:“是的,我爱他,对不起,砂儿。”
“姐姐不必这么说。”那双眼里还有未干的泪水,如梨花带雨,清丽脱俗,眸子里却是浓浓的失望与哀伤。
她又道:“姐姐,不要疏离砂儿好不好,像以前一样就好了。”
她带泪的脸,祈求地望着我,让人不忍,我说:“砂儿,你现在还小,只是一时冲动,忘了我罢,以后你会遇到一个爱你的,你也爱他的男子,那时,当你再忆起这件事时,这只是一时迷茫,忘了我罢。”
“不,我不要,我做不到,我不小了,梦弦,我已经十七岁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如砂摇头,泪水再次落下。
我说:“乖,砂儿,你要听话。”
然而,我错了,她似乎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话,脸上神情变了一变。我也愣住了,我说了什么?这是青岩经常对如砂说的话!
果然,如砂呆呆看着我,眼眸深处,是看不到底的哀伤,“梦弦,你知道哥哥对你的心意,你却从来不拒绝也不接受,之后又来招惹他的妹妹,为什么,你却连这点温柔都给不了。”
“不是的,砂儿,你听我说……”
“你让我们都陷了进去,却口口声声说你爱的是别人,还让我们忘了你,你何其的残忍,你知不知道当你说这些话的时候,我的心有多痛?”
“对不起,砂儿,真的对不起,我不知道会这样伤了你,我只是为了你好。”我慌了,不知道对她的伤害有这么大。
如砂幽幽看着我,那眼里,是划满了伤口的悲伤,轻轻道:“你什么也不用说,我知道了,如砂告辞。”
她头也不回地走了,只留下一室泪水,那无尽的悲伤和爱意,我还是无法回应。忽然身后有个温暖的怀抱靠了过来,温柔的圈住我,闻着他熟悉的气息,将头靠在宽阔的胸膛上,闭上眼,长长叹了口气。无卿应该都听见了吧。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看过红颜的歌舞,只是听下人说,有一个名动封都的教坊,名曰红颜,其坊主如砂凤舞惊天下,一笑倾红颜。
我再也没有见她,再见,便觉得是个罪过,直到很久很久以后我也是这么认为。
我没有罪,却伤害了他们,罪的,是我的存在。
期盼
我要赎的,是命运的罪。
出了寺庙,搀了挽玉散步。她身形变得丰腴,脸上挂着笑,即将做母亲的人都是满足又期待的把,很是羡慕她,忽然很想有个孩子,抱着他,看着他,教他识字,教他用小小的手拨动琴弦,对他讲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
“桑儿,桑儿?”挽玉唤我。
“哦,怎么了?”我回过神来,嘴角还带着浮出的笑意。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挽玉问道,带了丝雍容,还有不变的温柔。
忽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说了出来:“我在想……”我看了她一眼又道:“我在想,如果我和无卿有个孩子该多好啊。”
“原来桑儿是想要孩子啦,我还以为你不急呢。”
我道:“表姐,你就别取笑我了。”
挽玉笑道:“好,好,我不取笑你了,”挽了我的手又道:“改天我陪你到观音寺去,求她赐给你一个大胖小子。”
我说:“那就麻烦表姐了。”
走了一会,挽玉又问我:“碧云的身子好些没有?”
我如实回答,她便说要去看看。
我说:“去看看她也好,以后常来家里坐坐。”
挽玉有些为难道:“我也想,恐怕……夕,他不让我经常出门。”
原来,自从她有孕之后,唐夕就不放心她出门,怕有什么不测,因此,连丞相府也许久不曾去过。唐夕对她的照顾关爱,大家有目共睹,只是,挽玉说他常常出门,一去就是几天,回来也忙着各种事物,自然陪她的时间少。她在这方面是通情达理的,从未抱怨过。
回来后,挽玉看了碧云,说了很长一段话,我有事离开,也不知她们说了什么,只是,从此碧云的病日渐好转,气色也变好了,眼中重新散发明亮的光芒。不由暗暗惊叹她的能力,她和碧云到底说了什么?
以后的日子,我经常去观音庙上香,求她赐给我一个孩子,有时带碧云一起去,她的病好得很快,像以前一样清朗活跃,我们一起讨论有了孩子的打算,如果是男孩,不紧要教他诗词歌赋,治国理家,还要教他如何调皮,如何在院子里打滚吵闹;如果是个女孩,要教她琴棋书画,知书达理,教她明辨是非,如何开心地笑,但是不要教她描眉上妆,不要教她仇恨和悲伤。每当我们凑在一起讨论这些时,无卿就会被冷落在一旁,他也就静静听着,拿一卷书边看边听,不时抬头,淡淡一笑。
挽玉诞下一个男婴,那天我去看了他们,母子平安。小小的婴孩,两个巴掌就可捧在手中,微卷湿润的头发,紧闭的小眼,肥嘟嘟的小手小脚,静静地躺在怀里。以后,他会长大,会变成一个俊美的少年,有母亲的温柔美丽,有父亲的精明干练,他会甜甜地唤我,姨母。
我不得不感慨生命的奇迹,一个小小的生命,会带来多少未知的喜悦。
我迫切地想要一个孩子,但观音大士似乎没有理会我的祈求。
日子在不断的期盼中度过,无卿说,我们会有孩子的,只是还没到时候。我说,那要什么时候才是时候呢?无卿笑,将我搂入怀中,他说,其实要不要孩子都无所谓,我有你就足够了。我说,但是我想要孩子啊。无卿抱着我,没有说话。
转眼,秋天已至。封都的树开始落叶,柳条也不再随风飘摇,花儿凋零,正是万物萧条的季节,满城的枫叶却是如火的红。仿佛燃尽了几个季节的生命,才释放出如此璀璨的红,是生命干涸前最后的盛宴,也是我最厌惧的色彩。怎会有如此哀凉的树,在这离别悲凉的季节释放这么娇媚的红,悲伤的色彩,那遍布燃烧的,是无尽的悲伤。
我不忍看这些悲伤的红叶,整日呆在家中,直到这天,无卿说,他要出使痕国,时间已经定下来了,就是后天。我说,这么急?无卿叹了口气道:“是的,陛下今日下的诏书。”他拥住我的肩又道:“我走后,你和碧云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随便外出,有什么事吩咐周叔去办就行了,天气凉了,记得多穿衣服,晚上不要到院子里吹冷风……”
我笑道:“行了,行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会照顾好自己的,说的跟生离死别似的。”
无卿不说话,只是静静靠在我肩上。许久才道:“我不在时,你一定要好好的,不要把自己弄得太委屈,是什么就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