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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反贼要转正-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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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尓绵!”西河冲过去踢开他的兄长,看一眼尓绵,又转头去拎起太子的衣襟,他自己的面目早已痉挛:“阿兄,你就这么杀了父汗和我母后,你就这么想要这权利,我什么时候和你抢过!我什么时候和你抢过!”

太子仍留有一口气,仰天哑笑,再瞪着西河,犹如疯了一般,看着他的眼神已经变得空洞却鬼厉:“我死在你手里,我竟死在你这个孬种的手里,哈,真是好笑,哈哈,你道什么,便宜了邬珵,哈哈!这王庭倒是他的,这王庭倒是他的,是我鬼迷心窍了,这王庭是他的,他不是扶我作汗王,他是来跟我索命的!他们,他们是来跟我索命的!好弟弟。。。。。。你等着他向你索命。。。。。。”

这杀父弑母的魔鬼,西河怎么可能听得下去他说什么,直将他两手提起来,再狠狠地摔在地上,摔死他如同摔死身后扑来的狼,他看着他的兄长在地上死不瞑目,忽然地脑袋空洞了去,腿脚一软,跌在地上。

沙土之上落下一片湿润,他摸上自己的脸,水泽已满布。

也不知跪了多久,他想起了尓绵。他转头呼着:“尓绵,尓绵。。。。。。”趴着奔过去抱住她的头,“尓绵,你是不是有苦衷,是他逼你么?还是邬珵逼你?你心性善良,我不信,我不信你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你告诉我,你倒是告诉我。。。。。。”

他早已经泣不成声,颤抖着撕裂着双唇地问他,他眼眶模糊地望不见她的面容,她躺在他的怀里,微微地喘息着,虚弱地说出最后一句话给他听。

“我表哥的人也要来了,他不会放过你。。。。。。你跑,跑得越远越好,你就当做十一年前我就死了,我想要你记住的,还是浚稽山的尓绵,不是妹妹,不是奴仆,是以前那个等着嫁给你的,浚稽山的尓绵。”

她说着,朝他温暖地笑笑,殷虹的嘴唇上滴满了他的泪,她抿了抿唇,已觉得这时候能死在他怀里,已经是最让她满足的了,她没什么所求,只要他活着,不要记得这个她,不要记得十一年后的她。

她意识模糊的那一刻,好像自己又回到了过去,白雪皑皑的浚稽山,表哥牵着她从山顶飞奔下来,西河拥着一团毛茸茸的白球走过来,明亮的眼睛盯着她问:“尓绵,你要养这只小羊羔吗?”

西河将她深深埋在自己的身体里,过了很久很久,到那火光都将弱的时候,他抱起她渐冷的身躯,缓缓地将她放置火中,与他的父汗母后一起,永眠于这冲天的烈焰里。

而他西河埙的战斗,还没有就此结束。

焚城(八)·落定

南寞这晚又是卧在邬珵的马车里睡着的。马车载着他们向王庭的方向行进,南寞其实并不知道他们要去哪里,只要有邬珵在,去哪儿都没什么关系。

马车在一段路上磕磕绊绊了半晌,南寞迷迷糊糊地从睡梦中醒来,瞧见邬珵的脸就在自己的头顶,一双幽深的瞳子正望着自己。
他一边温柔地看着她,一边问:“你握着我手做什么?”
“啊。。。。。。”南寞懵懵懂懂,这才瞧见自己紧紧地攥着他胳膊,一手的手心将他的手指捏得死死的。“我握了多久?”
邬珵笑着说:“大概从前半夜。”
南寞心疼地问:“那你怎么不抽出来?”
邬珵抱了抱她:“怕吵醒你。”

南寞仔细地想了想,似乎是梦到邬珵又独自离开,所以就抓着他不让他走。她拽拽杂乱的头发,觉得不能这么说。
“我梦到有老虎追,一时害怕就握你的手了,难道要我负责么?”
邬珵啄一口她的脸颊:“原来你做这样的噩梦,早知便将你叫醒了。”
南寞想想,也的确是个噩梦。

——
当马车落在王庭时,冲天的大火已经被浇灭。这片曾经生机勃勃,代表着北狄权力的王帐,几日内杀气毕现,一夜内满目疮痍。人命也是一样。旦夕祸福,早有天定,他曾经失去的,始终都是要拿回来。

当他以胜者的姿态回到这片土地上时,却没有任何的兴奋之情。这里的鲜血淋漓和满目焦黑,皆是十一年前的再现,他所经历的一切,最终让当时的屠戮者也好好经历一番。

那些在王帐大火中侥幸活下来的人,被安置在几处安好的穹庐内等待着邬珵的发落。
南寞是一处一处寻找,走进这一处穹庐的。这穹庐里被人用四面屏风隔了开来,当中桌前端坐这一个人,南寞透过屏风虽然看不清楚,但知道是个显贵的人物。她已经隐约猜到是谁,走过去时看到那人,果然很是惊喜,霎时便涌出泪来。

“姝旻,你还活着!”南寞奔过去抱住她,她以曾经少有的微笑回应,轻轻抚着她的肩膀。待得南寞松开了她,她伸出两手去,帮她抹掉脸上的泪。

“我还活着,我是大梁的公主,又不是他的仇人,邬珵总不至于也要将我杀了罢。”她说得清淡,面目中仍是从前的从容。即便她已经知道自己的夫君一家都已毙命于大火之中,也仍旧一副处事不惊,泰然自若的样子。
南寞觉得有些可怕。

姝旻招呼她坐下,从桌上拿了茶壶为她亲自斟了一杯茶,递到她面前,说:“走了这么久你也冷了吧,喝杯热茶暖一暖。”

南寞应声拿起茶杯,却在将要送到嘴边的一刻,忽然被一人的飞刀打碎。
南寞立时站起,看清了这飞刀的来处。
是那个人,南寞记得他,在她帮助尓绵得到西河的那个晚上,她曾独自在靠近后山的陷阱见到一个人出来,他撞到了她,并嘱咐她,要当做什么都没看到。

“出连。”首个开口的竟是姝旻,她一边念出这人的名字一边冷笑,直到那人走到南寞身边,她才又恢复淡漠地坐下。

“南姑娘,世子让我来嘱咐你,不要和姝旻公主再有任何的接触。您且看地下那茶。”
南寞原本以为他是想对她不利,但他说出来,她也下意识地低头去看,果然看到姝旻给她的茶里冒出了异样的泡沫。
南寞不是没有见识的人,她知道不少下毒的手段,但却没想到,今天给她下毒的,竟然是姝旻。

南寞不可思议地望着姝旻:“你为什么要害我?”
姝旻道:“你是反贼的女儿,我是大梁的公主,我要为大梁除掉任何可能的敌人。”
南寞靠近她,觉得她很可笑:“我一个小女子,能成为你大梁什么样的敌人?”
姝旻端正地坐着说:“你若是嫁给邬珵,无异于将卫氏与昌峻府联合起来,这不是威胁我大梁是什么?我这么做,不过是防患于未然。”

出连向南寞道:“世子还让我告诉您一件事,那个被强行拿出的孩子,也是因为姝旻公主故意传出只怀孕四月,实际确是五月,之所以瞒报,是为了制造与人通奸的假象。原本汗王便已对太子有所戒心,于是公主想着,让一头将要发疯的狮子爆发出他的兽性,好似只需要一件导火索。至于废长立幼的传闻,这倒也要多亏了公主您。这场大漠之战,公主您居的可是首功。”

南寞震惊得如五雷轰顶:“什么,你说孩子也是你故意拿掉的?你是母亲吗,难道你心里从来没有过这个孩子吗?”

这时邬珵从外面的屏风处绕进来,瞧着姝旻,没有表情,只静静地走过来,将南寞拉起在身后。南寞奋力挣脱他,好好地质问面前的这狠心的母亲。

姝旻瞧着南寞,云淡风轻地说:“就算我心里有这个孩子,或者是别人,”她看了看邬珵,眼中有些许的复杂,却继续说:“我首先会记得我是大梁的公主。我的联姻是为了大梁的安宁,毁掉北狄是我作公主的使命。我就是凭着这个活到今天,不能让任何人破坏它。”

说着,她苦笑一声,望向邬珵:“作为你的盟友,你成功之后的第一件事,竟是出卖我?”

邬珵缓缓道:“在你打算害寞儿的那刻,你已经是我的敌人。”

南寞仍沉浸在痛苦之中。她今夜里听得了无数个荒唐的事,她忽然想起了尓绵,便向面前这个女人说:“你知道么,尓绵死了,他为了从太子手中救下西河而死了。我知道你和她一直在为世子做事,但终归你们也是有些情分的,应该告诉你。”


姝旻淡淡回答:“尓绵死了?她是该死。如果是我,我爱着一个仇人,想嫁给他,他死了,为他守寡,这是做妻子的职责,但看他倒在血泊里,是完成她的使命。结果她下不了这个狠心,还让他知道了真相,两件事都没有做成,她活着的意义也没了。”

南寞眼中留下泪,叹了一句:“你好狠的心。”

“狠么?我倒也不止对旁人心狠。这六年坚持,终于是没有白费。到了现在,我也可以安心了。”姝旻忽地吮吸了一口指甲的蔻丹,眸色中闪过一丝从所未有的欢愉,她望了望邬珵,忽然留下一行泪,目光呆滞地说着:“很多年前,父皇为我赐婚,我偷偷地在柱子后面看见你,心里好高兴。可是你却不愿意,我始终不明白为什么。尔后的命运却就这样更改,我和亲嫁给一匹野狼,直到今天才算是大仇得报,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你。。。。。。所以请你告诉我,当年为什么死也不愿父皇赐婚。。。。。。”

邬珵瞧见她将要倒下,忍不住怜悯地接住她,缓缓道:“我不愿娶个旁人给我指的女子。”

姝旻无奈地笑了笑:“所以你便说你要娶外面洒扫的瞎子?”

邬珵道:“她是我自己选的。”

姝旻摇摇头:“你的骨子里,其实是不臣大梁的罢?你拒绝我,其实是因为不想被大梁牵着鼻子的罢?让我猜猜,邬珵,这篇大漠深处的王帐,真的是你想要的吗?黄河直下,万里平原,洛水之滨,宫城之畔,你是不是早已经住惯了?”

她说完,没有等到邬珵的回答,便已阖上了双眼。

——

两人出去后,数个兵卒押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将他强行地跪在邬珵的面前。
那为首的兵卒向邬珵拜过,禀道:“方才这个人出来厮杀一通,数十个兄弟已惨死在他刀下,却奈何不了他,我们几十个人一起上才制服了他,他要求来见世子殿下,我们曾听说西河的二王子是与殿下有旧的,便押来给殿下定夺。”

邬珵的目光与西河埙相触,过了良久,深叹一口气,向旁边人道:“刀给我,我送他一程。”
西河埙冷哼几声。

南寞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想了半晌,又转过身去。
西河望着她,忽然发声:“你为什么闭上眼睛?”
南寞被转身子,凄然道:“因为我不想看你死。可是我也不想阻止世子。你们的恩怨,我不想插手。”
西河忽然大笑了几声,什么话都没有说。他抬头,定定望着儿时的伙伴,发觉他的眼神变得复杂,持着刀走过来,却没有刺穿他的胸膛,反而割断了绑着他绳索。
“为什么不杀我?”
邬珵扔下刀:“我曾听说,十一年你救了我,身上咬得无数伤痕,差点便死了,躺了一个月才醒来。我欠你的现在还给你。“
西河盯着他:“如果我活着,我们总有再兵戎相见的一天。”
邬珵笑道:“相见总不失为一个好事。”
西河冷冷:“我知道。”

三月开春时,邬珵率军退出王庭,同时扶植了新的汗王:西河二王子埙。北狄接受了大梁授印,退而称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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