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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反贼要转正-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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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第二,是小世子失势回封地。他如何失势?为什么要回封地?这些她一无所知,只好继续去听,但说话的两人,只是将此一句带过。

“与此无关,”宣雪神色复杂,“以前我喜欢唱曲,是因为我想将心事全都唱给大人听,而如今,我已不再只为他歌唱。我将歌唱当作了求生的本能,便不会再喜欢它了。 ”

“当我不再专注地唱歌时,才看清这世间原来没有人认真地听我在唱什么,我才知道,也许终我一生,不会有人真正爱惜我。我明明知道这一点,所以不会奢求什么。因为一旦有所奢求,我便会一无所有。”

“怪了,第一美人竟会以为没人对她真心。”公西沅冷哼,声里带了愠怒:“还有人能得到比你更多的真心么?世子如何不是真正爱惜你?”

宣雪白色的衣裙隐在白花间,夏日里叙叙暖风吹过,却有一丝凉透骨髓:“身为世子,怎么会爱上像我这样的人?他只会爱上他该去爱的人。情爱是这世上最微不足道的东西,我要做哪个对他最有用的人。”

“究竟是你得到太少,还是你要得太多?”公西沅越来越耐不住性子。

“你跟了大人这许多年,却半点没能参透他。我了解他,也许这就是他想要娶我的原因。我很想嫁给他,但我最明白不过,成为他的夫人只会将我困在这围墙之间,再也不能为他做任何事,到那时,他对我的厌弃,将不过朝夕。”此话说毕,宣雪面上重又露出极艳丽自信的笑容,这若是被哪个在她门前排队观瞻的恩客看见,都三个月回不来魂。

后来她们的说话,南寞没有再仔细听。她觉得再听下去,宣姬大美人会往哲人的道路一去不返,她就半点也听不懂了。

从花林穿过去时,她不知自己都想了些什么,抑或是什么都没有想,却觉得好像有什么该做的事情,今日应了一了。她跳过铁门找到如锦,和他计谋了不少时候,最后相顾一笑,护拍肩膀离去。后来她回到自己屋子,见公西沅也已经回来,正狐疑地盯着她,面上神色很不好。她便解释称是去如厕。

午后南寞又点上了熏香。这香消解暑气,沁味宜人,因这熏香来自琼安楼,里面有小世子喜欢的枸橼香,公西沅连日来也已经习惯,还道是南寞为了赢棋而点,助她凝神静气。
门关上后,两人棋下到一半,公西沅便觉得脑中困顿,渐渐眼皮也再睁不开,不知到了何时,已经沉沉睡去。

南寞走过去翻动她的腰间,找到了她所保留的一串钥匙。
入府(八)·等候
一直等到一更后,浓厚的烟雾与香味积满了整间屋子。南寞早已吃了迷香的解药,却在此时也已经有些受不住。

她算准了时间走出屋子,反锁门窗,径直走向了冰窖。如锦早已在冰窖院落外他们初次刺探的地方等候,见她过来,便扛着装了些许古董字画的袋跳将出去,显现人前。那冰窖守卫有两个追着他跑来,如锦转到墙内,向南寞使出一个眼神,两人便一齐上与那两守卫打起来,顷刻便将他们击晕。

冰窖前的三人觉出不对,便一齐向墙后跑来,这一次南寞躲起,待如锦将他们引得远了,才出来迅速走到冰窖处,这才发现,原来冰窖此时并没有锁。

南寞往好的一处猜想,许是因为有人看管,便没有锁门吧。就算是往坏处想,里面有人,她也顾不得这么多了。连日来,好不容易寻到的机会,她不能轻易放弃。

南寞钻入冰窖,往里走了数丈的距离才落地,可见里面宽大。一进冰窖,便觉得通体刺骨的冷袭来,她顺着冰砖找到一处较为空旷的地方,便迅速地拿出自制的灯笼点上。重重冰围,灯火熹微,她捧着灯走了几步,灯却忽然被吹灭。

袖中剑出的那刻,她听闻一个熟悉的声音。

“你怎么会来这里?外面竟没人看守么?”是小世子。他的声音沉重沧桑,隐隐有一丝惊讶。

南寞忽然慌张收剑:“是。。。。。世子吗?我……我是好奇这里。。。。。。”

“好奇什么,明日你便就知道了。”

南寞心中忽然刺痛。数次听他说话,他的声音都温和好听,从未有过如此冰冷,已与周围堆砌的厚实冰砖没什么两样。她醒悟,这里是他的禁地,她不该来,可也因是他的禁地,她才会冒险来探查。她很是矛盾,却仍想解释些什么。但是越想解释便越矛盾,对于冲动的人来说,矛盾的结果就是暴躁。

“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将我这个反贼奸细放在身边?”南寞一暴躁便说话不分轻重了。

“不要说话。”他打断她,声音凛冽。

她被吓了一吓,果然良久没有说话。漆黑里,南寞却不觉得奇寒彻骨,只在黯然想着,是不是这样一来,再也没有办法与他亲近,与他说话了。

然后身侧便再没了声音。寂静如死,冰冷袭来,有些觉得怕。她本身并不怕黑寂,只是抵不过面对眼前人时,心下肆意涨起的心虚慌乱,心虚慌乱她想得到却怕得不到的某个回应。

“你,你别走啊,你走了我怎么办?”她已经忘了对方是个什么身份,但她从来是没有尊卑的,于她而言,她一直便是尊。

 “。。。。。。嗯。”他忽然开口,声音柔和了不少;却也仿佛远了些,南寞冷得害怕,却一动都不敢动,生怕自己的移动会让他心生厌烦。

南寞心中一阵忐忑,想起在宫中逃跑的那夜,也是这般的黑,她从墙上跳了下去,而他用双臂接住了她。

但很快地她便想起自己那番折磨他的言论,心里一阵抽抽,小声地说:“在宫里时,我。。。。。。我不该说要把你当马骑。。。。。。我就是想,我也不敢。。。。。。”,这一回声音也发颤了。

“到我身边来。”世子的声音由远及近,似冬夜里的暖阳,教她心安了不少。她大着胆子伸手去探他的衣袖,却落入他宽大的掌中。他没有避开,反而将她的手轻轻握住,一股热流从他指尖直导入她的手心。

却不知为何使想起她小时养的一条小雪貂。那雪貂通体洁白,只眉心有一竖黑,看着颇喜,是她爹的部下从长白山抓回赠她的。晚上睡觉时,那小玩意便挪上来团成团蹭着她,她迷迷糊糊便伸手寻出它软绵绵的爪子揉揉。

她未婚夫婿握着她的手,竟让她想起她握着宠物貂的爪,这是怎么个情况?

“我应该叫你什么,卫萦,还是南寞?”

他的声音又如以前一样温和好听了。南寞细细思量一阵,将前日里思考的结果认真说出来:“你叫我小南吧。”

他似笑非笑:“好吧,小南。”

刺骨的寂静时刻蔓延着,两人又都沉默了良久,南寞感觉小世子执着她的手往前走,便跟着他走上去,四周黑黢一片,他却如能看见一般,走到一条软席旁跪坐下去。

南寞见他坐下,自己也跪坐到席上。她感觉到他的呼吸声从她身侧高些的地方传来,忽然心里有一团积蓄已久的烈火便按耐不住地想要喷涌出来。有时什么都看不见,胆子就会异常的大。方才还警告自己别问不该问的,现下便脱口而出。

“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你会回答么?”她抚着剧烈跳动的心口顿了顿:“你从前有没有喜欢什么人?”她指的是宣雪。这件桃花的女方宣称从未获得男方感情的回应。那么她想听听男方的回应。

沉寂中等了片刻,才听他似乎犹豫地道:“小孩子怎么问这个?”

他没有说宣姬,也没有说“有”,南寞便觉得了大便宜,心急地追问:“那如果没什么喜欢的人,你和我有过婚约的,虽则你解除了。。。。。。。其实我是说,可不可以喜欢我?”
身侧轻轻一笑。

南寞心想,莫不是世子认为她在开玩笑吧。于是向着他侧过身来,虽然看不见,却也郑重其事地抬起头,望着他黑暗中的眸光。

“我小时候以为会嫁给你,但有一天醒来,爹爹告诉我婚约取消了。我哭了好久,发誓一定要找到你,想见到你,问你婚约可不可以仍作数。”说到这里,她忽然有些哽咽,强自将那喉咙咸涩的液体咽下,默默道:“但现在我才发觉,如果你不喜欢我,那些都是好远的事。”
“可是你从来没有见过我,对一个你没有见过的人,怎么会喜欢?”

他的声音里似乎有几许的啼笑皆非。她茫然地望着空洞的黑暗,怔怔道:“我不知道。”

又静默了一会儿,南寞终于感到那股钻心蚀骨的冷意袭来,镇定了一下心神,她道:“说了这么久,你是不喜欢我么?那你不喜欢我,是因为我没用吗?”

自从听了宣雪说对世子有用无用的那番话,她便理解出了自己的逻辑。

却还未等到世子回答,她先狠狠地来了一声“阿嚏”。

“怎么穿着单衣便进来了?”邬珵松开手扶着她的手臂一齐站起,南寞隐隐感觉到他的声里的担忧。

随即便听到他解下宽大的风麾披在自己的身上,熟练地在黑暗里将领口为她系上。

南寞心口砰砰跳着,感受着他细心的动作和沉稳的呼吸,这时才在心里细细琢磨,小世子来冰窖里甘愿忍受刺骨的寒冷,莫不是因为晌午宣雪拒绝了他?虽然她问他有没有喜欢的人,他回答了一句不知道,但也许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情伤,使得他心中混乱,才什么都不想告诉她。

过了良久,南寞听见他道:“你先出去罢。”

南寞赶忙问:“那夫。。。。。。你呢?”

原本从嘴边溜出的两个字是“夫君”的,好歹是咽回去了。

“我一会儿便出去。”

南寞依依不舍,但却不愿逆了邬珵的意思。出冰窖时,见门外五个守卫重新又立在原来的位置,见她出来,先是举刀,却在和着月色后看清她身上的白色风麾,这才略略疑惑地作罢。

但还是有一个人伸刀拦在她身前,另一个人钻入了冰窖中去探查小世子的安危,知道没事后,他钻出来,以更加错愕的眼神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夜凉如水。她如那五人一般静默地立在冰窖口,许久不见小世子出来,她心下着急,生怕他因她着了凉,也暗暗怕他会想不开,便又闯进去。

漆黑中,她仍旧摸着一排冰砖走至初来时的空旷,呐呐喊道:“衣服,还你的衣服。”

便听他脚步缓缓过来,伸手接过风麾,她却紧攥住不松手,茫然无措地向他道:“那你答应我,你会出来的。”

“嗯。”

“我现在很有用,我会等你。”南寞郑重说完,转身之时又回头:“我真的会等。”说完飞快离去。

邬珵久立冰中,有些恍惚,转念想想,却也觉得十分有趣。走出冰窖时,抬头望见月华不满,心知明天一切都会改变,也许很久之后,他会重新踏上父亲昔日的土地,面对如狼似虎的仇人,做着嗜血的杀戮。

四下里去寻一个娇小的身影,却在不远的墙角处望见。他轻轻走过去,见她安然睡在墙边,闭着的眼睛罩上了月色。浅淡月影里,隐约见她长眉如烟拂晚,深入鬓边,枸橼浅香于鼻尖掠过。月华环着她的肩颈而过,素纱的衣裙弥散出亮白的光。
入府(九)·薤露
南寞醒来的时候,是躺在自己的床上。她因心中有所担忧,便顾不得洗漱便跑出来,却教眼前的情景给吓了一大跳。

入眼满院的白,房屋里外挂满白幡,走过的婢女也皆身着缟素一脸倦容,入耳也是不远处的笙鼓。她循着那声音走过去,才将将望见府上的祠堂院门,便听到有人凄厉地唱:“薤上露,何易晞。露晞明朝更复落,人死一去何时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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