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教主回忆录-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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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痕锁了眉头继续问:“这人的样貌看清了么?”
偃月右使伸手抹了抹脸,委屈地摇头。
叶痕放下他,自己站起来,又挽上我带着我飞。
我是个名副其实的剑术高手,我能连在空中挽出七十二个剑花才落地。我其实很不喜欢这样被叶痕带来带去,其实我也会飞,我只是不能像他一样,一口气在空中待那么久。
在空中的时候,他偏头看我正在撅嘴,于是直接对上来一啄:“哎呀,我不知道你已经这么渴求我,秋小七,你要忍住,你还得忍一辈子呢,好好享受。”
人小鬼大,无赖嘴脸,恬不知耻,朝不保处,我说的就是他。
待得他停在这片林子边缘的墓地里,一个比司空左使更加美艳的背影立在一处墓碑旁,正在大吐不止。
叶痕将我放下来站定,喊了一声:“善罚?”
这个美人呕吐的姿势收了收,并不回头,从袖里拿出绢子在面上擦过,仍在墓碑旁,袅袅婷婷地走过来,风风骚骚地回答道:“尊主……”
他这一出声我吓了一跳,定了定身,安慰自己,不过是个娘腔娘腔的人,江湖上最近很常见。娘腔娘腔的人其实也没什么,但他穿一身妖娆妩媚的女人衣物,看质地和成色都似乎是从画春院抢来的,我于是知道,他是穿司空左使的衣裳。
善罚右使踱步过来,扑通一声跪下抱住叶痕的小腿哭诉:“尊主,我冤啊,我正在吸着死人精气,横刺里窜出一个鬼影来吓我,我胆子小您是知道的,我吸死人精气之前都要拜三拜,一拜天地二拜高堂还和尸体交拜,我也是不容易的嘤嘤嘤……”
叶痕问:“说重点。”
善罚右使继续说:“那个鬼影挑着我吸到最畅快的时候,给我一鞭子抽在我背上,我以为是司空空那小贱人,又跟我玩抽打,便没理,却不想吐到现在,只觉得五脏六腑也吐出来了……”
叶痕点了点头,也度了真气给他,教他喘气顺畅一些。他穿着苏不败的衣裳,松松垮垮有些滑稽,脸上却一本正经:“这应该是同一个人,他对我教四使者月圆之夜练功之事了如指掌,专门来拍打四使的命门,若说他要杀了四使,这个时候倒是易如反掌,但他却没有,反而将你们一个一个击伤。到底是什么人?”
他托着腮想了一阵:“会不会和剑叱阁有关?”说罢看着我:“偃日左使尚在牢里,陪我一起去探探他的伤势。现下四使都受了重伤,一时半刻是走不了了。”
我暗暗心惊,如果说和剑叱阁有关,那岂不是在说与血沧澜有关?血沧澜是天下第一剑道,名门正派出身,又那么美,是我心里的想嫁的夫婿,不可能做坏事的。
倒是这么说起来,我和师父,还有剑叱阁,我们都是名门正派的人,但叶痕和他奇奇怪怪的使者却是邪魔外道,且魔教犯下滔天罪行,害死了剑叱阁的阁主,已经引起了江湖义愤,这次我来,不就是师父派我来调停的么。
虽说是调停,但师父并不偏帮。我知道师父全是因为鸣光教主的交情,才让我救一救叶痕,我想我此刻和叶痕站在一起,是站错了队。
我于是对他说:“叶痕,我救你是我师父还鸣光教主的人情,但我不欠你的,我以后不会再帮你。”
我走的时候没有回头,像一个真正的剑客一样,事了拂衣去。
叶痕也没有叫住我,当我走到树林的深处,心里忽然十分的难过。
我迷路了。
被推倒
我说了那句话后,叶痕没有追上来。我心里有一丁点失落,总觉得孩子养大不由娘,虽然我不是他娘,但我好歹是带他吃过吃食的阿姨罢。
不过好在我从小在深山野林里长大,辨认路途还是不大难。
我找了半个下午才从这片林子里走出来,身上都沾染了林里的雾水,我的脸上也有些潮湿,这雾气可真大。
回到剑叱阁的时候,金屏枚那三个昨晚昏厥的婢女,正花枝招展地立在我门前的树下迎我:“秋姑娘,您又跑去哪里啦,奴家们好找!”
我一进门,她们立刻簇拥过来半推半挤地将我送到门中的侧斋去。
我进去时,血沧澜已经坐在榻上,捧着一手书卷在读。
这手书卷外表上看起来是《江湖成功指南》,但实际上,这样的场景我十分的熟悉。
我小时候每次从外面玩回来,师父都会装模作样地翻着书册,我后来偷偷查看过,师父只有一册书,他每次都只翻一页,将那一页翻得有些黑,这么做为的就是我回来的时候能不找他的麻烦,不会吵着嚷着跟他说话。
我知道师父的伎俩之后,便很乖地不去烦他,他渐渐地也不看书册了,倒反而等在门前盼我回来,见到我便说:“为师以为,将你养大了变成狼心狗肺,倒不如还把你放个筐里给飘走。”
我说:“我已经长大了,师父就算把我送走,我也找得回来。”
师父说:“为师以为,走就走了,还回来干什么?吃菊花糕么,没出息的家伙。”说着佯踢我一脚,将我像隔壁王屠户拱猪一样往里拱。
所以我知道血沧澜是特地在侧斋里等我的,我心里窜上一阵狂喜,打算待会儿等他走了,我可以去外面翻几个筋斗。
我故作镇定地走过去,坐在他旁边,局促地说:“血……血阁主,怎么一天里来看我两次,我很好,吃嘛嘛香,身体倍儿棒,不用这么劳烦你。”
血沧澜抬眼,嘴角衔着一抹笑,放下书册,伸出手来握上我的手。
我被他握得脑袋有些懵,心也跳的厉害,不晓得他想做什么,却也不敢问。我在脑中过滤了一万种可能,最后得出一个结论:他对我一见倾心。
他忽然使力将我拉过来,我向前一跌,便往塌上倒去,头却正倒在他怀里,我正想撑着站起,他却环住了我,对我说:“我听闻你早已对我倾心,一定要嫁给我。”
我脑子里千回百转,思忖着这事除了师父和隔壁王屠户家的努努,我也只有在初次遇到叶痕时才说过,师父大门不出,努努嫁去了邻村,那么竟是叶痕与他说的么?
下次我见到这小鬼,一定要好好审审他。
他见我有些犹疑,一手抚上我的额发,对我说:“其实我也已向剑圣他老人家提亲了,我是代阁主,你是剑圣嫡传的弟子,还有比我们两人更能够重振剑叱阁的么?”
我听得受宠若惊,但脑子却不知怎么一抽抽,问他:“重振?剑叱阁不是好好地落在你手上了么?”
他忽然改了容色,有些鄙夷地望着虚空说:“这二十年,剑叱阁已不能与魔教相抗衡,何能比得上剑圣在时那般的辉煌?”
我了然了一些,于是答:“你是想超越我师父。我师父说,你是很有希望的。”
我记得我对师父说,我想嫁给血沧澜的时候,师父是这么答的:“为师以为,血沧澜这小子……放在二十年前,臭屁也不如,放在这二十年后,倒有点希望,可见二十年来的江湖,真的是臭屁也不如。”
血沧澜将我双手都握住:“那你可是答应了?”
我不知怎么隐隐有些担忧,但仍旧很激动:“我十一岁就答应了!”
血沧澜挑了挑眉:“十一岁?”
我反握住他的手,闭上眼睛遐想了一会儿,以为是梦,但一睁眼却看到是真的,又在自己胳膊上掐了一把,这才断定不是梦,于是说:“那……你要等我,等我当上天下第一剑道,我就嫁给你。”
血沧澜嘴角一弯:“你要打败我?”
我羞赧地低头说:“等武林大会的时候,我要打败所有人,最后和你并肩站在擂台上,然后……然后你让我一让……”
我口上这么说,但心里不是这么想的,等到了那一天,我突破重重障碍终于站在他面前时,一定时出浑身解数,让自己不负天下第一剑道。
我和那些喜欢比武招亲的姑娘们一样的死心眼,但还有一点不一样,她们是被谁打败便嫁给谁,其实能打败她们的人有许多,她们挑的是第一个打败自己的人,而我要挑的是最后一个被我打败的人。
血沧澜忽然双手搭上我肩膀,将我身子就势翻下去,说:“可是我等不及了。”
我心里一慌:“你……你不能等不及啊,我还没准备好……”
若说叶痕往我身上蹭,我还能习惯,是因为他从六岁开始便喜欢往我身上蹭,但血沧澜往我身上蹭,我着实是不习惯。
我师父说:“为师以为,婚姻大事不是儿戏,如果这个人刚与你认识便要轻薄你,那么这个人不是好色,就是想利用你、操控你,你是万万不能从的。为师曾经被一个女人利用了太久,以致从此看到女人就厌烦,所以要你引以为戒。”
但我看过金屏枚后,对合欢这种事有了些了解。如若是真心托付的两个人,成不成婚其实不大成问题。
不知道为什么,我从十一岁便倾慕他,想要嫁给他,到得真的可以实现的时候,四只蹄子却止不住对他拳打脚踢。
我想起苏不败的话本子里时常用的一个词:半推半就。
话本子里的姑娘们都是半推半就的,至于怎么个推法,我猜估计和我差不多。
所以天下第一剑道最后是被我踢下榻的。血沧澜走的时候很无奈,吩咐屏儿要好好照顾我,并且嘱咐我,明日各门派掌门齐聚剑叱阁,共同商讨讨伐魔教的大事,我是替我师父剑圣孟翀来的,所以务必得列席。
屏儿接了命令,回头对我伸出了双爪:“秋姑娘,不要怕嘛……”
——
晚上我正迷迷糊糊睡着,忽然觉得耳边有呼呼的暖风,吹得很是舒服,我翻了个身继续睡,那暖风便换了个方向,仍向我的耳边吹。
这一阵风直吹到我梦乡里,我梦到六岁的叶痕飘到我身边,对我说:“秋小七,你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
我在梦里揪住叶痕的耳朵,欢喜地大声说:“小鬼!我要嫁人了,血沧澜说要娶我,我还没备好喜糖,下次你再过来拿啊。”
这么说的时候,我瞧见叶痕在梦里一副哭丧着脸,抱在我的胸前说:“秋小七,你要听我的话,他不是好人,你跟我走吧。”
我瞧着他怪可怜的,想来这孩子是知道我要嫁人,以后不能陪他玩,不能给他买吃食,所以才会哭成个小泪人儿,于是我抱住他的小脑袋,在他额头亲了亲,说:“小鬼,你别怕,等将来我生了小小鬼,我就把他给你玩。”
叶痕以手擦了擦脸上的水泽,满地的跺脚:“秋小七,姑奶奶,醒醒吧,你瞧瞧你脖子里什么没有了?”
我听到这一句时,才从梦中惊醒了来。转眼便撞上叶痕的眸子。他的眸子在夜间愈发地清亮,好像夜行的猫一般,能将我瞧得清清楚楚。
我问他:“你来做什么,不怕被抓么?”
叶痕说:“白痴,血沧澜偷了你的扳指。”
我想起梦中惊醒的那刻,便伸手去触摸自己的脖颈,却只摸到一片滑溜溜,全没了扳指那冰凉的贴近。
但我也不相信叶痕,于是说:“他来的时候并没有碰我的脖颈,我才不相信是他拿的,说不定是你偷的,说罢,你潜入我房间要做什么?”
叶痕长叹一声:“秋小七,我为什么栽在你手里?我上辈子都没能拯救来你的猪脑子,这辈子究竟还指望什么呢?”
我又在胸前找了找,的确是摸不到扳指,但我不死心地说:“血沧澜现在是我的未婚夫婿,若是他拿走了,那和我拿着也是一样的。师父给我这个扳指,还不是让我救你,你快走吧,迟了被人发现,不要怪我救不了你。”
叶痕往我床上钻了一钻,便钻进了我的被子。他瘦长的身子贴着我的后背,从后面环住我,把头靠在我背上:“我也困了,本来是来接你的,但料到你不肯走,倒不如我陪你待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