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教主回忆录-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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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痕没有答话,我拉起他,一起往石山上面走。上去之后发现原来有两个石头凳子,中间一方桌,桌上摆着空棋局和两盒棋子,我猜想师父和鸣光教主已经下了好多趟棋,是下得累了,才站起来聊天的。
鸣光教主在石凳上坐下,见到叶痕走过来,才看到他脸上满是泪痕,于是收了怒容露出慈眉善目:“吃了就吃了,我与你孟翀师伯待会打猎去。”说了这话,他觉得有点不太对劲,于是纠正道:“我与你孟翀师伯待会摘果子去。佛门圣地,阿弥陀佛,不敢造业。”
叶痕摸到另一处石凳上坐下,呆呆地望着我。我也去瞧他,适才没有仔细去看,现下觉得他长得很白很干净,比他身上的白绸还白,像五月的笋,很鲜很嫩。我凑过去捏了捏他的脸,他有点疼地皱了皱眉头,然后傻傻地笑。
我师父俯下身,勾了勾叶痕的鼻子,笑着说:“原来这就是你们蚩灵教未来的圣灵,长得挺可人。”
鸣光嗯了一声,不再理我师父,开始拿桌上的旗子摆弄棋局。
师父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拨浪鼓,我瞧见这个是我小时候玩过的东西,不知道师父竟然还保留着。师父笑的像一尊弥勒佛,将小拨浪鼓递到叶痕的小爪子里,然后将他从石凳上抱起来,放在旁边地上,说:“小朋友,一边玩去。”
我拉过叶痕,看师父一挪屁股坐在石凳上,也开始摆弄棋局,于是对叶痕说:“他们不理我们,我们下去。”
叶痕点头说好,然后叫我低下头。
他趴在我的耳边吹气说话,吹得我的耳朵很痒。他说:“我们偷偷溜进洞里。”
我是个尊师重道的人,师父都不进去,我就更不能进去。但是叶痕拉着我跑,我想,这不是我自己要进去的,是被胁迫的。
到了洞口,我抬头去看师父,师父和鸣光教主下棋下得很专注。我大声叫他,他没有抬头,只是摆了摆手。
我的手被猛地一拽,身体就滑了出去。我低头去瞧前面跑着的叶痕,想不出他哪里来得那么大劲力。
洞里黑黢黢的,有滴水的声音,但前方好似有个光亮的小点,我和叶痕跑过去,原来是一点香烛。香烛的左侧有个门,我轻轻地一推,竟然推开了。
可是一只脚还没有迈进去,就听到一个人声从四面八方传过来,声音打在幽长的洞壁上,发出一遍又一遍的回音。
“得无所离,即除诸幻。譬如钻火,两木相因,火出木尽,灰飞烟灭;以幻修幻,亦复如是。诸幻虽尽,不入断灭。”
——
(三)
我听得有点怕,于是将叶痕护在身后,但叶痕却不怕,放开我的手独自进去。我于是硬着头皮跟进去。
洞窟里没有一丝光,都不若门前点了一星烛火,我想我带着一个小孩,他不胆怯,我更不能先胆怯,于是故意走在前面壮胆。
叶痕忽然停了脚步,我以为他是害怕了,于是心里一乐,独自向前走。才走出一步,听到身后叶痕幽幽一声:“秋小七别动……”
他说得着实晚了,因为我迈出了一大步,只是觉得脚下踩到了什么,有点软,不像石头,但也不像老鼠。
叶痕在后面大力将我拉回来,对着我踩到的物事说:“大师,踩疼你了吧?秋小七,快道歉。”
我抽了一抽,问:“是圆觉大师么?”
地下的物事改换了姿势,说:“地上有蒲团,既然进来,便坐下。”
我红了红脸,好在洞里漆黑看不见,和叶痕一起摸着坐下,然后小心翼翼地问:“圆觉大师,我踩得你脚疼么?”
圆觉大师淡淡一笑:“无妨,六根客尘都是幻化,现下虽疼,终归不疼。相在尘域,如器中锃,声出于外,只要内心寂静,一切疼痛烦恼都是寂灭,众生寿命皆是浮想。”
我不明白,于是问他:“大师,你说的什么我听不懂。”
叶痕接口道:“大师是说,你踩得真疼。”
我继续问:“大师,为什么坐在洞里不点灯?”
圆觉大师说:“为什么点灯?有我等于无我,凡所有相,皆是虚妄,无相无我,看不看得见其实无甚分别。”
我还是听不懂他说什么,但好奇却止不住,就接着问:“那大师在黑灯瞎火里做什么呢?”
圆觉大师答:“修心净觉。”
我于是说:“大师,您是因为修行所以不让我师父和鸣光教主进来么?”
叶痕纠正我:“教主他们是怕叨扰大师清修,他们不走,是待大师清修完毕出来相见。”
我有点生气,对叶痕说:“既然知道,你为什么还要拉我进来,现下大师清修不成了。”
叶痕摇摇头,在黑暗里捏了捏我的手,随后放开,对圆觉大师说:“我原本没有想进门来,这几日,我总是在这洞口坐着,时不时听您传出一些谒语,说什么‘知幻即离,离幻即觉’,我知道您是发觉了我,才说与我听的。而我亦有许多不明。”
圆觉大师问:“你何处不明?”
叶痕说:“我被剑刺中时,是在蚩灵山云灵殿的座上睡觉,我睁开眼睛,看到那个人将剑刺进我的左胸,我知道我是死了,可是再睁眼却是落在这洞里。”
“我听得的第一声是您的谒语。待出了这洞,望见早已经死去多年的教主,还有孟翀师伯,我以为是眼花了,于是四处走胡乱走,直到走至水边看到我的脸,我的手,只有这么点小,我才开始回忆,原来六岁时候我是曾经来过这里,进过山洞和枯藤,爬过雪峰,见过那个人,唯独不同的就是当时我只在外面玩,没见过大师。”
“这几日听大师说知幻即离,我打过自己的脸,用拳头敲过山石,这疼都是真的,不是幻觉。”
我越听越糊涂,伸手到叶痕的脑门去探,觉得没有发烧。叶痕回过头来看我,原本我是什么都看不清的,但我却找到了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很亮,我知道里面有水,否则不会那么亮。
圆觉大师递过来一面镜子给叶痕,叶痕低头,黑暗中根本看不到任何东西。叶痕不解抬头。圆觉大师问:“这镜子里有什么?”
叶痕说:“我在水边试过,如果有光亮,我看得到自己,这不是幻象。”
圆觉大师说:“这洞里漆黑,镜子里什么也没有,你知道有的是你的念,我适才说了,六根六尘皆是幻化,你现在看到的一切都是变化出来的诸幻,你向我求解,我不得解,众生寿命由心,静觉则无幻,有幻则不净。”
我实在摸不着头脑,听得头也越发疼,便插话说:“你们到底在说什么,我全不明白,能不能跟我说明白?”
叶痕答我:“大师是说,我再活一遍是因为心里有欲。这个欲只能靠当和尚来解,我上辈子过得与和尚差不多,反而心里全是欲念,这辈子要是再做和尚,也未必能清净,与其如此,不如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才算解脱。”
我头越来越疼时,就越来越困。正要倒在他盘着的小腿上睡,他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了身,将我摔得头顶地。
叶痕也没有安慰我,只是说:“我们出去罢。”
我向圆觉大师告了别,便牵着他往出走。他一路上无话,我因为生气,也不跟他搭话,我们一路走到透着光亮的洞口,他却停了下来,说:“先不要出去,我有第一件想做的事要做。”
我本来就不高兴,他还生生拉着我不叫我走,我甩开他说:“你又想做什么?”
叶痕笑了笑。他忽然笑搞得我很不自然,因为今天从我见到他开始,他就一副没了爹娘的委屈模样。
我瞧着他,他也瞧着我,我就觉得他眼里越来越那么点奸邪。
我这么觉得的时候,他将右手背到身后去,斜弯着眼角,嘴咧得很难看。他说:“你低头。”
我有点怕,我就不低头。
他指着洞口说:“血沧澜!”
我转头去看,心砰砰直跳,却听到拨浪鼓的两声响,然后两个膝盖下面各被撞了一撞,腿脚就站不稳地屈下来,身子有点前倾。
再一看,叶痕这小鬼头已经拿住了我的两个肩膀,我生气地转脸瞧他,他忽然凑上来在我的嘴唇上啄了一下。
他亲了我,我有点羞,但他是个小孩,而且长得又白又嫩挺可爱,于是我伸出两手捏住他的脸,说:“你真是淘气,你要是想亲我就跟我说,我又不是不给你亲。”
说了之后,再瞧他,反而是他眼里满是错愕,就好像我欺负了他。
小孩子很粘人,师父门口卖菊花糕的吴大娘家就有个四岁的孩子,天天跟我要抱抱,要亲亲,我也喜欢他,知道小孩子要抱要亲就是喜欢我,现下叶痕这么说,自然就是喜欢我。
我很高兴,就将叶痕的脸摆正,也给他嘴巴上亲了一下子,说:“你真是会哄我高兴,我不生气了,走,你想吃什么,我给你买去,你以后不要吃糖饼,会坏牙,我已经掉了好几颗。”说着我张开嘴巴给他指。
他愣了半晌,然后用喉咙哼了哼,嘴里不知道叽里咕噜了些什么。
我看他拿着拨浪鼓甩了好几下子,于是说:“师父给你的拨浪鼓是我的,你喜欢你就留着吧,我已经长熟了,我现在不用拨浪鼓,用剑。”
叶痕又咧嘴笑,他笑的越来越不委屈,似乎是给圆觉大师点播了,现下一笑就露出牙齿,我看他已经掉了下面的一颗门牙,十分的替他难受。
我继续跟他说:“我师父先前不让我用剑,说怕我伤了自己,后来我用拨浪鼓还是时常打到自己,师父说我练剑没天分,要我学学怎么嫁人。”
叶痕眉眼弯了弯然后说:“好,我以后留着这个拨浪鼓。”
他说完又凑过来亲我,这次他将小嘴撅过来,在我的唇上留了很长时间,我感觉怪怪的,他的两瓣小嘴有点潮湿,停得时间久了我就有点痒,去瞧他,他已经阖上了眼睛。
过了许久他才移开,对我说:“这个程度应该可以了,再深你会受不了。”
我不知道他说的程度是什么。
我们出来了以后,到了将夜十分,圆觉大师从洞里面走了出来。
这是我第一次见他,他瘦的不成样子,眼神矍铄,白色的胡子很长,看得出已经很老,但他走路时却不像别的老头一样弓着身子。他挺拔地一手拿着禅杖,一手放在胸前当中,行着佛礼,走过去看我师父和鸣光教主下棋。
我们没有再过去,我说过要带叶痕去找好吃的,于是一起溜下山。灵鹫山脚下有竹糕和肉肠,竹糕很甜很糯,肉肠咬下去都是油,我们两个大口大口吃,才不管他们在山上谈什么。
吃着吃着,叶痕又瞧住我说:“我之前跟你说的事,你不要忘。”
我想了想,问他:“你说的哪件事?”
他说:“你要记住我,我将来会去找你。”
我点点头:“我记得住。”
他说:“不行,你给我留了样东西,我也得给你留一样。”
我问他:“你要留什么?”
他忽然扑下来,像小狮子一样在我肩膀咬下去。我喊疼,他也不松开,反而抱住我。他的力气真的是很大,一点都不像小孩,我最后疼得都哭了出来,一直骂他“兔崽子。”
后来我是哭着跑回去找师父的,师父那时候已经与圆觉大师谈完,又一次地站起来和鸣光教主聊着,我嚎啕大哭着抱住师父,师父将我托着抱起来扛下了山,找了客栈去住。
第二天,我就没再见过叶痕,也没有见过鸣光教主。我肯定是忘不了叶痕了,我一看到肩膀上的牙齿印,就恨死他。
苏不败
这日我五更的时候就起了床,跑到门外给师父买了菊花糕,回来的时候,师父抱着一壶酒,在院子里的桃树下一坐,对我说:“为师以为,你现在已经十八了,隔壁王屠户的女儿努努已经生了三个崽子,脸一个比一个圆,摸上去手感滑溜溜……”
我想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