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夜行 (1-1016章)-第7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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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哈里留在夏浔身边的只有他一个人,负责动手的是夏浔的一班人,而他从未把夏浔当成自己的伙伴,他从骨子里,产生了一种孤独的恐惧,他现在真希望盖邦儿能在他身边,如果有盖邦儿陪他聊聊天,也许他会放松许多。
军营之外,一处土耳其浴的浴堂。
一长排的木制浴房,特别的冷清。
这家浴堂开的比较晚,距军营较近的好位置早就被人盖了,所以这儿比较偏僻,生意也就不大好。今天军中为三日之后大军开拔而大摆庆宴,许多店都打烊了,这儿也不例外。实际上因为三天之后大军就要开拔,一些不愿意继续跟着往东去冒险的商贩,已经整束行装,准备明儿一早就离开此地,再往他处经营了。
比如就搭在这浴堂不远处的一个破旧帐篷里,印度人拉玛努贾姆就已把他的全部行李都收拾好了,除了这顶破帐篷,他的全部家什也只有一个行囊、一个背篓而已,背篓里装着他养的几条眼镜王蛇。他躺在沙地上,已经安详地睡着了,手还紧紧地抓在他的腰带上,因为他真正值钱的东西就揣在那儿。
他表演蛇舞,只能赚点吃食,这么多天忙碌下来,也不过略有节余,不过前几天他做成了一笔大买卖,他卖出了几份药物,很奇妙的毒药,对方付了他一大笔钱,他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足足五枚金币!
买药的人打扮的像个阿拉伯人,从头到尾都裹在布匹里面,只露出一双眼睛,非常神秘。其实拉玛努贾姆根本不在乎他是什么人,对他也毫无兴趣,因此对方离开不久,拉玛努贾姆也赶紧提起他的蛇笼,背起他的行囊逃开了,一直逃到这个比较偏僻的地方才停下来。
阿三是个聪明人,他知道这么神神秘秘地购买毒药的人,一定不是什么好路数,他对对方要干什么没有兴趣,却担心对方杀人灭口,或者不舍得付给他这么庞大的一笔财富,再动手把钱抢回去,那可是足足五枚金币啊!所以他逃到了这里。
他打算明天就走,他握着腰带,睡梦中脸上还挂着微笑。他梦见自己回到了故乡,买了好大的一片地,成了村里的地主,还娶了村里最漂亮的姑娘,在他家的院子里,跳舞扭动的是一双眼镜王蛇,然后忽然间就变成了他和他的新娘,他们扭动着,舞蹈着,突然又一齐出现在床上,赤裸裸的,依旧如蛇。
帐篷里,熟睡中的阿三裤裆位置渐渐支起了一个小帐篷,小帐篷里好像有一条蛇,正在奋力地想要钻出来……
那排土耳其浴堂空荡荡的浴房内,静静地坐着三排武士,成环形围绕着中间的那盏油灯。
窗子都用黑色的布蒙上了,以防灯光泄出,昏黄的灯光照在他们身上,他们全都穿着鲜红色的战袍,膝上横着一柄弯刀。只要在这军营附近生活过三天的人都会知道,分别身着红、黄、蓝、白、墨五色战袍的士兵是帖木儿大帝的嫡系侍卫军队,按照中原汉人的说法就是——御林军。
可是帖木儿的御林军需要如此诡秘、如此鬼祟地藏在这里么?
盖邦儿赫然在列,而且坐在最中心的位置。
灯下阴影处,摆着一枚通行令牌。
盖邦儿用低沉的声音说着话:“本来,我们都是抱着必死之志而来,如果他们失败,我们要负责拼死把他们救出来。可是,他们所采用的手段是深入中军大营,这样,如果一旦失败,我们就是全部死光,也不可能救他出来。
来不及请示殿下了,我们对计划稍稍做了一点忙乱动。藏风目前还留在里面,如果他们能成功杀死目标,且能安然退出,藏风就负责把他们带到这里,我们扮成卫队与他们一起离开,离开之后……哼!再叫他们永远消失!”
一个沙哑的声音问道:“他们走掉了一个姓刘的,怎么办?”
盖邦儿冷冷地道:“姓刘的是往别失八里运送器械的,这正是自投罗网,只要这里成功了,殿下那边马上就会发动兵变,重掌兵权,这姓刘的又如何逃得掉?”
那个人不说话了,盖邦儿“嘶”地吸了一口气,又道:“如果行刺失败……我们就趁着官兵搜索的混乱机会离开这里,及时通知殿下应变!至于现在,我们唯有等待!”
唐赛儿上场了,表演精彩的大型魔术,场地两侧熊熊燃烧的篝火堆以及台上的灯光,照得舞台一片通明,可是没有人看得出唐赛儿魔术的奥妙,精彩的魔术连帖木尔都啧啧称奇,连连叫好。
藏风远远看见唐赛儿登场,更加地紧张起来,晚风带着习习的凉气,他额头的汗水却涔涔而落,为了防止同样守护箱笼的其他马戏团的人看见生疑,他踱到了棚下阴影处,扶着杆柱向那台上看去。
舞台两侧燃着两堆篝火,为了防止火烧向舞台,燎燃舞台上高搭的彩棚的丝绸布帛,舞台搭建的位置是在上风头,火苗子被风刮着飘向看台方向,坐在高高的看台上面和左右的沙坡上面,不会被火挡住视线,可藏风站在下面,视线便受了这火苗的阻隔。
火苗一起一伏,藏风目不转睛地看着,台上身着彩衣的唐赛儿那小小的身影忽隐忽现地与火苗交织在一起,好像一只火中舞蹈的凤凰,或者……飞蛾!
唐赛儿的表演结束了,藏风抹了一把额头,一手的汗水。
唐赛儿退到后台之后,藏风下意识地攥紧了袖中的火折子,拼命地朝看台上看,寻找唐赛儿的身影。看台方向的光线比较暗,而且前后十几排,宽有半里宽的席位上坐满了达官贵人,不时还有各种侍奉酒肉美食的仆从走来走去,他哪知道唐赛儿在不在、在哪里?
足足大半个时辰之后,对焦急之中的藏风来说,仿佛只是过了一刹那的功夫,一个小丑突然舞着火流星上场了,藏风的心猛地偷停了一拍,刹那之间,仿佛日月星辰、世间一切,都突然静止了,他眼中看到的,只有那登台的小丑和他手中舞动的流星。
“终于……动手了!”
藏风身边没有人,他还是心虚地掩了掩身子,然后一咬牙,拔出了袖中的火折子……
第821章 冷箭
火折子使劲抖了两下,又奋力一吹,火苗子便窜了出来,藏风马上把火折子塞到毡布下面,那里早被他塞了一团浸了油的破布,火势刚一燃起,他就迅速放下毡布,快步走到一边。
他的心嗵嗵直跳,有种窒息般的感觉。他紧张地往台上瞟了一眼,那个小丑依旧卖力地表演着,火流星在他手中上下翻飞,三枚火流星恍如三个火环,小丑的手很稳,藏风见了不由暗叫一声惭愧,比起这位大明国公,他的养气功夫真是差得好远。
他又向看台上望了一眼,看台最低一层与舞台平齐,越往后越高,帖木儿坐在最中间的位置,但是因为那里的光线太暗,他无法看清对方的面孔。
那个位置很好,能够看清楚舞台上的表演,舞台上的人也能够看见看台上的人,但是以当时的火器射击距离,是无法对看台上的某一个人进行准确射击的,当时的火器,根本没有那么准确的射击精度。弓弩也不成,即便最强劲的弓弩也无法在这个距离之内进行直线仰射,必须要走抛物线,可是看台上主要人物的头顶都搭着拱形的木棚。
要刺杀帖木儿,除了策反他身边的近侍,也许这世上只有那个神奇的小姑娘才办得到了。藏风曾经看到过她那神奇的隐身术,她就在帐中,可是自己走进帐时,却根本没有看到她,直到她自己走出来,藏风才吓了一跳,因为当时唐赛儿就在他身边。
当然,她需要借助一些小道具,比如衣服的颜色,不过这个看台从早上就开始搭建了,当时唐赛儿曾经跑过去,像一个普通的贪玩的孩子一样,看着那些士兵搭建看台,当她返回以后,哈里派来的伪装成裁缝的三个人整整忙碌了一天,按照她的设计要求制作出了四条薄布的披风。
藏风看不到她,这让他心里感到很安慰,他这个有心人尚且看不到,别人一定更加看不到,这小丫头现在应该已经潜到帖木儿身边去了,他甚至看到,应该是帖木儿的那个人举起了杯子,正在大口地喝酒,远处的火光映在他的金杯上,闪闪发光。
箱笼处的火烧起来了,这些箱笼里放着的都是各种轻易简便的道具、衣服以及今晚的表演暂且用不上的杂物,都是一些易燃品,大概是因为有毡布盖的缘故,火势并不大,沤出的烟却不小,滚滚浓烟顺着风飘向了看台。
有人惊呼起来:“起火了,起火了!”
夜色下起火处特别的明显,看管箱笼的几个人赶紧跑来,有人把那着了火的毡布一掀,呼地一下,火苗子腾空而起,火借风势,迅速蔓延开来。
“快灭火!快灭火!怎么起火了?”
“一定是沙坡上那些士兵燃起的篝火,火星飘落了下来!”
众人忙着救火的时候,有些脑瓜机灵的人已经开始推卸责任了。
藏风也慌慌张张地跑过来,像别人一样忙着救火,这一片沙坡上的士兵看到下边着火了,不过他们并没有冲下来救火,烧的左右不过是马戏团的一些箱笼,周围没有其他可燃物品,不会引起不可收拾的火灾,没有将领的命令,他们只当这里燃起了一堆更大的篝火,谁会在乎呢?甚至有些喝多了的士兵,眼见火势汹汹,浓烟滚滚,看得乐不可支,拍手大笑起来。
“嗖!嗖!”
箱笼上方搭起的棚顶突然传出两道破空之声,不过声音并不大,火烧起来之后被风吹的火苗子呼呼作响,现场又一片嘈杂,所以根本没有人注意到,但是看台上却马上引起了轰动。
这里的火势已经被看台上的人注意到了,不过这里就算都烧光了,也不至于对别处有什么影响,今晚的气氛十分欢乐,帖木儿的心情尤其好,他只瞟了一眼,不悦地皱了皱眉,不过并未做出什么指示,于是舞台上那边只是停顿了一下,就又接着表演起来。
等到浓烟弥漫到看台上,引起一片咳嗽声时,帖木儿才觉得有些扫兴,皱皱眉头吩咐道:“叫那一侧的士兵们帮忙,赶紧把火灭了,不要扰了大家的兴致!”
他的话音一落,旁边马上站起一人,准备去传达大汗的命令,就在这时,前边过道上一个托着炙烤的香喷喷的牛肉走过的仆人忽然哎呀一声仆倒在地上,盘子脱手飞出,将一盘热气腾腾的烤牛肉砸到了一位将军的脸上。
“他娘的,你长不长眼睛!”
那个将军被烫得哇哇大叫,怒不可遏地拍案而起,但他只骂了一句就惊叫起来:“刺客!有刺客!”
他开始还以为那个仆人只顾看侧面看台下的火势,失足跌倒了,可是一眼望去,却赫然见到那个摔倒的仆人肋下露出一截手指粗的箭杆,那人还未断气,正在痛苦地呻吟,他哪还不知这人是中了一枝冷箭,所以立即叫了起来。
几乎与此同时,第三排座位上,一位学者身边的酒坛“蓬”地一声粉碎,酒液四溅,那白胡子的老学究喝得醉眼朦胧,倒没因为酒坛碎了而大惊小怪,可酒坛一碎,紧接着就传来一阵嗡嗡声,仿佛一群马蜂飞来,那学者扭头一看,就见一支狼牙箭紧贴着他的左臂插在木制的椅子靠背上,箭羽犹在嗡嗡发颤。
这位学者一看大骇,酒都醒了大半,别看他偌大年纪,身子一窜,整个人就像狸猫儿一般灵活,一下子就伏到了过道上,一边连滚带爬地逃开,一边放声大叫:“有刺客!有刺客!快保护大汗!”
呼啦啦一阵甲胄乱响,十几个训练有素的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