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夜行 (1-1016章)-第69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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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一来,已经断了退路的豪门世家只能坚定地站在大明一方,刚刚被他扶持上来跻身一流豪门的世家更是离不开大明的帮扶,他不着痕迹地就改变了整个敦煌的局面,而且是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虽然因为时间仓促,还留有不少后患,可那已是应付贴木儿之变以后的事了。
而且,他通过暂时的共同利益,叫敦煌权贵们抱成了团,众志成城扶保大明,又通过遗留下来的这些隐患,确保外敌一去,敦煌各大门阀派系就会再度分裂、互相竞争,避免了一家独大,以致尾大不掉,如此手段既老练又狠辣,却又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厉害!厉害!”
因为夏浔就在同一座城里,妙弋一直有些心神不宁,巴不得与他离得越远越好,一听丈夫这么说,忙道:“要不然,咱们就举家搬到盛隆土司的地方去吧,暂且避了这兵灾,等风平浪静了再回来?”
嬴战摇摇头:“现在,这已不是我们能决定的事了,如果哈密失守,我们很可能就得依照大明的意思,全部迁进嘉峪关去,只留游骑于此牵绊贴木儿的军队,与之坚壁清野之手段,想先走或者不想走,哼,恐怕都由不得我们自己做主了。”
“他……他竟这般厉害么?”
妙弋喃喃自问,对杨旭的印象,她的记忆还保留在十年前,脑海里还是那个风流倜傥、花前月下的俏公子,记得的多是他说过的那些叫人耳热心跳的情话,和如今想起来已无地自容的在青州玉皇观里偷情寻欢的画面,实在无法把那个人,和一个老谋深算的政客联系起来。
嬴战看她发呆,以为她担心嬴家的安危,便安慰道:“娘子无须多虑,今日沙州各方头脑人物都去见过了辅国公,看他那意思,是不会继续进行这种清洗行为了,唉!也是到了适可而止的地步了,再折腾下去,可就伤了沙州的元气。”
顿了一顿,嬴战又道:“辅国公还安抚各方首脑们说,大家生意照做,他知道沙州的富庶主要来自于经商,不会断了沙州百姓的生活来源,且不管他,走一步是一步吧。哦,对了,辅国公与唢南、昆季要结拜兄弟……”
妙弋惊奇地道:“结拜兄弟?”
忽然间,她就想到了自己母亲招赘为婿的庚薪庚员外了,她那继父当年不也是……结果引狼入室,这个色胚,不是又相中了昆季、唢南家的什么女人了吧?
正胡思乱想着,嬴战道:“三天之后,昆季将军府上要大摆宴席,宴请沙州所有有头有脸的人物,庆贺结拜之礼。别失八里那边,我还是得亲自走一趟,介时怕是赶不上,我已经嘱咐了堂弟,叫他备份厚礼,到时替我走一趟,辅国公带得有女眷,昆季、唢南两位将军的妻室也要出席,你替我去一趟吧,重点要陪好辅国公的两位爱妾。”
“啊?不!我……我跟你去别失八里!”
忽然听到这话,妙弋心头顿时一惊,西域风俗不似中原一般严谨,女客未必就不能抛头露面,如果在昆季府上和杨旭撞个正着,那……那该何以自处?这一瞬间,妙弋甚至想到,以杨旭的好色无行,今日又贵为国公,行事必定更加的肆无忌惮无法无天,一旦见到了她,会不会藉口她丈夫也是马贼同党,然后来个血洗嬴府。
所以妙弋想也不想,马上提出了反对。
嬴战奇道:“我去别失八里做生意,路途好不辛苦,你跟去做什么?”
“我……”
妙弋眼珠一转,计上心来:“人家自打有了孩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在府里好闷呀,你这一走,我更不好出门,不如与你一同出去。再说……”
妙弋拉住嬴战的衣袖,撒娇道:“再说,人家怀了孩子以后,好久不得与官人亲热了呢,若能陪官人同去,岂不好过与她们两个争你?”
这嬴战也是爱极了妙弋,被她这一撒娇,骨头都酥了三分,忙眉开眼笑地道:“好好好,一同去。这样的话,我得叫人备一辆舒适的大车,可不能委曲了我的好娘子!”
※※※※※※※
兵之所恃在马,马匹多寡,在冷兵器时期,是判断战场力量多寡的一个重要指示,因此马匹从来都是极赚钱的一个行当,在历朝历代,经营马场的都是财大势雄的一方豪杰。
河西草原水草丰盛,所产良马最多,不但中原对良马供不应求,即便是更西方的大漠地区,也常从河西购买良马,因此这一次盛隆土司到沙州,倒不是全然为了他的心上人,而是为了亲自押送一批良驹往西域去。如果不是盛隆要去别失八里,蠃战大可派个人去而非自己在这个敏感时刻离开,可盛隆得去,他就只好舍命陪君子了。
还有几支商队也在准备启程,西域两座城池之间相隔实在太远,单凭某一支商队的力量不足以应付沿途的种种可能险情,大家结队而行,就都提高了保障。嬴战之所以要按时启程,不能因为赴辅国公之宴而延缓一天,原因就在这里:他并不是单独一个商队上路。
与他的商队一同出发的,大多是曾经多次合作过的商队,只有一支是属于新加入的,那就是别失八里商人拓拔明德的商队。一支支商队准备出发了,一匹匹高大的骆驼满载着货物,驼铃在巷弄间随着骆驼摇头俯首的动作发出清脆的铃声。
拓拔明德站在客栈二楼的窗前,俯视着巷弄中整装待发的一支支商队,沉声道:“我先走,带上那个胡七,这一趟去了再回来,就能得到沙州权贵们的完全信任了,那时,我们的人应该已经占领了哈密,进逼敦煌,我就可以顺势跟着他们退到嘉峪关内……”
拓拔明德沉默了片刻,嘿嘿地冷笑两声,又道:“你先留下,等到明确杨旭往哈密而去时,再赶来与我们汇合,消息已经报给将军了,将军也能早些率军回返,免得劳而无功!”
“是!”在他身后,一个高大的身影深深躬下身去!
第771章 机会
出敦煌,西南是阳关,西北是玉门关。
黄河远上白云间,
一片孤城万仞山。
羌笛何须怨杨柳,
春风不度玉门关。
春风自然是能吹过玉门关的,可是此时的玉门关外却只有皑皑白雪和呼啸的寒风。
好在,春天将近,寒风凛冽的时候少了,大部分时间风是比较轻柔的,于是远山银雪、蓝天白云,给人的就只有空旷浩渺的感觉了。
夏浔已离开敦煌,启程赶往哈密。
哈密的情况同敦煌不同,而且哈密有自己的王,对哈密他无法像对敦煌一样采取相同的手段。不过,哈密还是有必要去一趟的,一时的得失可以不计较,民心的向背却必须得计较,早早做些准备,一旦哈密失陷,将来收复后也容易治理。
今天的天有点阴,云不是很白,天却依旧是那么蓝,远山陷于一片雾霭之中。
大旗曼卷,马队行走在这浩渺无垠的大地上,作为唯一活动的群体,给这苍凉悲壮的大漠戈壁增添了一分活力。
不知什么时候,队伍中有人扯起喉咙唱起了高亢嘹亮的西凉民歌:
“大姐姐给了一个木匠家,
又会盖楼又会砸椽花,
杨柳叶儿青呀,
又会盖楼又会砸椽花,
二姐姐给了个铁匠家,
又会打铁又会拉风匣,
杨柳叶儿青呀,
又会打铁又会拉风匣……”
嘹亮悠扬的歌声让这高天大地间行进的队伍有了几分生气,夏浔也凝神倾听着,当那声音停歇,他喟然一叹,回首看着伴在左右的刘玉珏和陈东、叶安,说道:“若不是我,你们也不会跑到这天边儿上来,很辛苦吧?”
陈东叶安骑在马上,神采飞扬:“国公,这样的天地,若在金陵城里,哪能得见,我们喜欢的很呢。”
刘玉珏则凝视了夏浔一眼,说道:“快活地过,是一辈子;悲伤地过,也是一辈子。顺境逆境,有时由不得咱们自己,知己长伴,何尝不是快乐?”
“好兄弟!”
夏浔的大手重重地拍在刘玉珏的肩上,扭头便对坐在车前,兴致勃勃地看着那亘古不变的苍凉风光的西琳和让娜道:“来,莫让军中弟兄专美与你前,你们是龟兹古国的人,最擅长的就是音乐,也唱两首曲子来,叫大家提提精神!”
出了玉门关后,越往西来,西琳和让娜越兴奋,现在天气已经不那么寒冷了,很多时候,她们都跑出车子,坐在外面,兴致勃勃地看着那天那云、那山那树,仿佛出了笼的小鸟儿般快活。对故乡,不管那里留给你的回忆是悲伤还是喜悦,想起来时总是有种沉甸甸的感情的。
西琳含情脉脉地看了夏浔一眼,扶着那车棚站稳了身子,忽然振声唱了起来:“当恋人在果园里撒欢,我的旋木雀会纵情歌唱。当夜不能寐把你思念,我浑身的爱火烧得更旺。百灵鸟会不会啼鸣翱翔,心上人会不会边走边唱。一对有情人终成眷属,会不会如愿以偿?”
歌声清脆宛转,仿佛百灵鸟儿,那双温柔的眼波,更是始终凝注在夏浔的身上。歌声唱罢,余音袅袅,左右行进的军士如雷的叫好声还未停歇,另一个更加高亢清亮的声音又唱了起来:“六十六条雪水,向着一起汇合,奔腾的塔里木河,滋润着我的心窝……你是否来将我探望,还是爱慕诉说衷肠,是否将那熄灭的火,重新点燃更烧旺……”
让娜比西琳表现的更加热情奔放,她唱歌时,那双火辣辣的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夏浔,西域女子对表情的表达和追求热烈而奔放,显然没有中原女子的那种含蓄内敛,以前两人面对夏浔时的那种羞涩和畏怯,更多是地位上的巨大差距造成的。
这些天与夏浔朝夕相处,渐渐的,地位上的巨大鸿沟似乎差距不是那么大了,一天天接近她们的故乡,也唤醒了她们骨子里的那种对爱的大方、热烈的追求。
可惜,这亘古不变的原始景象在唤起她们思乡之情的同时,也触动了夏浔,他正抬头看着那似乎压得极低的云头,思绪随着那宛转的歌声直上重霄,回到了他那遥远的故乡。他的故乡,永远也回不去了,在那里时,从未觉得有何可恋,而今想起,竟是处处难舍……
媚眼儿抛给瞎子看了!
两个美女没好气地瞟着抬眼痴望的夏浔,直到本来正无聊地趴在车子里打盹,听到歌声兴致勃勃地钻出来的唐赛儿唤醒了他:“我也唱!我也唱!干爹,你听赛儿唱歌!咳!”
“拉锯,扯锯,姥娘门口唱大戏,接闺女,请女婿,亲家婆你也去!腊八粥,喝几天,哩哩啦啦二十三;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扫房子;二十五,冻豆腐;二十六,去买肉;二十七,宰公鸡;二十八,把面发;二十九,蒸馒头;三十晚上熬一宿;初一、初二满街走……”
唐赛儿拍着小手,富有节奏地唱起了儿歌,充满稚趣的儿歌换来夏浔和塞哈智、风裂炎等人哈哈的大笑声:“好!唱得太好了,就数赛儿唱得好听,哈哈哈哈……”
西行的路上,充满了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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丘福提十万大军出塞,结果丘福好大喜功,不顾部将再三规劝,置皇帝事先的叮嘱于脑后,一脚踏进鞑靼人的陷阱,一公两侯,两千精兵,几近全军覆没,只逃出寥寥数人。带着步骑混编的大队人马死活追赶不上的同安侯火真、靖安侯王忠闻讯大惊。
主帅既死,两员将迫不得已,只得依照丘福临终遗言,就近撤向辽东,并派探马先往辽东通报,请求支援,大军东向,堪至辽东境内,便被鞑靼骑兵追及,明军主帅阵亡,三军士气沮丧,几无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