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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5章

锦衣夜行 (1-1016章)-第4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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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棣心中下定了决心,如果证据确凿,丘福陷身其中的话,那便断不相饶。

浙东战情所反应的问题已经从外延伸到了内,他必须把这种不好的苗头扼杀掉,姑息则养奸!

想把他朱棣当傀儡,绝对不可以!

※※※※※※※

都察院、大理寺、刑部,会同五军都督府,在五军都督府断事厅审理双屿卫勾结倭寇一案以及辅国公授意双屿卫包庇外商海船走私牟利一案了。

夏浔一案是因这一案衍生的案件,是附着于此的,可是又有一定的独立性,两件案子先审哪件、后审哪件,皇上没有说明,总之,这笔烂账一股脑儿丢给了他们,朱棣只问结果,不管过程!

如今的五军都督府断事官姓龙名飞,名是好名字,人也长得一表人才,只不过往那儿一坐,一点气势都没有,看着不像讯案的主管,那气势,一个旁听记录的书记都比他沉稳有气度。

没办法,他是主审,可五军断事官只是五品官,旁审的官儿个个都比他大,刑部尚书郑赐、都察院左都御使陈瑛,还有大理寺卿薛品。就连旁听群众都比他官大——锦衣卫三品都指挥使纪纲。

最叫人如坐针毡的是,还有监审的,监审的是两位皇子,大殿下朱高炽、二殿下朱高煦。

受审的官呢?许浒、王宇侠,也比他官大,辅国公杨旭那吨位,更叫他心惊肉跳的,这样一副阵容,谁能压得住场子?

此刻,欲哭无泪的龙断事官真想唱上一段“当官难”:王爷、侯爷官告官,偏要我这小官来审大官、审大官。他们本是管官的官,我这被管的官呀,怎能管哪管官的官?官管官,官被管。管官、官管、官官管管、管管官官,叫我、叫我、叫我怎做官?我成了夹在石头缝里一瘪官!”

龙飞战战兢兢地走上堂来,先向两位皇子、诸位国公、尚书、御使、都督大人们行了个礼,然后蹭到自己的主案后面,先不就坐,而是欠起身子,向两位皇子陪笑问道:“大殿下,二殿下,您二位看……咱们今儿,是先审辅国公包庇走私案呢,还是双屿卫私通倭寇案?”

“先审杨旭!”

“先审许浒!”

朱高炽和朱高煦异口异声,然后不约而同,对视一眼。

两位皇子来之前,已经得到了他们的父皇朱棣训示,朱棣把杨旭暗中负责着飞龙秘谍,专司侦缉建文帝朱允炆下落的事情告诉了他们,两位皇子这才知道杨旭还掌握着这样一支力量,从事着这样机密的任务。朱棣告诉他们,已然查明夏浔包庇外商走私的真相。

走私,不假确有其事,但是在这包装之下的真正目的,是利用吕宋当地大族的力量寻找建文帝下落,这是关乎国家安定的大事,因此,走私这等小事已经无所谓了。言外之意,杨旭受了冤枉,这人必须得保,不但得保,还得变着法儿保。

因为走私毕竟是犯了国法,朝廷可以为了实现更大的目的权宜从事,却不能公开告知天下,为了达到更大的目的,我们这些立法、司法、执法的人就可以败坏国法。所以,走私这个罪名也必须得抹去。

这样,无形中,朱高炽就已经先占了上风。他当然希望先审杨旭,杨旭无罪,那么铁案如山的许浒案也就有了松动,与他更加有利。而朱高煦则希望先审许浒,既然杨旭扳不倒了,无论如何也得坐实了许浒之罪,这样,自己仍旧在保护自己力量的同时,重挫皇兄一系的力量。

两位皇子意见相左,龙飞左右为难,忽一眼瞧见三位旁审,他立即有了主心骨似的,又陪笑问道:“那么依三位大人之见,咱们今日是先审杨旭呢,还是先审许浒?”

第490章 第一回合:唱戏!

郑赐捻着胡须,慢条斯理地道:“辅国公位高权重,名冠朝野,此案甚为轰动,堪称万众瞩目。依本官看来,还是先审辅国公通番一案比较妥当,早些辨明真伪,可以迅速滤清流言,免生无谓的是非!”

陈瑛立即道:“尚书大人此言差矣,辅国公一案是因为许浒勾结倭寇案而被揭发,此案从时间上,发生于通倭案之后,且与通倭案有莫大关系,因此,先审明‘通倭案’,再审‘通番案’比较妥当。”

这两人一个是朱高炽的人,一个是朱高煦的人,主公已经开战了,自然摇旗呐喊,竭力奉迎。

陈瑛说罢,郑赐立即摇头道:“陈都御使此言大谬,现在告举的是辅国公受贿且包庇走私,并无任何证据表明辅国公与双屿卫通倭有关联。故而,无需先审‘通倭案’,若说在浙东一地之影响,固然是‘通倭案’重要,若放眼天下的话,那又是‘通番案’重要了,大明国公是清是浊,事关国体,不是更加重要吗,故而,当先审‘通番案’。”

陈瑛瞟了大理寺卿薛品一言,问道:“那么,薛大人以为,该先审哪桩案子呢?”

薛品是骑墙派,耳听二人唇枪舌箭,正暗自庆幸自己没事,不想陈瑛又把火烧到了他的身上,暗地里已把陈瑛骂了个狗血喷头,表面上还得正襟危坐、一派公允,故意思索一阵,说道:“两桩案子,今日都是要审的,谁先谁后,无关紧要,先审后审,都是一样的!”

陈瑛这人生性刻薄,偏要逼他表态,便道:“那总不能两桩案子的人犯带上来一起审吧。你我三人乃是旁审,两位殿下既然各执己见,龙断事又委决不下,你我三人便该有所表示才对!”

薛品这个恨呐,把心一横,咬牙道:“既然如此,那么本官以为,还是先审‘通番案’吧!”

陈瑛素知薛品为人谨小慎微,比较老实,这才想挤兑挤兑他,让他依着自己的意思走。孰料,再老实再胆怯的人,他位列九卿,岂能当着上上下下这么多官员还有两个皇子的面示怯于你?脸面他还是要的,结果弄巧成拙,薛品反站到了郑赐一边。

郑赐马上对龙断事道:“好啦,三位旁审官已经做了决定,两位大人同意先审辅国公,龙断事,升堂吧!”

陈瑛还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龙飞也不是白痴,既然有人愿意做主,还不得赶紧执行,继续拖下去,让他这小官儿坐蜡么?龙飞马上抓起惊堂木,高高一举,轻轻落下,“啪”地一声轻响,吩咐道:“升堂!”

第一案先审杨旭案,断事堂上立即被带进来一大帮人。

杨旭、吕明之及其管事、下人,太仓卫指挥纪文贺手下发现帐本的人员,以及从船上剿获的货物也拿了部分来充作证物,全都摆上堂来。

吕明之上得堂来,稳稳当当跪好,毫不慌张,甚至有点嚣张。原因很简单,杨旭包庇他们的商船属实,但原因却是因为一个机密任务,无法公开的任务。而此案已经朝野皆闻,断无秘密处置的可能了,所以除了串供给他翻案,别无他法。因此吕明之事先已被秘授机宜,被人教给了他要怎么说,他已经知道今日审讯有惊无险,自然毫不畏惧。

杨旭上了堂却不跪下,连纪文贺那作人证的亲兵都跪下了,他却站在那里。龙飞只当没看见,咳嗽一声道:“辅……杨旭,本官奉圣谕,审理……”

“慢着!”

朱高炽突然说了话,龙飞立即住口,转向朱高炽,把手一拱,笑容可掬地道:“大殿下有何吩咐?”

朱高炽微笑道:“杨旭可已定了罪么?”

龙飞诧然,忙陪笑道:“大殿下说笑了,下官这不是正在审么,此案还未审明,杨旭自然就未定罪。”

“哦!这么说,他现在只是疑犯?”

“是是,只是疑犯,尚未定案!”

“既然如此,那杨旭现在就仍然是一等公爵,朝廷重臣。是否该赐个座儿呢。”

朱高炽转向朱高煦,亲切地笑道:“二弟,你以为如何?”

朱高煦本待辩驳,随即却笑了一声,爽快地说道:“兄长说的是,杨旭既未定罪,便依然是国公的身份,理该有个座位。”

朱高煦嘴上说着,心里却在暗暗冷笑:“这事儿父皇已经发了话,你笃定要赢,自然猖狂。我也不与你理论,反正,搞出这桩事来,最主要的目的是保住我在五军都督府的势力,保住我在军中的势力!打压杨旭,只是因为让双屿卫顶了黑锅,不得不下重手。我的本来目的已经达到,何须还在你赢定了的事情上纠缠,杨旭或许翻得了案,许浒铁证如山,我倒要看他如何翻案!”

两位皇子都点了头,龙飞忙不迭道:“来人啊!快给辅国公搬个座儿来!”

堂下有人飞一般离去,仓促间却从别的签押房搬了一把大椅,夏浔大模大样往上一坐,二郎腿一翘,老太爷一般,好不悠闲。

这等举止,可有点藐视公堂了,龙飞还是装看不见,咳嗽一声,扬声说道:“杨旭,今有太仓卫官兵,接管双屿岛时,劫获吕宋走私商船一艘,船主自言,乃是受了你的庇护,若所言属实,便是‘通番’大罪,现如今有人证、物证……”

他还没有说完,吕明之一声凄嚎,跪爬上前几步,高声嚷道:“冤枉!冤枉啊老爷!我们可是良民!是奉公守法的商船,是堂堂正正和大明做生意的商船呐!我们根本不认识什么辅国公,也不是走私商船,我们好端端地行在海上,就被大明的水师抓来,屈打成招,硬逼我们承认是走私商船,又逼我们承认受了什么辅国公庇护,我什么也不知道啊大老爷!”

这伙计生得神完气足,吼得中气十足,还真看不出来他是被人屈打成招的,那太仓卫的官兵乃是纪文贺的心腹,他本来极为笃定,却没想到这个吕宋商人竟敢当堂翻案,不禁又惊又怒,跳上前道:“你胡说甚么?明明是你自己招认的,现在竟敢不承认是受了辅国公的庇护?”

吕明之顺着他的手指朝前一看,看到端坐椅上,翘起了二郎腿的夏浔,不禁茫然道:“他就是辅国公么?我确实没见过!”

陈瑛并不知道此案已经翻了盘,两位皇子是直到最后一刻,才被皇上召进宫去训示的,在外人看来,只是让两位皇子监审前嘱咐一番,叫他们秉公断案,所以朱高煦还没来得及把这事儿告诉陈瑛。不知真相的陈瑛还是挺卖力气的,立即插嘴道:“大胆!公堂之上,岂可放肆!本官问你,你说自己是正经做生意的人,如今可已到了吕宋朝贡之期?”

陈瑛原是北平的官儿,受了朱棣的牵连,被建文帝给贬到广西待了一阵子,对于番国朝贡贸易不甚了解,不过他知道许多国家都是有朝贡之期的,并不是你想来就来。比如与大明关系比较密切的朝鲜是一年三贡,琉球是两年一贡,朱元璋比较讨厌的日本人就是十年一贡了。

正因贡期如此之长,日本无法从正常渠道获得足够的大明商品,倭寇有重利可图,这才有越来越多的人跑到中国沿海做亡命之徒,倭寇之患因此泛滥成灾。陈瑛虽不知吕宋朝贡详细规定,但这一下显然是抓到点子上了,只要吕宋国的贡期不对,那这供词便不攻自破了。

郑赐从洪武朝时就是京官,对这方面的事儿却比较了解,他皮笑肉不笑地对陈瑛道:“都御使大人,吕宋对我大明敬慕钦服,非常恭驯,甚得太祖高皇帝欢喜,所以对吕宋的朝贡,规定的是‘无定期’!”

陈瑛窒了一窒,忽又想起吕宋岛的大概位置,不禁冷冷笑道:“这倒是下官孤陋寡闻了,受教。不过下官还想请教请教,吕宋国偏于南海,贡道会是杭州么?”

郑赐虽有心偏袒夏浔,这事却不敢睁着眼说瞎话,便向吕明之问道:“吕宋贡道应是福州,为何你们出现在东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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