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夜行 (1-1016章)-第1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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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当装饰品,只能用来舞剑,锻练锻练身体。
当时官学,骑射是必修课,因为学生们一旦中举,将来就有可能外放地方做官,而地方官在缉捕匪盗、打击叛乱、应对外敌的时候,是理所当然的所在地最高指挥官,不懂骑射岂不成了废物?因此这是士子们必学的基本技艺。不过……士子的主业毕竟是书本、文墨,他们会养成随时扶剑的习惯么?
夏浔脑海中不期然地闪过彭梓祺片刻不离身的那柄鬼眼刀,以及她走到哪儿,都下意识地以手按刀的飒爽英姿,眉头不由微微地一蹙。他又深深地瞥了一眼那个书生,这才扭回头来,前边河水滔滔,黄河渡口到了……
秀才慢腾腾地走在后面,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泰然自若。
他的学政官凭上,记载着他叫王一元,河南南阳府秀才,今年三十二岁。他的确姓王,一元也的确是他的真名,但是世上知道他本名的人其实并不多,大多数人只知道他的另外一个名字,一个赫赫大名:金刚奴,王金刚奴。
金刚奴是陕西勉县白莲教的首脑之一,当初传教时,他是三首领,勉县白莲教坛,大元帅是田九成,二元帅是高福兴,三元帅就是他:王金刚奴。
后来,他们揭杆造反,推大元帅田九成为汉明皇帝,年号龙凤,二元帅高福兴为弥勒佛,而他则成为四大天王之首。传说中,金刚奴身高过丈、来去如飞,一身铜皮铁骨刀枪不入,力大可搬山,可谁又能想得到,真正的金刚奴只是一个看起来比普通书生健壮一些的汉子,穿上儒衫,俨然就是一个儒生。
勉县白莲教这次造反风风火火,迅速聚集了数万之众,看起来煞是威武,他们本以为真能自立一国,称王称霸了,谁晓得朝廷大军一到,顷刻间土崩瓦解。
那长兴侯耿炳文是跟着朱元璋打天下,曾经屡立战功的人,世人都知此人擅守,孰不知擅守只是相对于他的攻而言,若遇名将,耿炳文在攻击战术上的指挥的确乏善可陈,可是对着这群只知道打起仗来自有天兵天将护佑,念起咒来可以刀枪不入的暴民面前,耿炳文的攻一样犀利无比。
汉明皇帝死了,弥勒佛死了,四大金刚只活下来他一个,他卷带了一些当初率人劫掠豪门大户人家弄到的金珠玉宝,逃出了陕西,在河南南阳府花重金买到了这份假官凭证件,居然被他一路有惊无险地闯到了徐州渡口。
离陕西越来越远了,他相信,这一回终于安全了。暂且到济南府投奔表兄,捱过了风头,他还是会回去的,勉县有他的根基,官兵虽然厉害,但是官府除非把当地的百姓全杀光,否则就除不掉他的根基,他还会卷土重来,东山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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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真和夏浔到了济南府外二十里,才停下来穿戴打扮,摆开仪仗,同时使人赴济南府传报消息。
黄真是个年过花甲的老夫子,在都察院摆弄了一辈子笔墨,因为为人木讷,没甚么人缘关系,外派公差的好事从来也轮不到他,他也死了心,老老实实呆在都察院里领俸禄,偶尔帮人写个墓志婚贴,挣一份润笔费当外捞,知足常乐呗。
谁想到老了老了,居然被派为最威风的巡按御使,黄御使得知消息后欢喜得都忘了自己姓什么了,差点儿跟范进中举似的,一口痰气迷了心窍,谁知道都御使吴有道大人马上给了他一记“大耳光”,把他给“扇”醒了:“此次北去山东府,你名为巡按御使,实则诸事莫做,但听采访使杨旭吩咐。杨旭奉有密旨,去山东自有公干,你只是个幌子,懂么?”
一句话把黄真打回了原形,他仍旧做了那个木讷少言的黄监察,自应天府出来,他就像是车头飘着的一面幌子,就连行止打尖都是由夏浔做主,黄大人跟泥胎木雕似的,懒得操那份闲心。在外人眼里,倒感觉这位御使大人架子大、不好相处,反而是采访使大人圆滑一些。
消息报到应天府,应天布政使司、都指挥使司、提刑按察使司都派了人来,因为黄真是巡按御使,巡按御使不像专查御使,派你来查什么就是查什么,巡按御使包揽一切,什么都可以过问,所以各个衙门都得派人来了。
黄真是七品官,官职不大,但他权力大,此次是朝廷大员,实际上是代天子巡狩,所以各个衙门派来的官员职位都不低,大多是五六品的官儿,其中就有布政使司参赞仇夏仇大人。仇大人上次派人追着夏浔去了北平,结果什么把柄也没抓到,反而因为蒙古人意图炸毁燕王府的阴谋,给他的人搂进了大牢。
亏得两人机灵,只说是奉济南府所命来北平查访一桩案子,并未说是仇夏私相指使,北平府行文济南府查证之后,也未深究,便把他们放了。此次再度见到夏浔,夏浔居然摇身一变成了朝廷大员,仇夏脸上带着笑,眼中却隐隐透出仇恨之意……
第169章 又见紫衣
夏浔没注意到仇夏这个糟老头儿,一大堆文武官儿拥上来,看那补子,又是白鹇又是鹭鸶,还有鸂鸂黄鹂熊罴犀牛什么的,闹得他有点头晕,众人七嘴八舌自我介绍了一番,夏浔根本没记住几个人名,反正逮着谁都拱手唤一声大人那准没错。
在众官员的陪同下,巡按御使的仪仗热热闹闹地到了济南府城门下,候在城门口的提刑按察使司的官员们便迎了上来。
都察院、大理寺、刑部,是朝廷三法司。十三省的提刑按察使司,隶属于刑部,因此在地方上,他们司法口儿的官员与都察院关系是最近的,黄真品秩虽小,却是朝廷差派,提刑按察使曹大人给面子,竟然亲自率领本司的副使、佥事,分道巡察官们赶来迎接了。
这位曹大人,就是接替夏浔成为齐王新宠的那位曹玉廣曹公子他爹曹其根。
曹大人还不到五十岁,头发乌黑如同墨染,面容极为年轻,比起曹公子的张狂和浮浪来,这位曹大人却给人一种沉稳刚毅的感觉。
这样的场合夏浔就不能越俎代庖了,黄御使虽是个木讷老朽,基本的场面话还是会讲的,由他出面道谢,彼此寒喧一番,便将他们接进城去。
黄御使等人先被送到驿馆安顿下来,曹大人并未随行,只说请他们安顿下来,稍做歇息,晚上再请他们饮宴,为两位大人接风洗尘,便回衙去了,自有其他官员陪着,一路到了驿馆。
济南现如今是山东道上最重要的一座大城,所以这里的驿馆规模也很大,不似小城小县的驿馆粗鄙简陋,只能充作歇脚处。济南的驿馆格局一如某位大官员的宅第布局,官员府邸普通是分为外宅和内宅,外宅的主要建筑是堂,内宅的主要建筑是寝,堂和寝通过廊院置形成前后两进大院落。
而这驿馆与其类似,分为前后院落,前院的主要建筑为堂,堂前为前院入口,左右为两厢。前院是办理接待、通信、运输等事务的场所;后院为宾客下榻之处,其主要建筑为上厅,周围环绕着别厅。院落也是廊院式布局,修竹茂树、凿池为水,假山游苑,供贵客散心。
接待过上级检查的人大多都知道,来的人哪怕在他的部门就一小瘪三,到了下边也会拿腔作势,人五人六,揣着根鸡毛就当令箭的。而下边的人必然也是极尽礼遇优待,迎来送往、吃用住宿,各个方面都务必尽善尽美,体贴备至。哪怕是送他们离开时暗地里骂一声:“这些孙子可算滚了!”可表面子却一副孝子贤孙模样。
如今就是这样,黄真是七品官,夏浔是八品官,济南府立有三衙,高官权贵不少,黄真和夏浔的品秩上不了什么台面,可他俩是从京里来视察的,这待遇就不一样了,巡按御使黄大人、采访使杨大人都给安排了单独的院落,每人院子里拨了七八个驿卒听候使唤,用的是接待一品大员的规格。
当然,这两位大人的接待规格还是小有差异的,黄真的住处比夏浔的住处更宽敞些,布局更合理些,推开窗子看到的花苑风光角度更好一些。并不是没有同等规格的房子了,而是因为他们一个正使、一个副使,接待上必须得显出些上下尊卑的。官嘛,讲究的不就是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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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浔恨不得马上赶去青州,一路上他想了很多主意,觉得最靠谱的其实只有一个:直接登门,以诚相待。他和梓祺已有了夫妻之实,再说他的身份地位也与梓祺足堪相陪,彭家纵然因为女儿离家出走很是气闷,还能非得拆散了他们?崔元烈和朱姑娘的例子摆在那儿,为人父母的,只是想儿女好,还能如何难为了他?
当然,他也估计到会有一定的难度,首先那群大舅子小舅子那一关就不好过。自己不说媒不拜堂,拐了人家的大姑娘,对彭家来说,是很丢人的,这些舅哥们看他一定不顺眼,说不定会挨一顿揍,那也只好认了!
正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相信凭他的身份地位、家世功名,和他与彭梓祺已成就好事的事实,再表现出情深意重的姿态,不说能感天动地吧,感动感动老丈人和舅哥子们的还是可能的吧?
只是今日刚到济南,自己马上溜之大吉就不好了,且不说名义上的顶头上司黄大人脸上难看,济南府的官儿们都要跟着紧张了,他们不知道我干吗去了,只要屁股上不干净的官员都得忐忑不安的,没必要弄得山东府鸡飞狗跳。
所以他只得捺住了性子,先应付了这些官面上的来往,回头找个理由同黄御使说说,再去执行自己的追妻大业。
宴客之地就设在驿馆之内,从八仙楼请了四个掌勺的大师傅,烹制了一席丰盛的酒宴。按察使曹大人只来坐了一阵儿,喝了几杯酒,就说尚有要事在身拱手告辞了,等他一走,席上的气氛便活络起来,布政使府的仇参赞捻须大笑道:“有酒无乐,未免乏味,易大人,没有安排女乐吗?”
这易大人叫易嘉逸,是山东提刑按察使司的一位提刑佥事,按察使曹大人和两位京官品秩差得太多,实在不般配,接待应答主要就是由他负责的。
易大人闻言笑道:“老匹夫,就晓得你在转花花肠子,怎么,曹大人刚走,你便按捺不住了?”
说着,他又转向黄真和夏浔,笑道:“方才按察使大人在座,本官未敢造次。哈哈,今日这班女乐,还是我特意吩咐,从教坊司调来的技艺最高明的女乐,人人资质端丽、桀黠辨慧,为黄大人、杨大人接风洗尘,一助酒兴。”
易嘉逸吩咐一声,外边便先走进许多乐师来,拿着乐器,提着桌椅,在两厢坐定,紧接着就见桃红柳绿,姹紫嫣红,走进许多窈窕动人的女子,一时间群雌粥粥,满堂芬芳。
夏浔举目一扫,目光忽地定在内中一个身材出挑的女孩儿身上,那女子穿一身翠绿的衣裳,站在一班姿容出众的女儿家中间,仍然显出特别的美丽,那姿容较其他女子明显高出一截。
“紫衣姑娘!”
乍见故人,夏浔不由一讶。
紫衣藤也在看着他,目光定定地饧在他的身上,神情浅浅淡淡,目光却似传情,待到乐声一起,翠袖一翻,众女乐歌舞起来,她的目光才从夏浔身上移开。
“呵呵,杨大人,此女名叫紫衣,是怡香院花魁,姿色殊丽,优于诸女,可还入得杨大人法眼?”
仇夏见夏浔目光在紫衣藤身上留连良久,不禁捋须笑道。
其实堂下歌舞诸女之中,本以紫衣藤秀丽出挑,最为艳美,她们一进来,大家的目光大多便留连在她的身上,就是黄真黄御使也不例外。这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