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若素-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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蓉妃的气定神闲彻底激怒了余妃,她伸手推了蓉妃一把,径直朝里冲了进去,进到里头却发现空无一人,领着几个婢女将这寝宫全翻了一遍,一无所获,愤然回到外室骂道:“你这个贱人究竟把陛下藏在哪了?!”
蓉妃被几个婢女扶着,见她暴跳如雷只是冷笑。
“我原以为眼下最该提防的是那个宇青釉,没想到竟被你这个贱人钻了空子,是我看走了眼,早知今日……”余妃脸色已然转青,指着她,她眼底满是恨意,“我只恨没有早除了你。”
蓉妃退开婢女的搀扶,走到她跟前笑了笑:“隔墙有耳,妹妹明目张胆说这样的话不怕被人听到么?”
听她这么说,余妃反而冷静下来,神色一转,冷笑着反击:“我们两人几近同时入宫,既能在这后宫里屡受垂青又相安无事,你做的坏事又怎会比我少?我就不信你敢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蓉妃在椅上坐下,笑道:“妹妹当真以为陛下不知我们的一举一动?那未免太过轻看了君心,若论在这宫中的生存法则,我与妹妹可是不同,做姐姐的倒是要奉劝妹妹一句,害人之心不可有……这防人之心却是大大不可无的。”说罢她目光悠悠的移向余妃身后。
余妃惊然扭头。
青釉原本刚进门,还没看清屋里的形式,余妃却已经大步过来。
“贱人!”她斥了一句,抬手就给了青釉一巴掌。
青釉只觉脸颊火辣辣的疼,顿时惊呆,余妃狠狠瞪了她一眼,对身侧道,“我们走。”就领着那几个婢女怒步而出。
见她脸上瞬间肿了起来,蓉妃忙叫婢女取了脸帕过来帮她冷敷,青釉回过神来忙说:“不必麻烦了。”
“都肿成这个样子了还说胡话。”蓉妃斥了一句,亲自拿了帕子帮她敷脸。
青釉看着她说:“娘娘,青釉有个不情之请。”
“宇姑娘客气什么,但说无妨。”
“我想见陛下一面。”
蓉妃手中一滞,似乎是犹豫了一下,最后目光落在她肿起的脸颊上,许久才放下帕子,“宇姑娘请跟我来。”
第37章阴霾
没想到归翊人竟然不在玉淑宫里,蓉妃吩咐青釉跟紧就领着她出了宫门,一出门往左转上了一条石子小路,道路两旁种着许多四季桂,初春的时节香气微醺,淡黄的花一簇簇的开在树上,米粒一样。又绕过两个拱门,前方竟是一片竹林,此时天色已晚,四下静籁,耳边隐隐传来一缕萧音,很是熟悉,青釉只觉似乎在哪里听过。
蓉妃解释:“前头是暂歌亭,以前陛下偶尔会到这里来,原本荒废了许久,没想到最近倒是常来,一坐就是半日。”
蓉妃只将她又往前领了几步就不动了,说:“陛下不喜我们进入暂歌亭,我就只送到这儿了,宇姑娘只需顺着小路往里就能见到陛下。”
青釉对她点头,“谢谢。”
蓉妃微点了点头就走了,留了青釉一个人朝里走。果然只穿过一条小径就看见了隐在竹林后的一座亭子,亭边挖了一方池塘,靖淳正站在池边,回头看见她,对身后停着的小舟上说了句什么。
青釉向前走着,隐约望见小舟上的人,笼纱一样的月色染了他一身,依稀如隔着一层雾,带着些冷瑟感。
青釉一直走到亭中,靖淳对她点头示意,归翊却恍若未闻,只是纵箫,池面上泠泠映着一轮明月,四下静谧,天地间只存了那屡箫音,婉转凄迷,让人不由沉浸其中。
青釉听的正入神,那曲却突然毕了,她疑惑的睁开眼,看见归翊正盯着她。
他似乎并没有因为她的擅入儿恼怒,眼眸漆黑无光,又幽深如一片潮涡,看不出任何端倪。
被那目光看的有些别扭,青釉别开头去,侧对他。
归翊却好像突然看见了什么碍眼的东西,皱了下眉,下船朝她过来。
“你见着余妃了?”他一到跟前就抬起她的脸,目光一变,挑眉问。
青釉见他一语中地,心中唏嘘,随即又觉得有些尴尬。原来他说话时手仍一直停在她的颊边,不曾离去。
他在这里坐了许久手指竟仍是温热的,反倒是她的脸一片冰凉,触在上头激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她后退一步,径直问:“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家?”
归翊闻言动作一滞,放下手去:“你今天来究竟为了什么,倒是不妨一次性说完。”
青釉从袖中取出那两样东西,递给他:“这些还是物归原主的好。”
归翊看着,眼中渐渐有什么凝聚,良久才伸出手,却只接过了那串珠链,随手抛给身后的靖淳。
“见过不识货的,却没见过像你这么不识货的。”他盯着她和她手里的那块石不石玉不玉的东西,突地轻笑。
靖淳原本也是猜测,听他这么说倒是落实了心中的想法。
原来那块看似平平无奇的石头实则是有天下第一玉之称的弥璜古玉,翎国开国之前,江湖群雄曾为夺这一块古玉而搅的天下大乱,最后机缘巧合,辗转落入归家先祖之手,后一直为归家子孙持有。
归翊没有与她多做解释,只是说:“你还是先别急着还我,我带你去个地方。”
他俊美的脸上忽的浮现一抹略寒的笑意,看的青釉不寒而栗。
幽深的地牢里常年透不进一丝光,墙壁上流淌着地缝中渗下的污水,阴暗潮湿的环境里,苔藓潜滋暗长。
“轰隆”一声,走廊尽头那扇厚重的铁门被人打开。
“陛下有什么事不妨吩咐下官去做,地牢湿寒,若是龙体有碍下官可是万死难辞其咎。”那狱官见归翊亲自过来,只觉得心中惶恐,已是絮絮叨叨的跟了一路。
见归翊已有些不耐烦,靖淳稍稍滞留,伸手拦住那狱官的去路:“赵大人,还请借一步说话。”
那赵大人自然不愿意,可宫中第一侍卫的桎梏又岂是那么容易挣脱的,眼看着整个人被靖淳强行拎了出去。
赵大人杀猪一样的哀嚎在幽深的地牢里回荡了一阵就消失无踪,墙壁上火把兹兹的燃烧着,将湿寒的隧道照的通亮,青釉紧紧跟在归翊身后,不知是恐惧还是冷,身上起了一层细密的疙瘩。
脚下的苔藓踩上去嘎吱作响,听起来便觉湿黏恶心,周围的墙上嵌着一扇扇铁门,无一例外封闭的密不透风,被湿气一浸散发着一种刺鼻的腥甜气味。
青釉不明白归翊为什么要带她到这种地方来,但仍是本能的跟紧了。
不知道最尽头的几间房里关了什么人,狱卒都带着兵器站班把守着,远远看见归翊过来,齐刷刷的跪下行礼。
归翊走到最近的一扇铁门前停下,对他们示意了什么,其中一人打开了身后铁门上的一个窗口,“嘎吱”一声,听的青釉汗毛耸立。
归翊示意她上前去,青釉看了他一眼,疑惑的靠近,点脚从那窗口看进去。
那窗口不大,但足以看清屋里的一切,里头是一间石室,和外面一样昏暗,隐约好像关着几个人,青釉分辨了很久才终于看清那些人是谁,一时间心神欲裂,惊疑不定的转过头,抑制不住的对其质问:“她们为什么会在这儿?!”
室内的人好像听见了她的声音,小小的骚动了一下,却立即被狱卒厉声**,那扇小窗也随即被咣当一声关上,隔绝了内外声音。
归翊又看了看走廊尽头的那间房,狱卒会意,连忙过去将那扇门的窗口也打开,青釉却莫名的不敢再去看,只是死死的盯住他。
归翊笑了一下,好整以暇的问:“你确定不去看看那里面关的是谁?”说罢他自己先迈步朝那里走去。
青釉愣了一瞬才抬起僵硬的步伐跟上,她心里从未如此忐忑过,好像被什么紧紧扼住了喉咙,只觉得四周空气越来越稀薄,心扑通扑通的跳。
那扇小窗后仍是一个昏暗的石室,里头却只关了一人,当察觉那人是谁时,青釉整个人已然呆住。
直到狱卒再次关上窗口,发出沉重的响声,青釉才恍然回神,盯着归翊,眼底的惊恐和怒意呼之欲出:“你究竟想怎样?”
归翊淡淡扫了她一眼,若无其事:“你整天嚷嚷着早回去见他们,我就带你来见他们,怎么?见到栖梧轩的姐妹们和岳公子你不高兴?”
“你!”青釉气的浑身发抖,“你究竟以什么莫须有的罪名将他们抓到这里来?!你究竟要对他们做什么?!”
归翊目光一斜,冷瞥了她一眼:“通敌叛国可不是什么莫须有的罪名。”
“通敌?叛国?”青釉明显不信,看向他的目光微微颤抖。
归翊转眼看见从外头回来的靖淳,笑说:“回来的正好,把那封信给她瞧瞧,我想岳公子的字迹她该是认得。”
“是。”靖淳低头,从怀里取出那封密函,递过去。
青釉犹疑的看了他一眼,接过,只草草扫了几个字脸色就是一白,这的确是岳浔的字迹无疑,而待到看完内容,她已然说不出话来。
这封竟然是“流”的首领写给雍国皇帝的一封密信,字里行间的叛国弑君意图甚是明显。
“这是在雍国大夫陈涣的一处密所发现的,你也该认得。”此时归翊手里还拿着一件东西,哼了一声抛给她。
青釉接过一看,不禁倒抽了一口气,只觉得浑身无力,抓住一边的石壁才勉强站稳。
这是她当初送给岳浔的那条剑穗,世间绝找不出第二个来。
岳浔竟是“流”的首领?!娆慧竟是“流”在泽城的分坛主?!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流”的名声很大,就连她这样一个闺门小姐也略有耳闻,没想到它的骨干竟然一直隐藏在自己身边,与自己形同亲友?!
“不……不可能的……”一瞬间仿佛置身冰窟,她许久仍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咱们现在是不是可以旧事重提了?”相比她的魂不附体,归翊此时无疑格外的气定神闲,他微微凑近她,扬起薄削的唇角轻笑,“你可以用你手里的的东西跟我提一个要求,任何要求。”
“你……是什么意思?”青釉顾不得避开那个暧昧的角度,迫不及待的追问。
“当然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你可以用它换取自由,也可以换栖梧轩一干人的性命,随你选。”
青釉不敢置信的看着他,通敌叛国可是死罪,归翊不是昏君,可是他如今这番话说的未免太过儿戏,青釉很难相信他会为了一己之私轻易放了他们。
好像猜到她的想法,他淡淡补充:“君无戏言。”
青釉莫名的呆住,她虽一直对他有所畏惧,却并非因为他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君主,而眼下,他却用行动强行让她认识到这一点——他是一个手握生杀之权的帝王,这世上没有他办不到的事情,他的心是旁人莫测的。
青釉心里乱极,只是盲目的盯着他,手却在不知不觉中攥紧了那块石头,仿佛握着的是一根救命的稻草。
火把明灭不定的光线下,归翊那张宛如神筑的脸在她眼中渐渐虚无,犹若透明,但唯独一双眼睛格外的亮,他眼底泛着一丝渗人的冷意,如极远的深渊。
“三日后给我答复。”青釉许久才听他说了一句,等反应过来,他人已经快要走出地牢的铁门。
那天以后青釉再没出过房门一步,大把时间都是坐在窗前发愣,云溪见了很忧心,跑去告诉归翊,谁料他却只说了四个字:“不必理会。”
云溪正纳闷陛下和宇姑娘之间发生了什么,却猛然听到余妃被降为嫔的消息。
这天早晨,她到浣衣局去取衣裳,碰到余妃身边的兰儿正和浣衣局的嬷嬷起了争执。兰儿指着那嬷嬷嚷:“怎么数量不对了?我以前从来都是这么多一起送过来,也没见你们谁会查数,现在倒跟我说起数目来,这究竟是什么时候的规矩?”
那嬷嬷被她一个小小的宫女指着鼻子数落,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