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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云出岫-第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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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内心很清楚这些,可是她段云音一直牢记阿摩敦临终的教诲,即使段月音没有把她当人,她还恪守着自己的本分,做一个无怨无悔的骄傲的段氏公主,做一个叫阿干自豪的女儿。她以为她姐姐就算再恨她,至少这一点是一样的。可是,不是!段月音忘记了统国究竟是被谁灭国,阿干究竟是被谁害死的!
云音眼中喷出怒火:“他!尹融!屠杀我们的父辈、我们的兄弟、我们的族人!而你,却忘记了这些,狗一样摇尾巴乞怜!统国的王旗,阿干的王旗被你玷污……”
云音话音未落,月音一个箭步上来,“啪”的一声,一个耳光狠狠的甩在云音脸上,她怒吼道:“你没有资格教训我!你这个肮脏的贱种!你不过是一只两脚羊!你……”
“啪”的一声,转过脸来的云音也狠狠的赏了月音一记耳光,满是悲愤的回敬:“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云音捂着肿起来的脸,满含泪光:“你又想说是我的母亲迷惑阿干,是我母亲害得段氏部族分裂。害得统国亡国的不是氐族,是我,是我母亲!”
“我知道你要说这个!”,云音盯着月音,盯着在场每一个幸存的鲜卑段氏族人,含着眼泪一字一句的说道:“可是,我段云音告诉你们!不是!不是我母亲!要不是我母亲,还将有多少人死在阿干的鞭子下!要是你们进了汉人的地界还像在草原那样,逐水草而居却对汉人赶尽杀绝,那你们的下场一定会像羯族那样,被汉人疯狂屠杀,举族灭亡!”
后面赶来的孙彦上来扶着云音,安慰她:“云儿,你不要伤心,段月音是一头狼,但她以后再也不能咬你!”
段月音听见了,含着眼泪瞪着孙彦,讥诮的冷哼一声。上手的尹融负着手,笑着走下来,用娴熟的鲜卑语与云音客气:“这位一定是美丽的云音公主了!一路辛苦了!不如先去歇息?”
云音狠狠挣开孙彦,怒视着尹融,脑筋全所未有的清楚。
按理,慕容宝、慕容垂都是段月音的表哥,虽然昔日的慕容宝出卖过段氏族人,导致段氏皇裔几乎断绝,但慕容垂却不是那样的媚骨小人,又天纵奇才。月音想复国,与慕容垂结盟是最可靠的办法。云音也正是看到这一点,才把月音对她的怨恨放在一旁,全力帮助两人。破荆阳是慕容垂恢复燕国的第一步,也让云音看到了恢复统国的希望,所以她拼了性命也不会后悔!可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段月音竟然抛弃了最可能的盟友,转而投向与他们有血海深仇的尹融!
云音的悲愤难以言说,心却一节一节的冷了下去!她千辛万苦离开温岫,送回来的情报竟然拱手让给了杀父仇人;她原本以为丢掉她最宝贵的,她就能迎来复国的希望,对得起母亲临终的嘱托。可是最后,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她只有背叛,只有冰冷的一句打发!
眼泪潸然而下,云音转而看向月音,冰冷绝望的语调轻轻的,却清楚的说道:“我知道你恨我,可你就算再恨我,也不该与仇人结盟!背弃盟约的人,不配做阿干骄傲的女儿!更不会得到长乐天的保护!”
云音说罢甩袖而去,留下同样肿了半张脸、满面泪痕的段月音,还有一干无语的观众。
云音的奶娘赶上去拉着云音,哭着说:“公主!公主!阿妈求求你了!”
云音没有理她。
阿妈落在后面,禁不住失声痛哭。可她心里着急,怕云音做了傻事,坏了段月音的算盘,只能又赶上来,用力将云音拉进了大帐旁早已经为云音准备好的一顶帐篷,然后擦干眼泪,勉强笑着说:“公主!您看,您又是公主了!”
云音站在帐篷一角,环顾一周,仍然没有说话。
阿妈上前把云音拉过来,把她安置在胡凳上坐着:“公主!您别生大公主的气!您看,她为您准备了周全的帐篷,将来复国,她会以最隆重的礼仪将您嫁回您的家乡!阿妈老了,终于也等来了这一天!这些天在船上,天师大人对您很好!奇珍异宝、山珍海味……”
云音不自觉,又握紧了拳头。凝在脸上的眼泪干了,然后又再被新的泪水浸湿。
阿妈看见云音又哭了,忍不住担心,终于苦口婆心的把心里话都说了出来:“云朵儿啊!你别做傻事!月音也是为了让我们这些人有一个家啊!阿妈做牛做马了一辈子,最想的,就是回到草原上,哪怕看一眼,也够了!阿妈知道你辛苦,可你不委屈啊!”
“你想想!若你留在大公主身边,日后那些大人们,会嫌弃你,会为难大公主的!您回到南朝,就是回到了家乡,你母亲会安慰的。天师大人,多么英俊有力,你嫁给他,做南朝的皇后,是天下最风光的事,你不委屈啊!”
“云音,算阿妈求你了!你这时候不能做傻事、给月音公主拆台啊!她好不容易才有今日……何况,你离开了南山,南山里的人不会原谅你,会杀了你的!只有跟着天师大人……”
阿妈话未说完,自己也潸然泪下。
可是她再难过,也不及云音难过的半分。云音定定看着阿妈,眼中的泪水却收了回去,半响说道:“阿妈,在你心里,只有段月音才算是段氏的公主;在你心里,阿摩敦是南朝来的两脚羊;在你心里,我不是公主,我和阿摩敦一样,是只两脚羊,是只畜生;在你心里,是我和我母亲害得你没有了家。”
云音说得很轻,却很肯定。这是一句陈述,而不是一句疑问。
阿妈张了嘴,瘫坐在胡凳边,好像多年的伤疤突然被云音掀开,痛得她呼吸都困难,她失神低喃:“是么!是么?”
云音轻轻笑开,凄楚难言:答案,在每一个人心里,就算阿妈养了她十年,也不能改变什么。云音转身,又说道:“你以为尹融会让段月音复国么?你以为我嫁给孙彦就能做南朝皇后么?你做梦,段月音也做梦!”
缓步走向帐内的胡床,云音甚至没脱罩裙就蒙头大睡。
她好累,真的好累,累的永远也不想醒来……
作者有话要说:汉化……任何少数民族在中原建立政权都不能避免的事情。
云音是个很可怜的娃,说起来没一个人真对她好,除了隔靴搔痒的朗拓雅盈夫妇、温岫、孙彦。不过很快就不一样了。各人有各人的福气,呵呵。


、姊妹劫

孙彦四处也找不到云音,最后问了一个礼官,才知道云音可能回了自己的帐篷。他没有迟疑,连忙赶了过来。等他进了帐篷后,发现云音的老阿妈瘫倒在胡凳边,云音却蒙着被子躺在床上。
他放轻了脚步,走到床边,发现云音一动不动,不禁叹了一口气。不过他也不想惊动她,因此转身示意阿妈:“你主人睡着了,你不要在这儿发呆,想着怎么好好伺候吧。”
阿妈汉语不算很灵光,勉强听明白了孙彦的话,却也没有答应孙彦,只是默默站起来,退到帐篷边跪着,
孙彦其实心里生气,觉得云音这个所谓的奶娘对云音算不上很贴心,但想到云音没有什么亲人照顾,这位阿妈也算是云音唯一熟悉的人,因此他也没有计较阿妈的无礼,只呆了一会就走了。
然而,入了夜,云音没有起来吃晚饭。孙彦等了许久,等到天已经擦黑还没有等到云音的动静,便开始觉得不妥,又匆匆赶到云音的帐篷。
阿妈仍很麻木的跪在一边,像是凝固了的雕像。云音么,似乎没有换过姿势,一直蜷成一团。一种不太好的感觉涌上心头,孙彦连忙快步走到床边,轻轻摇着云音:“云儿、云儿,你还好么?怎么一直睡着?”
云音没有回答他,连眼睛也没有睁开。可孙彦一走近云音,就知道不对了。云音满脸的冷汗,连头发都全汗湿了。不仅如此,她还牙关紧闭,脸色煞白,隐隐在发抖……
孙彦心道不妙,连忙把云音抱起来:“云音,你那儿不舒服?”
云音一动,被子被掀开,孙彦傻了眼,床上一片殷红,云音就躺在血泊中。
孙彦一把掀开被子,就看见云音下半身的罩裙全染了血,她身下褥子也是触目惊心。孙彦心中一凉,眼皮直跳的喊道:“来人!立即请大夫来!”
阿妈这时候被吓了一跳,她从地上爬起来,看见云音的模样,不禁失声哭道:“云朵儿!你冲撞了什么!”,说着扑了过来。
孙彦听了气不打一处来,一脚伸了出去,喝道:“滚!还不滚去找大夫来!”
阿妈被踢了个四脚朝天,哭着连滚带爬的冲了出去,却和夺门而入的孙彦随从撞了个眼冒金星。待这些人都看明白了帐篷内的情形,又都吓得转身就跑。
孙彦抱着不省人事的云音,这才留意到她手里紧紧的握着一枝明珠步摇。他觉得愤怒又伤心,却究竟无处发泄,只能双手紧紧捏住了云音的手臂,在她耳边一遍又一遍的说:“你不能就这么死了!我费尽千辛万苦,戒掉了清玄散,我不准你就这样死了!你听清楚了么!云音!”
……
阿妈照着草原上的规矩,很快招来了萨满法师,要以巫术为云音治病。孙彦看了气得青筋尽显,放下云音,一拳打得萨满法师站也站不起来。阿妈去拉他:“天师!你怎能对法师不敬!”
孙彦反手一掌劈在阿妈脸上,喝道:“你究竟对她说了什么!让她变成这样!你滚!滚!”
阿妈趴在地上,捂着满是皱眉的脸,看着孙彦,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没多久,孙彦随身带着的大夫背着药箱赶了过来。大夫看见云音的样子,二话不说便上去诊脉。不一会,他面色凝重的对孙彦说:“天师,请屏退无关人等。”
孙彦一愕,二话不说的就将无关的人都清出了帐篷,才示意大夫说话。
大夫拱手:“天师大人,公主有孕。此刻流血不止,滑胎已成必然。请大人寻觅稳婆……”
话未说完,孙彦大怒,一伸手,大夫就被他打到了地上,两颗大牙应声脱落。
孙彦仍不解气,一把揪起大夫,阴恻恻的喝问:“你说什么?!”
大夫已成了猪头,只能哼哼着:“大人,小人所言非虚!公主若要活命,需得尽早将胎儿落下,否则也难免血枯而亡……”
孙彦嘴角扯了一下,不由得颓然松开大夫。他转身站在床边,极力自持着,却看见床榻上云音奄奄一息,他心里不由百感交集。他早该想到的不是么!云音变了,她在南山,从青涩的少女变成了女人,谁令她改变,不言而喻。他原本都可以当作不知道的,可为什么偏偏她怀了那人的孩子!叫他何以自处?
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很想捏死云音算了,一了百了,他再也不会费心伤神。可是他又不甘心,他距离功成名就、距离得到她只有一步之遥了!何况任由她就这样悲惨的、不明不白的死去么?他又不忍心啊!
孙彦握紧了拳头,冷声吩咐:“你去,给她开药,稳婆我给你找。要是她死了,你也别活着!”
大夫不敢怠慢,就在云音帐篷里磨了墨,抖着手写了个方子,转身奔出去亲自去煎药。
不一会,大夫端来了热气腾腾的药。晾着药的功夫,稳婆也找了进来了。阿妈一看这情形不对,也坚持着进了帐篷。
孙彦在帐篷里压着,没人敢多说话,只有大夫细声吩咐的声音。阿妈不大通汉语,但看情形却是隐约明白了。她无话可说,只觉得痛心。究竟十余年情分,她对云音的心情无论有多少复杂,都不能不心疼着云音。她能做的也只有流着眼泪帮云音脱了罩裙,用一张帐幔挡住了云音的下身。接着,稳婆把微温的药灌进了云音的嘴中。
药力发挥没有想象中的快,直到下半夜,云音才渐渐有了动静。虽然她没有如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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