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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云出岫-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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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出岫》

作者:月雯儿

文案:
万方倾坼波澜诡,一坞荒芜心机谲。
问风流,
谁属高冠荡清浊?
谁与缱绻九回肠?
风过苍壑,云出岫,几许狼烟平,斜阳几笔画晚晴。


、困荆阳

星月黯淡,淮水河面偶尔泛起的浪花沾染了月光,留下点点微光,更显得死水微澜。淮水边的荆阳城在夜色中隐约突兀着嶙峋的城墙垛子,还有那高耸的哨塔。秋风频起,灌进城墙,忽如千军万马,又似鬼哭狼嚎。
哨塔里的陈四抱着长枪,蜷在一角闭目养神,耳边不时传来同袍的低语。他安之若素,须臾鼾声渐起。
年复一年,他从毛头小子到如今须发渐白,在这乱世讨得这口饭,无所谓好坏,求一个饱肚罢了,安稳觉?那是不敢强求的。
未几,有人将他推醒,他抬头看来,那白白净净高鼻深目的安子操着不甚流利的汉话一脸腼腆的说:“陈叔……”
陈四喉咙里咕噜一声,便撑着长枪站起来,也没多搭理安子,便往垛子那处走。
安子在后面径自呢喃了一句胡语,便解了身上兵刃,学着陈四蜷在一侧打盹。
陈四皱了皱眉,又摇了摇头,低骂一声:“小子!”,便眯了眼往北面细细扫了一圈,并无发现,这才吁了一口气,往一侧取了一瓢凉水醒神。
凉水激得浑身一爽,陈四立即神智清明。他才要站直,却突然发现远远的西南边、淮水之上似乎涌起道道黑云,就着秋风,时聚时散,变幻莫测。他兀得后背一紧,那头皮便似炸开一般!当兵二十多年,陈四出了名的好眼力,除此之外,也是出了名的小心谨慎。旁人不知,陈四也不说,但他自己知道,身经百战之后养出来的警觉,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陈四不敢怠慢,转身一脚踢散了哨塔里燃着的火堆,然后趴在哨塔的垛子里往西南细细分辨。
身后的兵士们被陈四的举动吓了一跳,炸了窝似的涌出来,却看见陈四往西南淮水方向看,便有人道:“四哥,北面胡虏都是骑马,往淮水走,那不是找死呢?”
陈四不答,只看见淮水尽头黑魆魆的一片,隐约有黑影蠕动,宛如乡间遮天盖日的飞蝗出现在天尽头!
陈四一抖,便滑坐在哨塔边,双手来回搓着:淮水上边来人?不曾听得将军吩咐!
心动手动,陈四一跃而起,冲进哨塔,摇起木柱,那硕大的铜钟“当”的一声,重音传于四合,撕开了夜幕,撕裂了人心!
荆阳城城墙顿时鼎沸!
荆阳守将、南朝龙骧将军朱旭梦里听得警钟,眼睛未睁,却当即一跃而起,左手抄起软甲,右手挽了佩剑,直往往城墙而来。而不消朱旭吩咐,其副将雷诺已经紧随其后。
“看好粮草辎重;守紧城中水源;城内立即巡查奸细!”
“将军放心!”
朱旭一面疾走一面吩咐,两人不一会就上了哨塔。
此时远处淮水上黑压压的雾影,却是越来越清晰。此情此景,陈四已然确认淮水之上有大规模船只顺水而下!他一见了朱旭便回道:“将军,只见淮水有人渡江,北面却未有人马!”
朱旭雷诺两人眯了眼睛朝西南方向看了一会,各自心惊胆战!
淮水上游是栾阳诸城,淮水沿岸往东,一向是南朝北疆。为抵御北方氐族霸主尹强,诸城素来严阵以待。淮水之北,胡骑驰骋,因此朱旭抵御胡虏重装骑兵多,却从未听闻、见识胡人能登船顺流而下!但若非尹强,朝廷并未晓谕栾阳诸城有船东下……
朱旭宽眉,此刻却恨不得皱在一堆!手上的佩剑瞬间浸湿冷汗!
“将军!无论是敌是友,末将以为必要遣船前去拦截!”,雷诺一拱手,声音里肃杀之意顿起。
朱旭抿着嘴,抬头看了看黯淡的半弯月亮,当即下了决心,沉声道:“雷诺听令,遣水军胡凯率两千水军一百五十艘艨舰在淮水拦截,无论是敌是友,一并拦下!”
雷诺一愣!两千人!荆阳城水军几乎倾巢而动!
未及雷诺说话,朱旭继续吩咐:“雷诺,你立即带着三千人马出城,连夜将城外未及收割的粮草全部收割。东边平天山一带的密林,领人于城外挖一条壕沟,然后沟外放火!本将军要荆阳城一里开外寸草不生,连一只老鼠爬过都要看得见!”
雷诺又是一震,旋即明白朱旭的意思,这是要坚壁清野、困守荆阳了!将令如山,他不敢犹豫,领命急去。
未几,夹杂在步军甲士中间,两匹快马旋风一般冲出荆阳城,沿着淮水边平天山下崎岖狭窄的羊肠小道往东南方向疾奔。
两匹快马不过飞驰了十几里地,便没入平天山脚下静谧的密林。
后方荆阳城人声鼎沸,林内夜枭竟徒添静谧!密林中央,浓荫如盖,连原本黯淡的星月都消失不见,只有伸手不见五指般的黑!
两匹快马心无旁骛,闷头疾奔。进得密林,阴郁之气扑面而来,骑马两名信使一身的热汗倏然而收,成了粘在背上的冷汗。两名信使皆是老马识途,知道不可久留,只紧绷肌肉,低声促马。
马蹄声踏在衰腐的落叶上,发出闷闷的声音,回荡在了无光亮的密林间,惊动了林兽,掩藏了伺机而动的危机!
破空之声突然间在头顶暗处轻轻响起,旋即“噌”的一声,轻微而锋利的声音流星奔驰来,其中一名信使应声闷哼一声,跌下马来!另一名信使听得声音,当即心神大乱,却连头也不敢回,匆忙间伏低身子,急夹马刺,促马而去。
却不待他多跑两脚,密林间轻细而凌厉的声响密集而起,瞬间密网般铺天盖地。那静谧密林中而不可忽视的破空之音,颤动着交织成片,成了杀人于无声无形的利器,呼啸扑向仅存的信使。
电光火石,命悬一线!静谧中沉重的窒息感让信使以为自己必死无疑,而恰在此时,头顶一笔剑气染指,旋即“当、当”之声不绝于耳。未及信使醒神,他便觉得身后一沉,随即剑锋在自己的周身运成一圈,护着他往前疾奔!
信使心中一安,立即专心策马。
疾奔行得两刻钟,顶上树荫渐疏,星月黯淡,再度隐约可见。
一声鹤唳突然划破夜空,环于周身那凌厉的声音竟霎时间消失殆尽,信使这才长舒一口气:“多谢相救!”
身后之人不着一字,似无需助力一般拔地而起,稳稳落在信使前方。
信使立即勒马,只见前方之人长身而立,身上宽衣博带,微微露出胸膛,手中一根细竹竿,似松柏般颀长挺拔,只是偏偏带了一顶斗笠,盖住了面容,仅余光洁下颌。
信使并不下马,拱手道:“多谢壮士相救!”
前方男子却并不答话,径自站立一会,才叹息道:“去吧,前方必无障碍!”
信使一愕,正要相问,那男子却忽的运力划开竹竿,纵身往密林中央掠去,月影下,衣带影影绰绰,恰似寒塘鹤影。
信使颇有些惊讶,却不敢再耽搁,回头看了一眼密林,又策马而去……
斗笠人挥动宽袍,于树影摇动间借力,猿攀豹跃般在山石间急掠,不一会便登上平天山山巅。
平天山山巅倨傲而立,原先搭的瞭望塔内空无一人,仅有山风嗍然。斗笠人衣袍如大鹏展翅,风鼓下猎猎而响。他一手持杖负于身后,一手一挥,宽袖卷起,面前视野一宽,他便默然环视一周。西面荆阳城毋论城防,便是哪家人家的举动也遥遥在望。从荆阳城外延伸而渐次浓密的林子匍匐在山脚,月影微光下,依稀可见!
斗笠人微喟,旋即薄唇一抿,视野落于山巅面前一处草丛。他快步走去,蹲下一看,地上衰草似被重物压过,呈现一凹陷,那样子……像是三足器物……
斗笠人凝住身形,似在思索,良久后拈起一根衰草,凑在鼻端轻嗅。
一股似有若无的气息窜入鼻腔,如辛似辣,倏尔即散。斗笠人微微仰了头,口中呢喃:“居然是他?”
正在此时,山脚下突然腾起万丈火焰,不一会火焰蔓延,荆阳城立即环绕火焰之中。而火光似霞,拱托一座孤绝之城,宛如如来座下光耀而出的烈焰红莲,叫人不可逼视又不由自主追随!
斗笠人居高临下,瞬间看见此等情景,只觉心头一震,旋即嘴角一扬。
此时淮水上一江的火光,却已分胜负。
北朝都益侯慕容垂独立主帅船头,一身玄色筒袖铠,头顶兜鍪,上面长长的白缨在月光下分外分明。他宽眉阔唇,容貌在鲜卑慕容族人中算不上俊俏,却别有一股沉稳大气,叫人一见折服。
看着座下甲士潮水一般往荆阳城涌去,慕容垂波澜不兴,眼中却深邃似海。未几其副将慕容磊上来禀报:“将军,我等并未等到镇南王接应。”
慕容垂微颔首:“此刻再论接应,已然太晚!”
话音刚落,前方火焰升腾,慕容垂所部止步荆阳城外!
慕容磊大愕,看着烈焰滔天不禁又疑问的转向慕容垂:“将军!”
慕容垂目光流转,似在玩味,却纹丝不动,良久叹道:“朱旭!”
慕容磊拧眉想来,便有些恍然大悟:“火烧荆阳,坚壁清野,朱旭要困守?”
“荆阳扼住淮水水道,是南朝重镇。荆阳不破,天王南征止步。相反,南朝要回环,荆阳不可丢,朱旭自然希望荆阳久拖不决!”
“将军……”,慕容磊有些迟疑:“如此,咱们孤悬城外,岂非无险可据?啊!末将知道了!将军势必速战速决?”
慕容磊年轻跳脱,私下在族兄面前不大顾忌,慕容垂深知其性,并不加以斥责,只是笑笑:“未必!”
慕容磊不明,歪着嘴看着族兄,慕容垂却并不再理他,走前两步,似在思索,而后吩咐:“不必着急,待火灭后再围困不迟。遣人回报天王,我等止步荆阳。”
作者有话要说:开新坑,请多支持。
我用一座城池的孤绝,提纲挈领,演一段乱世情缘,述一场儿女爱恨。


、风信子

头顶明月高悬,月色一泄千里,莽原之上一片惨白。不时的寒风回雪,远远的狼嚎,是草原上万千月夜的一贯景象。
未几,目力所到处奔来一架马车并几骑骏马。马背之人一色髡发,身上胡服尽显。他们面色张皇,却紧紧驱策于马车周边。
细看之下,马车周边不远处,数匹狼已然形成包围……
狼嚎不绝于耳,又越发凄厉,莽原空荡,却霎时杀戮之气弥漫。
马背胡人紧握弯刀,一面疾奔,一面与围攻而来的狼群紧张对峙。
狼性狡猾,是草原长乐天最忠实又最残酷的使者,它们潜伏于侧,又不惜千里追踪,必要绞杀猎物!
胡人深知其性,意欲疾奔突围,而那辆马车却渐有疲态!
夺命狂奔时,马车上突然滚下一个半大少年,一样的髡发胡服。少年落地不久,马车上相继跃下融融可爱的一团银狐皮裘,并一名褐色身影……马车减了负累,顷刻间变得轻盈,便似闪电般远远掠去,将狼群甩在身后。
而跌落在地的三人却立即陷入狼群包围……
热血,染红了雪原,腥气弥漫在冷冽的空气间。惨叫、狼嚎,皆是撕心裂肺,然而这一切落在亘古如一的雪原上,如此微不足道……
而后,白毛风起,月影黯淡,一切掩藏在了浩瀚的雪海中……
风信子赫然惊醒,星眸一睁,便看见残垣断壁下自己燃起的一堆火已然渐渐熄灭。他伸手揉了揉眼睛,嘟囔道:“呸!又做梦,怎么就放不过我去!”,说着添了柴火,烧旺了火堆,复又蜷起身子缩在一段残墙下继续好睡。
不一会,耳朵一动,风信子突然睁开眼,却是怔怔看着火堆愣神,好一会才嘴唇一弯,又悠然闭眼,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
不久,前方叽里呱啦的涌来声音,在虚空的夜里、荒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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