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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江南外传-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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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傅唇角勾了勾,过了一会,他说,“……你方才说的是不是《石头记》?”

临桌有书生喝着小酒,在谈论国事,偶有“东土”“帝君”“大离”的字眼飘过来。我想我虽不才但也曾在东土大殿中风生水起地飞过檐、走过壁,于是竖起耳朵凑过去听了一听。

有人道,“已经寻到崖州来了。”

另一人说,“这叫什么事,两国已数十年没有通婚。当年东土曾意图送薛国帝姬来和亲,尔后不了了之。”

“眼下这位,也不是什么身份尊贵的主。动静闹得这样大。”

这二位书生果然满腹经纶,学富五车,国事家事天下事都信手拈来。

这一段对话非常有内涵,非常地深刻;以至于他俩东一句、西一句,我聚精会神地听了半柱香时间,没听明白他们在讲什么。

我欲作罢。

听得有人清脆道,“薛国帝姬彼时并未同意和亲一事。”探声望去,见着位着青色衣衫的小公子,乌发高髻。我只能望见他的背影,他手中执了一把纸扇,孤身一人坐在旁桌边,自斟自饮,却也是风流之色。

我稍有熟悉之感,却又道不明是何处熟悉。师傅在一旁,我实在不好意思起身走过去,问道:公子,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此举实在太有搭讪之嫌。

临桌戴纶巾的书生问道,“你如何知道她并未同意?”

那小公子脆声道,“这便是一桩秘闻了,有道说东土帝君私慕其妹,曾为其射下一只雪豹以讨欢心。和亲一事,他极力反对,故而作罢。”

我陡然明白缘何对他有熟悉之感,因为这小公子举手投足间都有些娘里娘气,曾经我也如此这般地女扮男装招摇过市。眼下我瞧了瞧他,方能明白女扮男装原来这样容易被识破。更能深深地体会到大家都知道你是女的,你却自以为自己男得很真实,这种众人皆醒我独醉的感觉。以后这等傻缺之事,我再也不做了。

有人再问,“有闻帝姬死于燕门郡一战,不知道是否当真?”

那小公子回过头来,扬了扬眉,“假的。”

我瞧见他的脸,愣了很久,叫了一声,“齐笑?”

[三四]金陵夜

我與齊笑已近五年洠в邢嘁姡@小公子的眉眼長得和我確是有幾分相像。 自己的妹妹,縱是她眉梢間已添嫵媚之色,但依舊辨得清楚。

她將我望了一望,眸中似有驚愕,半晌,她說,“姐姐?”

我歡喜非常,終于將失散許久的妹妹尋了回來。我拉著她上下打量,她唇紅齒白,氣色甚好,我與她道,“這麼久,你去了哪里?過得好不好?”

齊笑拉了把長凳坐到我身邊,正欲同我細細道來。接著她目光掃過師傅,微蹙起眉尖,饒有興致地看了看師傅,再掃回來看了看我,半晌,齊笑說,“姐夫?”

我心中咯 一下:不愧是我妹妹,說話多麼地有深度多麼地有見的。

我和齊笑一同默默地注視著師傅。

師傅面上溫和恬靜,眉目依舊,喝了口茶,洠в姓f話。

一時間,氣氛有點安靜。

我想,眼下不能冷場,于是輕咳了一聲,“嗯……這個……”

齊笑展顏一笑,“姐夫生得好模樣,你倆成親多久了?姐夫是做什麼的?”

我再瞧了瞧師傅,他眉尖劃過一道輕瀾,看著我,似有要開口否認之勢。

我心不甘情不願地說,“咳咳,他是我師傅。”

齊笑凝著目光,片刻之後,她失望道,“不是吧……”

我說,“就是……”

她湊到我耳邊道,“那你方才緊張什麼?”

我與她耳語道,“你哪里看出來我緊張了?”

她低聲道,“你一個勁地絞衣裳。”

我說,“我洠в校液艿弧!

齊笑說,“你有,你絞的是我的衣裳。”

這夜,我們宿在金陵。

我與齊笑盤腿坐在赤欄橋下,身旁擱了兩壺酒,望著秦淮河兩岸煙雨樓台,槳聲燈影。

齊笑將她這些年的遭遇講給我听。

她說我倆分開的那夜,她是給牙婆順走了。

我大吃一驚,“人口販子?販賣婦女兒童?”

齊笑莊重地點了點頭。

我說,“我怎麼不知道,被順走的時候,你怎麼不喊我?”

齊笑不以為意地笑笑,“那時候我以為是我們偷了人家的錢袋,被家丁發現了,過來尋仇了。你身子不好,就用茅草蓋住想將你藏起來。”

她喝了口酒,說她後來被人賣到京城去做舞女,這期間托人回揚州尋我,但都找不到。前些日子她听說了我同杜員外的親事,于是收拾了細軟溜出來,踏上了漫漫認親路。

齊笑雲淡風清地簡單幾句將過往道了出來,好像在說別人的故事。

我看著她,對岸的燈火落入她眸中,她回頭朝我笑了笑。

這一剎那,我想起了小時候的齊笑,將我團團抱住,對我說,“姐姐,小笑在這里陪你。”

齊笑執了顆石子扔進河水中,濺起一朵水花。

河中畫舫撥開條條水紋,夜市喧囂,流火似金,霧色氤氳。

我說,“小笑,我隨我一道回藥王谷吧。”

齊笑托著腮,問我,“你是不是喜歡那個夏公子?”

我點頭。

她正色道,“其實我很想問,你和他……”她頓了頓,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再意味深長地說,“有洠в小俊

我說,“啊?”

齊笑展開紙扇,挑了挑眉頭,湊到我耳邊道,“你們孤男寡女地在藥王谷處了這麼久,有洠в心莻?

我嬌羞,“啊……洠в袥'有,還早還早。”

我復又問她,“其實我也很想問,你做了幾年舞女,有洠в心膫公子哥,嗯……那個你?”

齊笑遠目了一陣,瞧著那畫舫煙紗徽郑嫌懈枧≌{,不說話。

我有些憂懀В瑩奈业牟乱沙烧妫@樣我真的無顏以對齊氏列祖列宗和我那對素未蒙面的爹娘。再想一想,其實我和齊笑不姓齊,準確一點說,我也不知道我和她是不是姓齊。

最早的時候,我倆在揚州街上浪蕩的時候,我叫她“妹妹”,她叫我“姐姐”。日子長了,我發現姐姐妹妹是個泛稱,在集市里我若是高呼一聲“妹妹”,會引來許多老的少的目光。還有一點,青樓里的鴇母都喜歡自稱“姐姐”,喚里頭煙脂水粉的姑娘叫“妹妹”。所以,我撿了個黃道吉日,給我倆正式取了個名字。

那時候年紀小,我最仰慕的人物有三個:齊天大拢缮窈推呦膳K裕覐睦镱^撿了個比較像姓的姓氏,齊氏。

我拍拍她的肩,“小笑,那個是你的心上人嗎?”

她微微點了點頭,再燦爛一笑,“洠в袥'有,還早還早。”

我洠靼R笑點頭是回答了我上一個問睿是我上上個問睿b于這個話睿行┟舾校乙膊缓靡馑荚僮穯栂氯ァ

歌聲伴著薄霧隨風沉浮,月色和石橋倒映在河間,耄щ'綽綽。

我倆在河邊一面喝酒,一面互訴心事。

齊笑朝我眨了眨眼,“夏公子很不錯。他醫術好,人好,相貌好,還對你有意思。”

關于師傅,我只和齊笑描述了兩句話:第一,他是我師傅;第二,我三年前入藥王谷拜他為師。

她能從這兩句衍生出這麼多有意義的結論,讓我很驚訝。

我說,“你怎麼知道他對我意思?”

齊笑說,“方才我叫他姐夫,他洠в蟹裾J。”

我低頭,“可是他也洠в谐姓J……”

齊笑思索了一番,“他默認了。”

我心中燃起了熊熊的火花,無論師傅是默認還是默默的否認,我都選擇相信我妹妹的話。

我揚了揚酒壺,和她對飲。

鋪著青石磚的巷口,人煙漸少,許多酒樓熄了燈,只有大戶人家門前的燈换杌璋蛋禐⒅狻

我借著燈光,無意中瞥到一眼齊笑手中的紙扇,瞧了瞧,也是一簇桃花。

我突然就想到樓西月手中那柄經久不衰的桃花扇,他成親以後,那把扇子怕是也洠в刑嗟娘L月場合用以摚ⅰ

煙柳巷中或有裊裊笛聲飄過來,滿含離愁別。

我迷了迷眼,好像看到樓西月衣袂翩然地斜倚在畫舫的圍欄,微眯著長眸,手執一柄玉笛擱于唇邊。

“姐姐。”

被人拉了拉,我回神望著齊笑,“嗯,你方才說什麼?”

她問我道,“你這次回藥王谷是要找狼毒的解藥替樓三劍醫治?”

我點頭。

她說,“我知道此毒的解藥。”

我問,“這個毒可解?”

齊笑深思狀,“好像用九尾雪狐的血配上紅龍抱柱,再加一味鹿角臁ィ憧山獯硕尽!

她說得像模像樣,很有一方解藥的感覺。

我說,“你怎麼知道?這個毒是枺粱适宜蕉荆瑧搧碚f是不太容易解的,要是真那麼容易解,那枺恋哪菗苋诉混什麼。”

齊笑輕描淡寫地說,“我在京城的時候,曾經在宣王府上見過一只九尾雪狐,他告訴我的。”

我再一次驚訝,齊笑竟然已經與王爺這等人物對過話。

我看著她,“這個宣王爺就是你的心上人?”

齊笑不置可否,“九尾雪狐在北疆大漠里,很難尋得到,是稀世珍寶。”

我說,“有洠в锌赡馨淹醺锏哪侵豁樳^來?反正只要它的血即可,放點狐血,我們再偷偷送回去。”

齊笑說,“有這個可能。”

她這麼一說,我愈發相信她同這個宣王爺關系匪湣

我說,“那我們去京城,會會你的相好吧。”

爾後我倆再痛喝了一場,喝到酒壺見底。

三更聲響,河心月浸白,周圍洠Я松ⅰ

齊笑的面上漸見湻凵朴形⒆恚瑢㈩^枕在我肩上,瞌上眼低低地囈語,“姐姐,這麼多年你過得好不好……”

我微微點了點頭,拔了根草放在手中編蛐蛐玩,“好。小笑,你呢?”

她沉默了許久,終是在我以為她睡著的時候,道了聲,“不好……”

我一下一下拍著她的後背,像小時候哄她睡覺一般,低聲道,“是我不好,往後我去哪,都帶著你。”

水面粼粼,岸邊柳條依依,月色醉人。

月團圓人團圓。

從前的日子里,我一直記得我有那麼個妹妹,讓我覺得有盼頭。我想給她買糖霜,想給她置新衣裳,順了錢袋買了饃饃兩人分著吃。寒毒發作的時候,我就蜷在一團倚著齊笑。小孩子就是要個伴,那時候冬天洠A掖覀z凍得牙齒打架也不覺得苦;一年吃不上肉,也不覺得多麼苦。揚州依舊繁華,陽光依舊燦爛。

齊笑走了之後,我曾經暗無天日,覺得很空虛,一直在身旁的人一夜之間就消失不見了,感覺像少了點什麼。爾後安辰的出現讓我覺得很有盼頭,尋到師傅之後,他不記得我又讓我空虛了一次。于是生活就在這樣的圓滿又空虛,空虛又圓滿中進行著,和月亮一起盈缺。

我的家人已經滿月,我的愛人依舊是上弦月,哦不,他可能還停留在一顆星星的階段。

我抬頭望望月亮,唏噓不已。唏噓唏噓,我就睡過去了。

次日清晨,我和齊笑衣衫凌亂、睡眼惺忪地回到客棧。

師傅在院中石桌旁看,他抬頭朝我溫潤一笑,好像初曉的清露劃過心尖。

我走過去將狼毒的解藥同師傅說了一說,再表示我打算同齊笑一道去趟京城,去接點血。

師傅眉間一滯,道,“我和你們一塊去。”

齊笑說,“不用那麼客氣,宣王爺我認識,我和姐姐兩人去就好。”

我突然想起來一件事,湊過去與齊笑低聲道,“你是不是和宣王爺很有私交?”

她瞧著我,點了點頭。

我說,“那不如……讓他把那只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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